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競天擇，識者生存》
---
學校廣播室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noytvHwqZ
「大家好呀，我係識社會長6A班蕭天定。CAAP已經考完，大家肯定會好唔捨得我哋嘅校園生活啦。但無論最終你係識者定係愛者，大家都要謹記，你係我哋社會不可或缺嘅一環。大家加油啊！」我錄緊一條校園電視台嘅打氣片。
喺呢個社會，有兩類人：識者同愛者，而兩者都係人類文明不可或缺嘅嘢。識者領導社會進步，而愛者就係社會嘅棟樑，喺背後默默耕耘。尋日考完嘅CAAP*考試，正正就會評定「誰識誰愛」。
（*Collective Appraisal on Appropriate Prospects，統一前途評定試。）
雖然字面上，「識者」同「讀書好」有關，但愛者並非讀唔到書；佢哋比識者更擅長關懷他人，所以佢哋會成為識者嘅輔導。將來，識者、愛者會去到不同嘅設施工作，工餘時間就可以透過視像，同自己嘅朋友傾偈。識愛平衡十分重要，所以無論我哋會成為邊個，我哋都會滿意自己嘅身份。
---
6A課室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0IkDcZlDg
「今日係最後一堂數學堂。堂就上完喇，但身為你哋嘅班主任，想講幾句勉勵説話。」劉sir，一個滿面鬚渣嘅中年漢子，坐喺老師枱上面講。「社會嘅運作唔係、亦都唔應該based on merit。社會係『from each according to his ability, to each according to his needs』，各盡所能、各取所需。大家一定要記得呢樣嘢。你嘅存在、定位，係經過精心分配、利人利己嘅選擇。所以be proud of yourself。但亦唔好唔記得，be proud of our species too。祝你哋一切順利！」
冇錯呀。喺人類大統一之前，好多「國家」嘅教育，無非就係弱肉強食，導致社會階級差別嚴重、貧富懸殊。有好多學生，甚至因而輕生。反觀而家，每人都做到佢哋擅長做嘅嘢——如果你更擅長科研，你就順理成章成為識者；如果你更擅長輔導，你就係愛者。
但我偷偷地同你講吖，唔知點解，心裏面總係覺得有啲唔舒服，但我唔知點解。雖然「識愛分配」對我哋嘅文明最好，但係如果有識者想輔導人呢？如果有愛者想做研究呢？呢種由自己決定出路嘅選擇——呢種「自由」——莫名其妙地吸引。雖然對文明未必最好，但起碼可以自己選擇……唔得，噉樣實在太自私嘞。大統一前嘅唔少衝突，都係源自自利心。唔可以破壞而家得來不易嘅識愛平衡。
「天定！」一把聲音將我徹底帶出思緒。
「家朗。」係我老best謝家朗。
「估唔到，咁快就過咗呢六年。」
「係嘅，但起碼我哋仲可以做朋友吖。係嘞，你覺得你係識定愛者吖嗱？」
「唔知喎，又唔係到我哋決定嘅。By the way，尋日個test，你寫咗啲咩落個journal度呀？」
「冇咩特別，咪寫我想為人類文明出力噉囉。都係嗰啲嘢啦。」
「其實你唔悶嘅咩，成日都咁無私？我就唔同喇。呢幾日，我諗返起我老豆老母，所以我就寫咗我細個啲回憶落去。唉，如果有得返返舊時就好啦。」
我心裏面泛起咗啲漣漪。你估我唔會緬懷過去咩？「係嘅，但係我哋展望將來啦。我哋已經唔單止係個體，仲係成個文明嘅一部分。」
「呢啲嘢，你估我唔知呀？但係我有啲質疑呢啲無私『英雄主義』囉。講到好似人類嘅全體需要我哋犧牲，但就唔可以為單一個人犧牲噉。」
「講到尾，都係自私同無私嘅分別啫。」
「你成日講到好似『自私』就好衰噉，但我都係想見返我屋企人啫！啲人成日話我哋係為緊天下所有父母賣力、佢哋會為我哋驕傲，但你點知佢哋唔係淨係想見返我？點解做嘢要為『所有父母』？點解唔可以係『自己嘅父母』吖！？」
「所以你有得幫曬所有人嘅屋企人，都要淨係幫自己嘅屋企人？唔好掩飾自己嘅自私啦。你知——」
「我梗係知你想講咩啦！自私就係衰、大統一之前啲人好自私，所以先玩火上身吖嘛！你唔使重複又重複啦！」
屌，又搞到咁尷尬。我當然有自己嘅情感，有自己嘅願望啦……
「你搞到成間班房靜晒嘞。」我話。
家朗嘆咗口氣。佢只係講咗句：「陣間見。」就轉身出咗去。
家朗呀，你覺得我唔想自私——自由——下咩？
「佢又嚟呀，天定？」有一隻手從後搭上咗我膊頭。我感覺到手掌嘅粗糙。果不其然，係高大嘅哲平。
