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气氛。
这里正在办丧礼,黑白照片上是黑子哲也。
他是一名幼儿园的保父。
被他教过的几个孩子全在这里,他们没有嚎啕大哭,他们在低泣。
「小黑子……不是说好了等我们长大的吗?」
黄濑凉太,小小的右手止不住的擦着自己的眼泪。左手放在口袋里,握着黑子送给他的篮球吊饰。
「黑子,都是因为你没有带幸运物的错的说,以后我会每天给你带幸运物的……醒醒啊。」
绿间真太郎,他今天的幸运物是最喜欢的人的照片,他将他与黑子的合照紧紧的握在手心。
「哲君,你还没有带我去看流星雨啊……」
桃井五月,眼睛红肿,手上是她在美术课和哲君一起画的画像,即使是幼儿般的画工,那仍看得出是黑子,那是她幻想中和黑子的婚礼。
「哲,你不是说放假的时候要带我们去春游的吗,不是说要带我们去游泳,去抓小龙虾的吗?为什么会不在了呢。」
青峰大辉,他用揉了揉眼睛,眼眶肿肿的。将和黑子每次一起玩的篮球抱在怀里。
「黑仔,为什么要走呢?我把美味棒、薯片都给你,我不会再吃那么多了。我不会再弄哭别的同学了……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回来好吗?」
紫原敦,扁着嘴,强忍住眼泪不哭出来,因为他记得黑仔说过,爱哭的孩子长不大。
「哲也,为什么要骗我?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去骑马。我可以教你的……」
赤司征十郎,即使从小的教育是不可以如此懦弱,即使父亲在场,他还是留下了眼泪。
其他小鬼早就哭得连话都说不来。
黑子的父母正在抽泣,失去儿子的他们比谁都要痛苦。
丧礼结束,辰也没来。我想,他还是无法接受吧。毕竟他爱他爱的不比别人少。
我也很爱他啊。
黑子的遗体被送进了火化场。黑子的父母说会去国外,请人将黑子的骨灰打造成首饰,以来可以感到时时刻刻黑子就在自己的身边。
我说我也想陪他们一起去。
我想和黑子待到最后一个时刻。
「火神君,谢谢你。到最后还是不离不弃,陪在哲也身边。」
「不客气,毕竟我和他都这么熟了……我们认识了那么久,我也很舍不得他。」
那几个小鬼逐渐开始哭得稀里哗啦。赤司手上的香草奶昔,杯子上开始冒出了小水滴。我突然想起了高中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吃汉堡,我总是会分给他一个,我们在那里度过整整三年的社团后的时光。
「你们,别哭了。黑子不喜欢爱哭鬼。」
「我知道啊……小火神。但是我就是很伤心啊!小黑子说好了等我长大的!」
「哲君说过和我一起去看流星的……!」
「我知道,但是黑子和我也有很多承诺还没有完成,我没有哭。因为我要去连他的份一起完成。」
两个平时素来就喜欢缠着黑子的黄濑和桃井早就嚎啕大哭了。
其他人偷偷的拭着泪,因为他们记得黑子不喜欢爱哭鬼。
「好了,你们该回家了。」
我继续和黑子的父母商量到美国的事。
和黑子相识的人都已经回去了,他们不愿再沉溺在失去黑子的伤痛,这对他们来说,真的太难过了。
我也很难过,毕竟我整整三年都和他在一起。
「事不宜迟,这个周日我们就出发吧。」
「好的,我有个不情之请……」
我向黑子的父母要求,我想去黑子的房间。想要去整理他的遗物。
黑子的父母也同意了,我周六过去了黑子的家。
黑子的父母留我在那里留宿。我一晚上都在收拾黑子的遗物。
黑子的绘图日记,还分了类。
黄濑的、绿间的、桃井的、青峰的、紫原的、赤司的。
厚厚的一叠都是关于他们的日记,还标注了他们的特点。
黑子的日记,有好几本,从高中记录下来的,我和他,他和辰也,还有很多很多人。
我忍不住大哭。
「火神君,有劳你了。」
「没关系,我们要登机了。」
「好的。」
小鬼们来送行了,我事先问过黑子的父母这些日记能不能转送给小鬼们,黑子的父母欣然同意了。我将这些厚厚的日记交给他们,一人一本,他们紧紧抱着日记。我知道他们很珍惜。黑子的父母温柔的告诉他们不要太过伤心,要好好珍惜日记。小鬼们重重的点头。
「再见!」
「小朋友们,再见。」
「再见了。」
小鬼们的声音,感觉好久都没有听到这么有活力的声音了,黑子要是听到,一定会很开心的。我们登机了,到达美国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我带黑子的父母去了一个朋友那里,朋友是这行的专业。他把黑子的骨灰打造成项链、手链、手环、戒指还有一些的首饰。
