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有成就感的時候，不是在大學畢業、不是告白成功、更不是 NFT 翻倍賺錢——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iUfyJ36b7
是有個老婆婆當著全家的面，拍著我大腿說：
「這個尿布貼得好，完全沒漏出來，值了！」
我當時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不是感動，是累。那天我從早上七點送貨送到晚上八點，還被一隻薩摩耶追到撞電線桿，右肩現在還有個鈍痛點。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g3WNVAk2
但我還是笑著，對那位阿婆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說：
「謝謝您的肯定，我們幸福不漏，使命必達。」
是的，我的品牌就叫「幸福不漏」——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75E5yNptY
宅配成人紙尿褲專送服務，支援多品牌跨區寄送、病房直達、支援月結、自動補貨、還附送「防夜漏教學手冊」，一切由我本人親送、親貼、親教。
聽起來像詐騙對吧？我一開始也這麼覺得。
那年我剛失業，打工也找不到，面試面到懷疑人生。最後只剩兩個選項：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i6XPEBjcl
去賣殯葬禮盒，或去長照展當志工順便混飯吃。
我選了後者，因為比較有冷氣。
沒想到就那麼剛好，我在現場遇到一位紙尿褲廠牌的行銷主管，正準備展示新品。她急著找人試貼，我長得又老又頹，站在那裡剛好像病人。
我就這樣，被抓去穿了人生第一片成人紙尿褲，還是 XL 號，還拍了照。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5gG3CeYRG
照片我現在還存著，因為那一刻，我人生的黃金交叉點就此出現。
「咦，這個人解說方式很自然欸，」她說，「不然你來幫我站台好了，我給你一千五。」
我一千五都沒聽完，褲子還沒穿回來就答應了。
結果當天真的賣出五組「試用包」，我還被三位老婆婆圍住問我「會不會側漏」、「長時間會不會癢」、「是不是帥哥用起來比較好看」。
我記得我還回她一句：「這不是防漏，是防寂寞的結構啦。」
她們笑了，真的有人掏錢買了。那天晚上我躺在租屋處發呆，摸著我那條試穿過的 XL 號尿布，突然有種莫名的踏實感。
「或許，我真的能靠這個活下去。」
不是為了成就感，不是為了夢想，是因為那天我肚子真的太餓了。
我打開筆電，開始搜尋批貨資訊、進貨模式、老年人口成長率、B2C 長照物流模型……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M4RN3RS7f
接著，我做了人生中第一張名片，印上我的名字，和五個字：
「幸福不漏 創辦人」
創業的第一週，我印了三百張名片，自己設計的，粉紅底配紫字，字體選「新細明體」，因為我覺得這樣比較有誠意。
我在社區、公園、醫院外面、資源回收站、長照中心外、甚至電梯裡貼過小廣告，寫著：
「長照紙尿褲直送，防漏保證，現場教學。幸福不漏，陪你每一步。」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72mr80pLk
※ 限區域配送，偏遠加價，服務不含擦屁股，請自備愛與耐心。
前三天只有一通電話。
對方一接起來就說：「欸這是什麼色情服務啊？幸福不漏是什麼？你漏什麼？」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cSkSskVj
我還沒回，她就掛了。
我在原地站了三分鐘，想說：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mdCrLkD69
完了，我不是詐騙，但我聽起來真的像。
那時我租在一間四樓的老公寓，樓上天花板會滲水，馬桶沖不乾淨。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JO48AZs2f
有一天，我提著一整箱 L 號紙尿褲，準備去送貨，結果在巷口滑倒，整箱掉進排水溝，泡了半小時像濕掉的泡麵。
我坐在路邊想哭，旁邊兩個學生經過說：
「哇靠，哥你是開尿布公司喔？Respect！」
我沒說話，只是默默比了個讚。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mjGyWGnx
那一刻我懂了：你要嘛帥，要嘛怪。千萬別卡在中間。
為了拉生意，我開始進修。
我會半夜看尿布吸水量比較影片，做表格、量厚度，研究什麼材質適合哪種膚質，哪一牌「防夜漏」真的不會滲，哪款黏貼設計最省力。
我還學了一招「塑膠袋反脫落固定法」，是護理員教的。她說這樣病人翻身不會把整片掀掉。
她說完後笑了笑：「年輕人會這種不多囉，你要好好做下去。」
那晚我對著鏡子練了十次「親切微笑不帶可憐」，最後覺得嘴角歪一點比較自然。
後來我真的接到一單大客戶，是一間民營養護機構，管理員說我講話讓人安心。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FVnM2ZCJ
她不是看我便宜，是說「你是那種，看過那些味道還笑得出來的人」。
她開了一筆六千的月結單。那晚我請自己吃了一碗加滷蛋的大滷麵，吃到一半突然哭了，店員以為我胃痛要叫救護車。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桶金的開端，不是錢多，而是那天晚上我終於相信：
或許這輩子真的有人，會因為我賣的尿布，過得沒那麼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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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有個男人打來下單，他聲音聽起來很急，說他父親最近大小便失禁得嚴重，想買幾組試用包回去。
我問他：「要我幫你貼貼看嗎？我這邊有教學。」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他說不用，他會自己學。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o4byxPJe
我聽得出來他在忍著不崩潰，我懂那種語氣，像是在對自己說：「我可以，我可以的。」
—
後來我發現，來找我的人不全是老年人。
有年輕中風的病人，有車禍癱瘓的外送員，有癌末快走的設計師，也有剛生完產、卻因為併發症失控的媽媽。
更殘酷的，是照顧他們的人。
我見過一個女生，每次來拿貨都低著頭不說話，直到有天我親眼看到她在街口幫母親換尿布時，手都在抖，臉上掛著兩行不動的眼淚。
我想上前說點什麼，她卻只是抬頭說：「對不起，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沒回話，只是從袋子裡多拿了一片給她：「這種比較柔，不容易破皮。」
—
那天回到倉庫，我在對帳時發現了一筆很奇怪的月結單。地址是某養護機構，名字是：
洪昌遠