「佢係噉㗎啦。可能未接受到識愛分配後嘅生活掛。」
「一睇就知啦。但睇你頭先有幾下都有啲愁眉苦臉喎。有心事？」
「冇咩。諗緊點樣定性佢嘅自私啫。我哋都想大家好，佢就特別想自己屋企人好，其實又可唔可以話佢『自私』呢？」
「任何發自自身嘅慾望都係自私。你冇聽校長講咩？我哋有人類嘅身份，理應着眼『全』人類。其實我哋冇理由無端端在意『某啲人』而忽視全體個噃。」
「我明，我身為識社會長，都諗過好多次。但總係有啲同情佢。有時我會諗，如果可以由自己決定識、愛——如果可以『自由』——會點呢？」
「你自有答案啦，唔使我同你解釋。」
冇錯，會世界大亂。應該吧。
---
兩個月後，新屋企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MEJjUqjfx
唉，終於放工返屋企喇。CAAP結果公佈已經一個月，我係一個識者，而家朗就成為咗愛者。呢個月，我一嚟到呢個研究室，即刻被編排做department head，真係忙到黐線。但係我帶頭研發嘅新視像系統front end，可以將影像投射出嚟，應該可以大幅度改善大家嘅體驗，所以我好滿足。加上之前個系統已經壞咗兩個月，所以今日亦係我第一次call家朗。
「嘟……嘟……」
「喂！」一個半透明嘅家朗喺我面前出現。
「好耐冇見。」我行前。
「真係好耐喇。」
我哋如常閒話家常。佢話，原來唔少同學都成為咗愛者。然後，我哋又講返last day佢嘅嗰番話。
「話説你記唔記得你last day講過啲咩？」我問。
「我想見返我屋企人吖嘛。」
「其實我一直想同你講，我其實好同情你。我覺得話你自私，其實有啲太harsh。我覺得，你係想『自由』啫。雖然未必對全人類好，但其實唔係唔合理。」
「『自由』？」
「啫係由自己選擇。我成日話你『自私』，但區區同屋企人見面咁小事都做唔到，其實更唔合理。你諗下——」
「唔係噉嘅。其實我做咗幾日嘢，已經打消咗個念頭。我覺得而家，我可以每一幫大家解憂、同人傾偈，已經好滿足。我已經同人類融合咗，某程度上已經同所有人重逢。」
咩料啊，突然間變到咁有諗法嘅？仲要咁無私？可能佢嗰陣時真係太大壓力啦。
「喂，做咩唔講嘢呀？有嘢做緊呀？如果係，我就唔阻你喇。」
「唔係呀，家朗——」
佢cut咗線。
---
翌日，研究室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wz5e52d0H
頭先，因為總監冇登出，我唔覺意用錯咗佢個account。但係我亦無意中發現咗一啲hidden files。相信平時我冇權限睇呢啲file，但係我嘅好奇心——唔係，係我嘅警覺心——不斷慫恿我去檢查下入面有咩。萬一總監係密謀緊啲乜，傷及人類嘅利益，噉就可以舉報佢。話晒佢份人都幾心不可測，好多時同佢講自我犧牲之類嘅嘢，佢都避而不談、轉移話題。
好啦，㩒落去！
……
一堆code入面，整體嚟講就係load一個model，用一個algorithm將一啲AI behaviour調教，再實事stream去front end……但係點解要噉做？我之前冇改過呢段嘢㗎……唔通係其他技術組改咗，用AI同人嘅model，套入去真實嘅影像入面，做一個逼真、高質嘅投影？定還是一切都係……唔會掛……等我繼續睇落去先——
「天定，你喺度就好喇。」係總監！
我即刻嚇到跳一跳。「欸，有咩要做呢，總監？」
「呢啲file，你幫我跟跟好嗎？因為今日我老細會嚟，所以我成日都唔得閒睇呀。唔該曬。」
好彩佢唔知我用緊佢account，睇到啲要特權先睇到嘅嘢。
---
稍後，研究室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HlzbpUSPm
「李董事，煩請跟我嚟吖。」總監正忙於伺候佢老細。佢哋行咗入總監房。
唔得，我要去偷聽下。如果佢哋一齊喺度密謀緊啲咩，噉就大劑。同埋就算俾人發現，我都係出於合理懷疑同對全人類嘅關心。
所以，我將耳仔拍埋牆。
「新視像系統進展如何？」李董事問。
「非常良好。我哋成功維持以往系統嘅穩定，可以繼續做到滴水不漏。我哋亦會持續掃描Euphoria Chamber入面嘅人體，確保人體模型符合真實生理條件。生成嘅模型亦配備咗最新AI行為，確保可以真實地灌輸無私思想，唔會好似以往噉生硬。」
Euphoria Chamber……？
「非常好。我亦非常鍾意新研發嘅投影系統。係由邊個設計？我想親自表揚一下。」
