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定都寫在分類裡了,請看過後再閱讀哦!
01
─「黑子。」
腦袋彷彿被灌了和著水的泥沙似地,沉甸甸的重,後腦杓的地方隱隱發疼,身上也有幾處隱隱作疼,黑暗中他撐著身下的支撐物試圖起身,卻被一股力量壓了回去。
他睜開朦朧的雙眼,溫暖的赤紅色進入了他的視野,再定睛一看,發現是一個相貌非常俊美的男人─黑子哲也敢發誓,他這輩子是第一次用「美」來形容一個男人。
他抬眼掃了掃周遭的景象,華麗的裝潢和自己正躺著的這張普通老百姓根本睡不起的大床,在在都顯示了這房間主人的不平凡。水藍色的大眼睛眨了眨,對上在旁一直盯著自己的紅髮男人。
那人的赤紅雙瞳裡帶著複雜的情緒,形狀美好的薄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吐出來,只是上前將藍髮的青年塞進懷裡。
「黑子......終於……」這個男人很用力的抱著自己,幾乎要把他給揉進懷裡的力道,壓得人生疼,近在咫尺的心跳聲震耳欲聾,過於炙熱的溫度燙得黑子一驚。
黑子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男人這才放開他。
「黑子......」男人方想再說什麼,黑子舉起了手,有些尷尬地打斷他。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黑子對上那雙充滿驚愕的眼瞳,猜想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但是他確確實實對這個人沒半點印象,他吞了口口水。「還有請問這裡是哪裡?啊!」
黑子被男人突然壓到他身上的動作嚇了一跳,下顎被抬起,他被迫正視著那人的眼睛,過近的距離使黑子感到尷尬,他試圖推開男人,但力量上的懸殊使他只得乖乖保持這個動作。
男人像是要在他臉上看穿一個洞似的,視線是異常的灼熱,過了良久才放開他,一臉難色的下了床。
他見那人整整衣襟,將自己有些凌亂的紅髮揉到了額前,向外頭彈了個響指,門外很快地出現了一個人影。
「把御醫叫來。」說完,便坐回了自己的身邊,但只是閉上雙眼沉思著。
連現在是什麼狀況都搞不清楚的黑子看著赤髮男人背對他的身影,突覺那模樣有些熟悉,他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
這個男人名為赤司征十郎,五大國之一的洛山國的太子,而自己則是他的暗衛。數年前和父親遠出修行,這是黑子家一直以來的傳統,滿十二歲的暗衛繼承人就要這樣進行嚴苛的訓練,到各國拓展自己的視野,直至成熟。
一切都是為了將來能夠站在太子身後而做的努力。
而相隔了六年後終於踏上歸途之後,和父親所乘的馬車卻落下懸崖。
「怕是從懸崖落下時傷著腦子了,因此失去了一些以前的記憶。」身著素衣,看上去一臉嚴肅的御醫替他把完脈之後這樣說道。「目前我們束手無策,只能等黑子大人自己好起來了。」
赤司點頭,神色凝重,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御醫走出門外,拉上門前不忘又補了一句,「可能過幾天就想起來了,也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請殿下有心理準備。」
留在室內的兩人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最後是赤司先嘆了一口氣,他一臉失落─其實並不明顯,只是黑子從他的眼神大概可以猜得出來─坐上床沿,瞇起一雙貓眼細細地打量黑子哲也。
「黑子,你還記得多少事情?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的。」
黑子摸著下巴回想了下,「雙親的模樣還記得模糊的輪廓......但事情是想不起來了......」原本該充滿著畫面的地方只剩下白花花的一片,「我還記得習武這件事情,大概現在還能打上一些,啊......」黑子朝赤司看了一眼,藍色的眼睛難得有了無措,「父親......我還記得我是和父親一同離開的……」
