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戰爭 - 初始

喧囂的校園開始漸漸的安靜下來。

過了放學時段，只剩下遠處偶爾會傳來的，那些留下來訓練的體育班生。

那一聲聲令人熱血的訓練的口號聲。

這裡是一所校齡上百的高中學園。

當初是由傳教士踏上這片土地後，為了傳教與改善當地居民知識水平所創建的。

而有別於其它教育場所，此學園對於人員進出的控管特別嚴格，所以難以見到像

是其它地方，放學後操場充滿許多大叔大媽在操場運動的畫面。

上百年前的所蓋的那些羅馬式建築也保存的相當好。

對於綠化率十分高的這座校園，或許這個時間點、在這安靜的地方漫步著，會是件令人十分享受的事情吧？15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0wfOhBtCb

但就算是這樣，一定也會有人不認同的。

例如…

事實就是這樣吧。

半拖著包巨大的垃圾，語根稍微有些矮小的身軀跟這黑色物體對比，顯得有些吃

力。

一邊沉重的移動著，心裡面一邊抱怨著。

不是對著剛剛硬塞工作給他的同學，而是對著自己發牢騷。

「拒絕掉不就好了。」

像這樣的對自己說著，有些悲哀的模樣。

話說，就算是自己不想承認也明白的吧？

是自己太過軟弱。

「王八蛋啊… 」

眼睛應該是掌管視覺的存在。

怎麼連味覺都來湊熱鬧了？

雖然走在操場附近的樹林間，這被夕陽照映的頗有情調的步道上。

但這時倒是覺得，身旁的這包東西。

倒是在象徵著什麼。

不怎樣的成績。

不怎樣的相貌。

不怎樣的身高。

不起眼的他擁有的，就只有那厚重的大眼鏡，還有被母親稱為溫柔的東西。

只是就連這兩樣，其中的一樣在剛剛也被奪走了。

就在幾十分鐘之前———

最後一堂是美術課，要移動到美術教室上課。

而在放學鐘聲響了之後，打算回到教室的他被美術老師叫住了。

有著一頭烏黑漂亮平順長髮的——

只是這老師是男的。

滿腦子只想趕快回家的語根，無視著老師開口說的話語，分神的視線聚焦在不斷

起伏的人中與下巴位置，那些未剔除乾淨的鬍渣一直晃動的模樣。

通常裝模作樣作怪的人很多。

但若要說這老師沒有什麼藝術家氣質的話，他所展現出來的示範與作品又遠遠不

是這麼個回事。

「嘿。」

被捲好的畫紙輕敲了一下頭。

「我知道你想回家，但好歹人家誇獎的話也聽進去個幾句吧？」

咦？誇獎？我？

語根有些驚訝的望向對面那抱怨的臉龐。

「說真的，你作品的水準已經超過其它同學許多啦！當然在大家面前不好這麼說

啦…」

為什麼不好在大家面前說？

面對這個突然，不知道怎麼面對怎麼回答的語根，繼續傻傻的望著眼前這位。

「不知道怎麼回答的話，這個時候誠實的道個謝就好啦。」

彷彿知道語根在想什麼的，眼前的老師提醒著他。

「呃… 謝謝…」

「還有謝謝不用講的這麼微婉啦… 這是善意的東西哦，給的時候不用太吝嗇。」

「只是怎麼說呢這個…」

眼前這位面容白淨，感覺有些皮條的藝術家帶著點尷尬的說著。

「感覺同學你不太會跟班上的大家相處吧？從你們班上的互動感覺的出些什

麼。」

感覺的出什麼？

「我這樣說下去你會不會有些介意？」