「佢係一個新嚟嘅畢業生，叫蕭天定。雖然新來乍到，但表現、才智非凡，所以我提拔咗佢做department head。佢亦都不負所托，短短一個月，唔單止解決咗以往嘅死機問題，甚至推出埋新功能。」
「非常好。佢而家喺邊？我想即刻見下佢。」
……
「佢而家就喺出邊偷聽緊。」
我心頭一震。只聽到凳轆緩緩喺地上滑動。
唔得，撇！
我即刻拔腿狂奔，身後亦傳出開門聲。估唔到佢哋真係密謀緊某啲返人類行動，仲要有一定規模！
---
稍後，一條昏暗走廊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nAKr1eSa
不斷破門後，誤打誤撞嚟到一道門前。門上釘上一個顯眼嘅全紅警示，上面有「E.C.」兩字。呢個應該就係所謂嘅Euphoria Chamber！原來成間研究所都已經成為佢哋嘅掌上玩物！
身後再次傳嚟緩慢嘅腳步聲，喺空走廊不斷迴響。死就死，衝入去，破解呢個反人類陰謀！一探究竟！我退後，然後全力往前踢。開咗！
我即刻衝入去。只見面前係一間房，大到無邊無際，但樓底就同普通房冇分別。而地上面係一行行排列整齊嘅長方體箱，入面係一個個人！我即刻沿著牆跑，想揾到T行，睇下佢哋係咪綁架埋家朗。
不出所料，我揾到佢。佢瞓咗喺入面。我連忙想打開玻璃蓋，但㩒完掣發現要密碼。我冇密碼！但究竟一切係咩料呢！？究竟點解有人可以做出噉嘅事！？明明我哋做嘢應該惠及全人類，但佢哋竟然綁架咗呢啲無辜嘅人，仲要製造假嘅影像呃我、呃其他人？但嗰個AI algorithm好似係成個系統、所有call都會用個噃……噉咪代表，所有call都係……假……？
「幸會。」身後傳嚟一把聲。然後天旋地轉，我只聞到地板依稀嘅清潔劑味，就眼前一黑。
---
？？？，辦公室
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4m25Omll3
「你終於醒嘞，細路。」係一把粗糙嘅聲音。係李董事。
「我……喺邊……啊——」我嘗試講嘢，但個頭傳嚟劇痛。穿透劇痛嘅，係環繞額頭嘅緊繃。我下意識想㩒下太陽穴，先發現手腳都動彈不得。我抬起頭，條頸就好似一部生鏽機器噉，每一小動作都傳嚟一陣痛。
「你嘅勇氣，可嘉可嘉。我哋需要你——你有潛質成為我嘅接班人。」
我嘗試直視佢，但抬頭實在辛苦，唯有仰後。「接……接班人？」
「我哋需要你，領導下一代，繼續前進、繼續改善我哋人類文明。」
改善？改你老母呀？你唔係向緊後行咩！？「哈……哈……你仲好講？你班人綁架咗一堆無辜嘅人，完全忽視咗人類文明嘅一撮人，仲好意思話前進？」
「自私。」
自私？自乜撚嘢私？「你哋先係自私啦啩！為咗啲唔知咩利益，就韞著咁多人！」
「真正為我哋嘅文明着想嘅話，就從佢哋出發啦。噉樣就係自私。我哋將佢哋放喺Euphoria Chamber入面，無非係因為佢哋別無他用，所以姑且畀佢哋瞓幾十年覺。佢哋至死都會發最好、最美嘅美夢；佢哋喺呢個世界唔會得到嗰種天真嘅快樂。」
「所以就呃我哋，話會成為啲咩『識者』、『愛者』！？你係咪人嚟㗎！？」
「就請你原諒我；原諒我係人，原諒我太人嘞。如果我哋唔係人，我哋一早就會殺晒佢哋。你知唔知，佢哋喺夢入面，可以做自己想做嘅嘢，真正噉快樂？正如你所講，佢哋真正噉『自由』喇。我哋嘅職責，係為人類謀福祉。如果呢啲人——大多數人——都可以從謊言獲利，噉我哋點解唔畀佢哋發夢呢？你應該好明白個噃。你想人開心，我都想。噉不妨幫一幫佢哋啦，你話係咪？」
我一時間反駁唔到。
「喺嗰個『自由』無比重要嘅世界入面——喺嗰個『大統一前』嘅世界，每日有千千萬萬為生計、為存在苦惱嘅人，甚至有人因此輕生。你可能想拯救你個老best，但諗下：你真係拯救咗佢咩？定係你係拉返佢入地獄？如果大多數人可以開心發夢，我哋身為『識者』嘅少數同自己所謂『良心』搏鬥，唔係最無私、最為人着想嘅決定咩？」
我諗起了。我想像家朗喺夢中同父母相逢嘅樣，點都好過佢喺現實嘅憤慨。我想像嗰啲受同伴背叛嘅人，如何喺夢中同朋友重修舊好。
「睇嚟你消化緊喎。」
「但我唔明，點解要搞場大龍鳳，講埋晒『無私』、『為人類文明』、CAAP。」
「就係為咗篩選好似你嘅思想家。所以你決定咗未呢？你會幫我哋手，定係同你老死重聚呢？」
我希望幫下一代圓夢。「好，我幫你哋。」
希望呢一切唔係發夢。
ns216.73.216.208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