赤司面色凝重地搖搖頭,「你們乘著馬車從懸崖落下,倖存的人只有你。」赤司抬眼看了下少年瞬間垮下來的神情,暗自記下了這個反應,「我派出的人只找到了一些殘骸......」赤司適時的打住,看向黑子,後者只是沉默著點點頭。
「我相信您。」他這麼對著赤司征十郎說著,縱使他對眼前這個太子一點記憶也沒有。
奇妙的熟悉感,想必過去的自己一定也很信任這個人吧。黑子心想著,雖然對於父親已去的消息感到悲傷,但是父子倆的相處片段他卻只看得見一點點,實際上感覺到的痛苦並沒有想像中的強烈。
沒有記憶,只剩下這具裝載著回憶的軀體,未來的日子還是得過。
太子的暗衛嗎?今後的生活就要繞著赤司征十郎轉了,他呆呆地看向自己的手掌心,卻感覺不到一絲實際感。
※
等待黑子休養的期間,已經過去了好一段日子。
他一直躺在這張看上去就不是給下人睡的、十分奢華的床鋪上〈雖然曾經向赤司要求換到其他比較樸素的房間,但赤司面帶微笑的拒絕了,這讓黑子連想都不敢再提一次〉,期間身為太子的赤司經常來探視他,幾乎到了每天一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都是他的地步了。
赤司每天都會帶幾本書籍來給他看,還有一些美味的甜食,口味什麼的都被摸得清清楚楚,雖然感覺很不可思議,但這令黑子哲也的生活過得很不錯。
據說從王國建立之初,赤司家和黑子家就達成了信任關係,並簽下了契約,被選定的繼承人們─太子和暗衛─會讓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太子學習著一切能讓自己更加完美的事物,以及這個大陸的大大小小事情,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並跟著父王到處奔波,偶爾還會放入民間,體會平凡老百姓的生活,從而對往後的政事有所幫助。
黑子家的歷史多半是殘缺破碎的,唯一可知的是他們那獨門的武功從不外傳,而雖然鮮為世人所知,但那能一路伴著赤司家成長的實力是無庸置疑的。而赤司家和黑子家聯合起來,加上施放得當的政策,洛山國在赤司家的統領下,成了這片大陸上唯一百年不衰的王國。
而接下來將一起接手洛山國的,是赤司和自己,這讓黑子深感壓力。
失去記憶和身子還未好先不說,勞駕太子照顧這件事情一直讓黑子很過意不去,但看著赤司的笑容卻什麼也說不出口,只好乖乖地躺在床上,讓赤司為自己講述著這個對自己來說十分陌生的世界。
黑子咬著香草糕,偷偷地打量著坐在旁邊的書桌前拿著好幾疊卷文正在批奏的赤司。
除了初遇的那天,之後的赤司在他面前總是掛著柔和的笑容,對自己十分照顧,總是能在他需要的時候給予他所需的東西。
這人到底多了解自己呢......?
「黑子,香草糕好吃嗎?」
偷窺被發現的黑子別開頭,「很好吃,謝謝殿下。」
「是嗎。」赤司放下卷書,坐上床沿朝黑子靠了過去,修長的手指溫柔的撫摸自己的頭髮,深紅色的眼裡浸滿了溫柔。「還有別再叫我殿下了,聽起來多拗口。」
「但是您是太子......」
「誒─黑子可是我打從出世之後第一個交好的同齡朋友呢,平時在宮裡無法和人正常交流可是憋得苦了,一直想著要和普通人一樣的交朋友呢,善良的黑子一定可以完成我這個心願吧?」
口才一流,演技更是好得沒話說。純良的黑子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只好點點頭。
「那、赤司君,以後請多多指教。」
「君?」
「這是我最後的底線了,請一定讓我這樣稱呼您。」
「......好吧。」赤司聳聳肩。「對了,黑子將這個帶著吧。」
赤司手裡的是一顆閃著奇異光輝的紅色玉石,上頭穿了洞,用一條金色的繩子繫著。
……總覺得這東西有些熟悉,黑子瞄了下赤司瞳裡的赤色,「這是?」
「嗯,大概是你出發之前交給你的,你的其他物品大部分都毀了,只剩下這個仍握在你的手裡。」赤司拉開繩子,將玉石繫上了黑子的頸子,「你的東西交還予你,沒問題吧?」
繩子長度正好到胸,胸口沉甸甸的,但這個重量卻似曾相識,「謝謝赤司君。」
之後兩人各重新拾起手中方還在進行的事情,香草糕的甜膩香味充斥著鼻間。
全新的生活和節奏正在起步。
※
「黑子一直都很努力呢。」小小的太子坐在樹下盯著眼前的藍髮男孩舞劍,身旁放著一疊又一疊已經讀過的卷書,種類豐富的書籍裡頭甚至還有一些來自西方的知識,明顯不是一個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閱讀量,但赤司的臉上卻一點疲態也沒有,現在還精神奕奕地欣賞黑子練習。