我愣了一下。這名字我太熟了，是我爸的本名。從我還願意喊他爸爸那幾年開始，就再也沒用過了。
我想了一晚上，查了一下那間養護機構，竟然就在我送貨範圍內。
我從沒接過他的單，他也沒聯絡過我。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ph7U3RBWs
但那張帳單上，寫的很清楚：「備註：指定原牌型，每月配送，已與本人確認。」
我原本想把這張紙撕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CVuQ6tUZm
我以為我跟這個名字已經沒關係了。
但我隔天還是扛了兩箱貨，搭了兩班公車，敲了那扇門。
—
「你是……他兒子啊？」
護理員好像有點意外。她說那個老人有時會突然情緒很激動，喊著說「我兒子在做尿布的，他會來看我！」
我聽著，只是笑笑地說：「那我今天是來幫他送貨的。」
她帶我進房，他正坐在病床邊，低頭看著窗外。他比我記憶中小了好多，看起來只剩下骨架。
我們對視了十秒，他沒有認出我。
我也沒說話，只是把那箱尿布打開，抽出一片，用最標準的姿勢幫他換上。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FFBdDrbPt
熟練地翻身、固定、貼合。
他突然開口：「你怎麼這麼會用這東西？」
我停了一下，說：「我靠這個，賺到人生的第一桶金啊。」
那天我沒有多說什麼，也沒問他為什麼不找我、為什麼不說話。
他只是一直看著窗外，手指偶爾會動一下，像是想抓什麼。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20zEQhiiO
我幫他把尿布貼穩，拉過薄毯蓋好，輕聲說：「不會漏的，這牌子我自己也用。」
他轉過頭，忽然露出一個笑容，那種久違的、幾乎像是跟自己講話的表情。
「你真的變了……以前你最怕這種東西。」
我沒回答，只是在他身邊坐下。那間病房窗戶很小，陽光從金屬邊角灑進來，照在他臉上，讓他看起來像是在發光一樣。
他慢慢闔上眼睛，說：「今天睡得著了。」
我不知道那句話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但他真的就睡著了，呼吸平穩、沒有聲音，像是完全信任身邊的空氣。
我坐了一個小時，看著他呼吸，看著他那張我好幾年沒想起來的臉。
—
那晚我沒做夢。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5MXhgFtNg
半夜兩點，手機震了一下。
是護理站打來的：「剛剛病房巡視，他走了。沒有掙扎，應該是睡夢中。」
我聽完沒有說話，只說：「我知道了。」
—
我沒有辦喪事，沒有通知親戚，連他的戶籍地址我都記不清了。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0k1CazLLK
我只是把那箱剩下的尿布搬回倉庫，一箱一箱排好，坐下來。
我記得那時倉庫有股淡淡的塑膠味，混著紙漿和棉纖的氣息，乾乾的，沒有什麼生命感。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8YFOB9Xhz
我就坐在那堆貨物中央，手裡拿著一片沒開封的尿布，看著那塊吸水層出神。
我想起他以前會說：「當男人就該乾脆俐落、不要給人擦屁股。」
而現在，是我在幫他擦——擦他最不想面對的失控，最不想交出來的尊嚴。
我以為我不在乎這些，我以為我只是在送貨、創業、活下去。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hwXtRYf0c
但那一刻我才明白：
我其實不是來送尿布的。
他走後，我把倉庫重新整理了一遍。每箱貨都標上了月結客戶的名字，每一筆欠款都核對清楚。
我把那張印有他名字的單據放進抽屜最深處，沒打算報帳，也沒打算刪掉。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3Ooez3JYZ
就讓它待在那裡，像一頁誰也不願意翻開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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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工作我還是繼續做著。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KSY5XoOfv
每天早上五點起來備貨，七點出門配送，有時會幫忙簡單貼合，有時只是安靜放在門口。
我還是會被誤會，有人以為我是詐騙集團，有人覺得我不務正業。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vnQYNAnTj
也有一對老夫妻，硬要我留下吃飯，說我像他們過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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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我在想，如果那通電話早一點來，如果他在紙尿褲外盒上看到我名字的時候，有打來問問，是不是我，會不會有不一樣的劇本？
但沒有如果。這世界只有已經出貨的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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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深夜我翻出手機相簿，看到那張照片——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pf3YaYnny
我站在展場中央，穿著一片 XXL 號試穿尿布，手比大拇指，笑得像個白痴。
我把照片存在雲端，設成備份。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1KkPavbfO
然後關掉手機，繼續打包明天的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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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以為，靠尿布賺到人生的第一桶金，是個夠好笑的開場白。
直到有一天我終於明白，那不過是我遲到十年的道歉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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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s216.73.216.94da2我不是賣尿布的，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UbgU1i4Zn
我是那個——一直沒來得及幫他換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