沒有作多想的語根直接搖了搖頭，或許這反應也是不擅長拒絕的他，長年下來所

養成的。

被奇怪的言詞觸碰著，心裡還未有準備的語根，也從來沒有想過拒絕這個選項。

「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在邊緣的地方？」

直到這句話直接刺了進來。

如果人心可以稱為一本書的話，這句話好像在某一頁曾經出現過。

只是自己絕對——

快速的翻了過去，做出了這樣選擇的吧。

接下來的話，本來以為自己會是腦筋一片空白的逃了出去。

但就像是把書擺到了他面前似的——

「我覺得你今天繳的這個作品，裡面的東西讓我不太舒服…」

「怎麼說呢這個… 就像是壞心情的集合體吧？」

「當然你也可以當作是我這個怪人，在發發藝術方面的牢騷。」

「只是看到了這幅畫，讓我不禁有些在意你… 」

「記住。」

突然搭上雙肩的雙手，讓語根嚇了一大跳。

雖然那動作是在眼前發生的，但有些茫然的他，身體還是震了一下。

「你的人生才剛開始，別去做最壞的選項就是了。」

什麼最壞的選項？

雖然心裡想著，但語根還是沒開口。

肩上寬大的手拍了拍他，像是在打氣的模樣。

或許眼前的這傢伙這樣的覺得吧？

「趕快回去吧？有事情可以來找老師商量哦。」

「那傢伙一定是個怪人。」

漸漸回過神後，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語根這樣想著。

只是，總覺得心裡的什麼，好像出現了絲裂痕似的。

教室裡有人爭吵的聲音。

「不然你說說那傢伙有什麼優點啊？」

距離教室只剩幾步的距離時，才比較清楚的聽到些內容。

是班上的同學，一個感覺還不錯的傢伙，名字叫衍明。

只是有些意外的，那句話裡帶著些挑釁的意味。

雖然那傢伙平常行事都大剌剌的感覺，但這麼負面的語氣倒是很少聽過。

衍明是同班的同學，又像是班上領導般的人物。

目測約一百八十多公分。（語根自己猜的）

清爽的相貌，優異的成績，還有善於交際的手腕？

至少他是班上對語根還算不錯的傢伙。

平常自己在班上也不至於到被欺負的地步，但比起其他無視他的傢伙，至少衍明

對他還會客套一下，打個招呼之類的。

「你舉例的出來嗎？」

上一句如果說是挑釁的話，這句反而多帶了些不甘心的味道。

而教室裡沉默了一下後，對方也開口了。

「譬如… 溫柔之類的？」

開口的是班上的一位女同學，叫玳玉，但和語根幾乎沒說過話就是了…

不過在班級間蠻有人氣，也常在集會上發言，所以語根對她的聲音還算有印象。

黑色齊肩的短髮，長相白淨還蠻漂亮的。

而她講了這句之後，教室內陷入一段沉默。

「哈… 這麼抽象的東西？」衍明打破這短暫的安靜。

原來乾笑一聲就是這個樣子啊，語根這樣想著。

「你說他溫柔？這個詞不是這樣用的吧？」

「那只是偽裝起來的樣子吧？根本是膽小吧？」

像這樣子，類似的許多話不斷的說著。

語根還沒踏進教室，不過不難想像著衍明激動的樣子。

不過——

也該趕快回去了吧？

今天沒補習，回家可以多玩一下電動。

話說那款新的RPG好像上市了，回家前順便繞過去遊戲店看看吧？

心裡面這樣盤算著的語根，躊躇了不到十秒，就這樣大剌剌的直接——