「這是、當然的,不努力練習的話,怎麼保護赤司君你們呢?」氣喘吁吁地將最後一劍向前方一揮,而後精疲力竭的倒進算準時機的赤司懷裡。「呼呼、我可是很期待將來赤司君登基的盛況哦,光是想想就讓人激動的手指都在顫抖呢。」
「但是黑子這麼拚命,傷了身子可就不好了。」赤司溫柔地撫著男孩還帶著點嬰兒肥的臉蛋,絲毫不在意那些沾到他手上的汗水。「後天……就要出去了吧?」
有些撒嬌意味地在赤司的掌心裡蹭了蹭,黑子直勾勾地望向那人透著擔憂的石榴色眼眸,「我可以的,請相信我吧,赤司君。」
一直抿著的唇展露出笑容,抵上男孩光潔的額頭,他閉上了眼,「等你回來,黑子。」
誰也不知道一句「等你回來」在彼此心中占了多大的份量。
雖說過去的繼承人們大部分都順利回來了,但在這個交通運輸仍算不上發達的時代,誰也說不準會不會遇上什麼意外。
六年的時間使人蛻變成長,赤司征十郎成為了更加完美的人,未來將由他統領的這個國家前途光明,艱苦的學習、嚴苛的考驗、君臣之間與國家之間的關係,各種難關他都克服了,對於人性的思考也到達了另一種境界,但黑子哲也─他未來的暗衛─在他心中的地位一直都沒有變。
一直都很溫柔、很努力的那個小小男孩,現在變得怎麼樣了呢?他期待著,甚至都想好了該怎麼擁他入懷,向他傾訴這幾年來的思念。
黑子預定回來的那日,雷雨交加,誰也找不著那輛馬車去了哪裡。
儘管心裡再慌再亂,太子的身分仍不許他輕舉妄動,他只能抱著對黑子的信任坐在宮裡等待。
而最後回來的卻是忘了他們所有過往的黑子哲也。
※
黑子已經可以出來走走了,但仍不是可以長時間行動的料,御醫也說了要再觀察一段時間,暗衛的工作只能再往後推遲一些。
赤司想到未來要和黑子一起行動的新鮮模式,感到有些期待。
這天朝陽初起,一向淺眠的赤司被不遠處傳來的聲音驚醒,他拉開簾子,黑子正獨自一人站在空地的中央使劍。許是太久沒活動筋骨,黑子的身手看上去有些生疏,但基本的東西大概都沒忘。
赤司站在窗邊看了一會,想起過去那個小小的男孩也是如此,難掩想起兒時記憶時的笑容,赤司踏出門外朝黑子走去。
「黑子。」
出劍的速度與聲音同時,刀鋒離赤司的臉旁只剩不到一張紙的距離,但赤司卻完全沒有受到驚嚇,只是挑挑眉,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發現是赤司,黑子連忙收起劍,正要行禮的動作被赤司擋住。他奇怪地看向不知為何心情看上去非常不錯的太子殿下,而後者只是拉過他的手,往不遠處一棵大樹前去。
這是一株估計年代非常久遠、而黑子叫不出名字的大樹,枝葉仍非常茂盛,上頭還聽得見一些嗷嗷待哺的幼鳥的鳴叫聲。
「小時候,」赤司輕撫著紋路密布的樹幹,「當哲也像剛才那樣練習完後,我們都會爬到這棵樹上睡午覺。」
「午覺……?」
「黑子的睡相每次都讓人看得觸目驚心呢,一定得緊緊抱住你才不會讓你摔下去。」
「……那可真是勞煩赤司君了。」
「那倒是沒什麼,黑子的觸感軟軟的,是個很好的枕頭呢,再說也不是只有我……」赤司突然打住,無視於黑子疑惑的目光,「現在,要上去嗎?」
「欸!這樣不好的吧?赤司君可是太子、唔!」未完的話語被纖長的食指所堵住。
「就待一會,好嗎?我想好好地和黑子敘敘舊呢。」
於是拗不過赤司的黑子就跟著來到了這棵大樹的頂端,幾乎可以看見整個洛山國的景色震驚了黑子哲也的世界觀,眼前的繁榮城市正是他的家─意識到這件事情的黑子無意識的吞了口唾沫。
「赤司君……和以前的我都是看著這樣的景色嗎?」
赤司愣了下,但臉上還是那副和藹可親的笑容,揉了下黑子的腦袋,「沒有錯哦,那時候的黑子還小小的很可愛呢。」奇怪身旁的人難得地沒拍開他的手,「黑子?」
「好想看看這個天地的盡頭是到哪裡呢……」黑子迷濛的藍色眼眸看著遠方,陽光照射在他天藍色的髮絲上,透明般的感覺,時間彷彿又回到了過去。
─『總有一天要一起出去玩哦!』男孩還帶著奶音的話語還在耳邊回響著。
儘管失去記憶,他就是黑子哲也的事實也不會改變。
赤司莞爾一笑,又揉了揉黑子柔軟的頭髮。
「以後一起去看看吧,黑子。」
TBC.
ns18.217.252.137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