黑子的父母在美国过得很好,不久后就决定在美国定居。
黑子的父母送了我用黑子的骨灰打造的戒指。我将那个戒指用链子穿了起来,戴在脖子上。
我将和辰也代表着兄弟的戒指,放在了抽屉。
我和黑子的父母回了一趟日本,准备移民。我则留在日本,辰也已经出现了,由他负责和黑子的父母一起,在美国居住。辰也也收到了戒指,用他最爱的人打造的戒指。
我开始写日记、我开始看书。
黑子的房间里的书,我一本一本慢慢看。我成了一个消防员,辰也去念了幼保课,副修心理学。我再也没有找过那些小鬼。不过我见过他们。
在篮球月刊上,五个人被誉为奇迹的世代。在杂志封面上看过黄濑、在帝光中学的附近见过桃井拿着中奖的冰棒棍傻笑、在便利店里看过青峰偷偷去看写真集、在蛋糕店里见过紫原和一桌子的蛋糕、在游戏中心里看过的绿间正在与夹娃娃机奋斗、在报纸上见过赤司和他父亲的合照。
他们长大了,我不知道他们还记不记得黑子。
我三十五岁生日了,辰也回来替我庆祝。
我听他说小孩的事、黑子父母的事、说着说着他就掉眼泪了。
他说,他在美国遇到过一个和黑子很像很像的女孩。他想过和那个女孩在一起,缓解他对黑子的思念。但是他觉得他对那个女孩不公平。我问他,为什么不试着去爱她呢?
「Tiger,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爱别人了。爱上了小哲、思念着小哲就花费我所有的力气了啊。」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因为我明白,因为我也是。
那天他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我和他出门的时候,遇到了正在聚会的他们。
他们读初中了,时间过得真快,之前还只是五岁的小孩呢。
赤司记忆力很好,他还记得我。
「火神?」
「小鬼,对长辈说话要用敬语。」
「Tiger,这些是小哲以前的学生?」
「嗯。」
赤司向他们解释了一番我是谁,他们好像是没有印象,仔细的思考起来。
我看到了黄濑书包的篮球吊饰,那是黑子送给他的。
「小火神?啊啊!你就是分叉眉!」
「没礼貌。」
「原来是分叉眉大叔啊……」
「你们真的很没礼貌。」
我们开始聊起了天,我问了问他们,还记不记得黑子。
他们说记得,幼儿园时候的老师。
辰也摇了摇头,苦笑着。
「嘛,都过去了。」
「小火神有没有女朋友啊?」
「我喜欢的人去世了。」
笨蛋……为什么要问我这种问题啊。
只会让我和辰也伤心,不过看在你是黑子很疼爱的学生份上,我不和你计较。
「……抱歉。」
「没事,都过去了。」
「那些年送给你们的日记还在吗?」
「还在的。」
全部都还有好好的留着啊。真好,黑子知道一定会开心的。
他们因为到了回家的时间,就先走一步。我和辰也在咖啡厅里,自己思考着。
「Tiger,你知道吗?每个小孩心里都会有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本日记。」
「日记里会记着他们以前的故事,他们很善忘,但是这就是孩子。」
「他们会忘记,但是不会丢弃。这是他们生命中的一部分,我相信小哲在他们的心中,也还是有分量的。盒子被埋藏在心里的深处,一旦被挖掘出来,打开,那份记忆会让他们心酸。」
辰也说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但是我知道,如果那份记忆被打开,那些孩子会很伤心。
他们已经忘了他们和黑子约好的事了。
已经忘了曾经有一个人,说要等他长大、已经忘了曾经有一个人,说要带她去看流星雨。
已经忘了曾经有一个人,说要和他一起准备幸运物、已经忘了曾经有一个人,说要带他去抓小龙虾。
已经忘了有一个人,说要买好多零食一起分着吃、已经忘了曾经有一个人,说要一起去骑马。
他们真的已经长大了。
五年后,父亲催我结婚。
十年后,黑子的双亲过世。
十五年后,我还是没有结婚。
二十年后,我知道我自己快死了。
我觉得我看到了黑子在对我微笑着招手。
辰也,对不起。
这次是我先遇上黑子了,不会再让你抢走了。
黑子,今晚的月亮真美啊。
黑子、今夜は月が绮丽ですね。
END.
ns18.218.108.184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