就這樣踏進教室。

「——————。」

「——————！」

教室內的兩人，一同轉頭望著門口那剛進來的語根。

同時發出像是吸氣——

或是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咦…」

被這樣熱烈的進行注目禮，語根開始有點後悔了。

果然… 還是不該太衝動的嗎？

「那個… 你們還不回去嗎？」

為了化解尷尬，語根努力的先開口講了這句話。

「馬上就回去了。」

眼前的玳玉看著他，表情有些尷尬，但還是開口小聲的回答著。

而衍明的表情則是由錯愕慢慢轉變成——

有些敵意的樣子？

但沒想過氣氛會變得如此尷尬的語根根本不在意，他只想趕快收拾好書包，然後

去學校後門不遠處的遊戲店找個遊戲。

「我來證明給妳看。」

衍明沒有理語根，而是轉頭向玳玉講了這樣的話。

「證明什麼？你不要亂來欸…」

就這樣的，兩人又開始對話了起來。

這樣就對了。

語根默默的收拾著書包，再過幾秒鐘就可以離開這尷尬的地方。

剛剛回到座位前，有瞄到黑板上值日生的名字，衍明需要負責後續的教室整潔工

作。

那玳玉呢？

算了，反正不干自己的事情。

語根繼續進入自我狀態模式。

擅長想著自己的事情，無視旁邊的聲音，這可是這幾年來在學校不斷訓練出來的

絕技啊！

雖然不是什麼值得好驕傲的技能就是了。

「喂…」

整頓好書包，正要離開座位踏向歸途的語根，突然覺得氣氛不太對勁。

「欸！」

回過神的語根有些嚇到，衍明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離他不到兩個位置的距離。

用著有些粗暴的語氣喊著他，並繼續用那有些過大的音量說著。

「後面那包垃圾我打包好了，拿去倒。」

「咦… 」

事情實在太突然，語根完全愣在原地。

半提起書包的手就這樣的定格在那。

「我嗎？」

很快回過神的語根馬上回問著。

雖然內心好像還定格在那邊。

「對啦… 就是你。」

眼前的衍明有些不耐煩的看著他，就這樣兩人互望著。

為什麼？

他有事情急著走嗎？

還是跟玳玉正吵著，不想分神走開？

可是這種事情等等他再自己去做不是也一樣？

倒垃圾這件事情並沒有時效性吧？

各種想法在語根腦海不斷閃過。

突然被這樣的指示，還不是長輩，而且還用著這樣的態度。

心中也漸漸的，開始萌發了些不愉快的情緒起來。

這一切持續了好幾秒，直到那麼個瞬間——

那瞬間，衍明不耐煩的眼神裡，似乎閃過了些東西。

像是愧疚般的情感。

應該是吧？

不知道是自我安慰的想法，幫自己找了台階下，還是真的衍明其實有些愧疚。

或許真的有難言之隱吧？

語根這樣覺得著。

或是說——

根本是在安慰自己吧。

拖著這一大包垃圾，越想越不是滋味。

還有走出教室前玳玉講的那兩句話。

「這算什麼？這能證明什麼？」

有些茫然的語根，一直到快到垃圾場才察覺。

被無視的那點憤怒。

對自己的憤怒。

那些對話的內容，根本就是在說自己吧？

語根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但是在察覺內心想法的那瞬間，很明顯的感覺到雙頰被水珠劃過。

