仰望夜空,尋求星光的撫慰,換來的是更為寂寞的層層雲霧,沉重的壓在靜默的心上。雅典的夏夜裡,愛琴海捎來微熱的氣息,昏熱擾人清幽,理性漸漸流失。
三面環山的地理結構造成空氣不好,總是塵煙四起,誤失了冷靜的判斷。當清醒時,已在巍峨的教皇廳前。金髮的清秀少年嘆了氣,對自己無意義的行為感到有些懊惱。不過,既然來了,就進去吧。他這麼想著。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真實的原因,還是另一種藉口。
自從教皇的小宇宙驟變,連性格、生活習慣都隨之轉變。唯一不變的是對外的那張冰冷的面具。這是聖域裡的人們常常口耳流傳的小秘密。對金髮少年而言,教皇的確是變了,卻也沒有變。他心中認定的教皇,在他用肉眼第一次見到的那刻起,直到現在,一直沒有變。
你問他,現在的教皇,是真的教皇嗎?他會回答:「是的,這是真正的教皇。」即使他心裡很清楚,這個教皇已經不是以前的教皇。
這時候的教皇,不在大廳,不在臥室,那一定是在「那裡」了。金髮的少年沿著熟悉的道路,提著輕盈的腳步,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靜悄悄的走向目的地。像是月光下的貓,安靜又優美,一身的金髮搖曳著月色的神秘。
撥去剔透的水晶簾,掀開一層又一層的薄紗,走進煙霧瀰漫的浴池。卸下耀金的聖衣,赤裸的纖足踩著淺淺的清澈積水,走向池子。煙霧繚繞,混著令人心跳的皂香,總令人看不清正確的方向。他挨近浴池邊,隨意的撩起幾綹池中人的深藍髮絲。
「下次來要睜眼,浴池裡的霧氣很重,地板又滑,」池裡的人突如其來的挑起金髮少年的臉蛋,帶著王者的狂傲,「閉著眼,要如何看清我呢?」
少年冷酷的打掉池中人的手,嚴厲的回:「浴池煙霧太多,我從來沒有看清過。」
「我只是想看星空而已,沙加,」收回被打掉的手,嘴角揚起放浪的微笑,「最近的雅典夜空,都看不見星星了。」
「過於諂媚的話語,也是造口業,」不悅與不屑躍於臉上,打出六道輪迴的手印,帶著陰沉的冷笑:「想去畜牲道來場愉快的旅行嗎?撒卡──」
「對不起,沙加大人。」撒卡立刻老實的為自己的輕浮道歉。沙加的冷笑讓撒卡宛如走入南極,直打冷顫。
沙加冷笑了一聲,露出滿意的淺笑。他拾起擺放在地上的聖衣,轉身準備離去。
「你要走了?」見到沙加離去,撒卡有些意外,有點慌亂。他看見了沙加離去前的微笑,可是他總是無法明白沙加的想法。
「乘興而來,盡興而歸。」丟下簡潔的文句作為答覆,就要走進層層的紗幔裡。
「我不懂──」撒加猛然從浴池裡起身,濺起的水花在空氣裡震盪。隨手抓起浴巾稍作包裹,強硬的將沙加的背影擁入懷中,「你生氣了嗎?」
背後傳來的溫度,埋在頸間的吐息,環繞周圍的香氛,讓浴室裡的氣溫更高。面對撒卡憂愁的一面,他揚起頭,無奈的對天嘆息︰「你真是個笨蛋。」
「凡人不及你的睿智,」收斂狂氣,轉為良善的、單純的,用微弱語氣幽微的說著:「我總看不透你。你明明在我面前,我卻擁抱不了你四處飛躍的心。」
「所以,你真的是個笨蛋。不管是沒用的你,還是囂張的你──」轉回身,緊閉的雙眼面對憂鬱的碧綠雙眸,憐憫又平靜的回應:「你張著眼,卻看不見我,不是很可笑嗎?」
「你又要說,在我眼裡的你,不是真實的你嗎?」面對沙加無限循環的反覆無常與莫名奇妙,就算是脾氣好的撒卡也忍不住微怒。
「你的眼裡,只有一個世界。」殘酷的道出撒卡的罪惡,也殘忍的傷害自己無聊的期待。對沙加而言,想擁有世界的雄心壯志,不過是罪惡的欲望,無限輪迴裡的渺小業障。
沙加口中所揭露的撒卡的野心,是不爭的事實。撒卡放開緊抱的沙加,低垂著頭,髮絲上的水珠滴滴答答的打落在地板上。他幽幽的說:「你走吧。」
沙加走了。臨走前,他回頭望了一眼撒卡,可是撒卡仍然低著頭,沒有看見美麗的綠色眼瞳。沙加拋下僅剩的期待,闔起雙眼,頭也不回的離去。
被留下的撒卡站在浴室裡許久。其實,他也想看見沙加眼裡的世界。他覺得不公平。自己總是坦蕩的、近乎赤裸的面對沙加,而沙加卻緊閉著眼,不願意讓他看見。
「沙加,你看見了嗎?世界盡頭的景色……」如果願意多在他的眼裡停留、探索,或許,眼裡的世界會符合沙加的期望。
ns3.17.68.19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