「王八蛋啊—— 」

幾秒後停下腳步，看著被扯破的垃圾袋，還有因為拖曳遺留下來長達近十公尺的

垃圾條。

一些像是…

或許可以被形容為崩潰的情緒漸漸的湧了上來。

開始像這樣有些微弱的，接近無聲的吼著。

「王八————」

「———」

就這樣一陣風吹過。

張大的嘴巴，裡面只剩下氣音般的聲響。

「你的聲音還蠻好聽的呢。」

有些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吾還挺中意的，就允許你獻上吧。」

並且那聲音，就這樣沒頭沒腦的繼續說著。

然而，自己發不出聲音是現在的現實。

「———。」

回頭望著，那溢著銀白色長髮的女子。

明明風已經停止了，那些散亂的髮絲卻像泡在水裡似的，雖然大致上是垂下的。

可是不會影響，那可被稱作「蕩漾著」的樣貌。

不斷的輕微晃動著，像是散開的柳條般垂盪著。

她開口時，旁邊的一切彷彿被禁音似的——

不過若說是帶著耳機，聽著沒背景聲音的錄音檔或許更為恰當。

「嗯？」

這樣的語氣詢問。

那像玉砌般的面容如此表示著。

瞬間語根彷彿被電擊到——

沒來由的，他完全相信他所聽到的。

雖然聽到的是女生的聲音，但這瞬間他完全相信這熟悉感。

八成…

不，絕對是自己的聲音被上調了幾度的樣貌。

而自己被奪走了什麼？

已經忘記繼續發出聲音的喉嚨，還有那像是掉近冰窟的身體。

身體被巨大的恐懼瞬間所征服。

「哎呀呀… 」

眼前的面容，那表情好像完全不意外似的。

惡意的紅色瞳孔，帶上了點戲謔的味道。

「嘛… 接下來麻煩你似乎也不錯呢？」

像是在打量商品般的目光。

身體很識相的在發抖著。

但腦子好似還搞不清楚狀況的樣子。

〝至少眼前還是個人的模樣吧？〞

或許是這模稜兩可的想法驅使，一步一步踉蹌的向她走了過去。

雙手帶著些發抖的向前舉著，雙掌微彎的好像想抓住什麼。

明明就是屬於認知外的事情，但理智未完全上線的語根還是用著這樣的姿態往她

前進。

帶著想把聲音搶回來這樣的想法。

「學長！」

已經搞不清楚聲音來的方向了。

只知道聲音是由遠而近的，好像是非常非常遙遠的地方過來的。

眼前的那…

像是由銀色光芒組合而成的她，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那表情做了像這樣的舉動，雖然沒聽到任何的聲音。

就在光芒散掉瞬間，這世界像是所述的錄音帶，又開始轉動了。

旁邊榕樹樹葉被風吹響的聲音。

柔和的夕陽照耀在皮膚的溫度。

還有被它染成一片金黃的世界。

方才好像被按了暫停鍵的時間，開始復活過來的感覺。

像機器人般的。

語根硬生生把奇怪的動作收起來，有些僵硬的開始活動著身體，找尋剛剛的聲

音。

在旁邊的是拿著直笛的二年級學妹，之前社團認識的。

螢樹。

這是她的名字。

是個很可愛的孩子，雖然認識她的原因有些令人悲傷。

高一進來時，因為可愛的外貌還蠻有人氣的。

沒多久就被高三的學長給拐走了，交往了起來。

只是沒多久就因為她一些奇怪的舉動，還有一些學長等不及的原因。

所以分手了。

之後還被說的有點難聽。

腦子有問題什麼的、自閉症之類的。

開始沉默了起來，原本話就不多的她，對言詞這種東西變得更吝嗇了。

會認識她，也許是因為語根話也很少吧。

樂譜忘記帶了，語根有些不好意思的望著隔壁。

就是這樣的開頭。

也許是被積壓了很久，認識稍微久了之後。

某一次的契機下，螢樹跟他說了這些委屈的事情。

所以語根才知道的這麼多。

而莫名其妙的，在講了這麼多事情之後，兩人話反而變少了。

只是…

或許那種東西，語根從來沒有期待過。

然而因為升學的問題，社團活動在高三是不存在的。

自然而然的沒有後續了。

變了很多的樣子呢。

語根望著眼前那女孩這樣想著。

頭髮留長了些。

眼神看起來比之前堅定多了。

自信這種東西語根他沒有，所以也不敢這樣的確認。

舉起手臂，用袖口把面前那一塌糊塗，想用力抹除掉。

「學長… 」

聲音小心翼翼的走近。

「你怎麼了？」

對阿？我怎麼了？

語根突然這樣的想起。

或許是剛剛的事情太超現實，大腦完全無法接受。

又或許是她消失的無影無蹤，一點什麼都沒留下。

理智告訴他這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像是「解離」般的逃脫了嗎？

「沒… 沒事。」

袖口還遮著臉，語根小心翼翼的試著發出聲音。

剛剛一定是幻覺吧？

自己的聲音明明還在的。

而如果依自己的個性，對他個性有些瞭解的學妹，看到眼前這畫面。

八成…

絕對會想成其它欺負的事情之類的吧？

只是學妹接下來開口的，卻完全不是這回事。

「學長你是不是… 」

袖口放下後，眼前漂亮的面孔有些遲疑的繼續說著。

「你是不是看到奇怪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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