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的灰尘弥漫着焦味,让人产生倦意。他站在城墙角落,像个石狮。失去了相信的欲望。天地万物都造齐了吗?他不禁怀疑。睁开眼是一个世界,闭上眼是一个世界。意识,是肉体的附庸;肉体,是意识的错觉。他从来就是城墙的一部分。创世之初便是如此。从那以后,时间、空间,痛苦地运转着。
天与海的交界,几片灰尘落到水中。巨大的温差让它足以发出最后的尖叫。他觉得此音无比动听,点了点头,但是没有笑容。随即便开始怀疑这声音的来源。这声音,是不是来自失足的登山者?是不是来自被击中心脏的和平鸽?是不是来自地震的震中?脱落、裂缝,他缓慢扭动身体。在这期间,他看到了时空的不均匀。这让他感到不适,像是晕车。时间,空间,就应该让它们四脚朝天。不然,会让人心生怀疑。但其中的原因不得而知。说到底,我还是觉得一切都是幻觉。
布雷诺曾是个小市民,以会计谋生。入职一个月,他以成功追回一大笔错账而受到肯定。但后来又因为亲眼目睹了一宗自杀案件而受尽猜疑。但是那次自杀和后来在他身上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并无关联。他也并没有受到自杀影响,尽管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死人。可对他来说,只不过是浪费了宝贵时间去警局应付罢了。在那之后一两个星期,他常常会在梦中回忆起那血腥场景,但他并没惊醒。他也不会在醒来之后抱怨。因为这会他不能准时工作。工作之外,他对自己非常严格,并因此成为同事们的榜样。但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应该是他的上司。
崩溃的一切源自一场白日梦。他二话不说躺到床上,自出生以来第一次违背了回家必须妥善处理好一切在睡觉的原则,陷入了沉思。他发觉自己坠入了没有代数和几何的世界。没有坐标可以确定位置。没有方式运算出是否存在。逻辑显得苍白无力。在这个世界,他感受到了让他嚎啕大哭的快乐。这种快乐,没有被造出来。他哭得比他失去父亲时还惨。一切是那么的美好。时间和空间对天地万物动了手脚,在角落里偷笑。布雷诺比它们更开心,同时对他们怀恨在心。他获得了从未体验过的信心。他从床上下来。没人知道过了多久。工作!去工作!刚刚回家我也要去工作!我脚迈出去就是新未来!可我好像忘了什么。对,手表。金光闪闪的指针让布雷诺本能地闭上双眼。让我看看时间。这是什么?这几个针能表示时间吗?为什么要用图案表示这种不存在的东西?我不懂。时间、空间,这种东西就应该五花大绑,丢到角落里。知道它们存在的意义是危险的。正如作家不要知道自己作品为什么会和街边的香肠一样畅销。他走出房门,举起双手,虔诚地捧起太阳的灰尘,像是信徒。扬到天上,落到头上。巨大的温差,给他留下无法消去的烙印。
他用水冲洗。因为他知道,太阳的灰尘会凝固成石头。原因不明。它是随着什么进行的?我不知道。万事俱备,他去工作。却得知公司已经破产,但事实并非如此。他到底有没有去公司都值得怀疑。
快乐消失。一切都让他无比自责。他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此时何时。时间、空间早已弃他而去。但是接下来这个瞬间——或者说,这个平面——所发生的一切他直到最后登上城墙也没有忘记。他永远地记住,并作为记忆遗产流传下去。他脚迈了出去,像是扰动了一块软禁了时间碎片的巨大果冻。但是并没有到达未来。他淹没在浊流中,但他并没有过于慌张。相反,他昏昏欲睡。雪花落到水面时的撞击声让他苦不堪言。为什么我要忍受这种狗屎一样的声音?我不是要去工作吗?昨天还有什么工作没有完成,我忘了。天知道。都是骗人的?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丢到水里的面包片,是游人拿来喂鸟的。这种感觉跟狗屎一样。之前也是。他想尖叫,却发觉自己是那么的力不从心。更加自责。
他平稳地漂浮在湍急的水流中,注视着自己,期盼有只水鸟把他啄走。看来我没什么活头了。他试图反思自己短暂的一生,却想不起一切。他感觉自己的记忆被人用湿抹布轻轻地揩去了。正如他的世界里没有几何和代数,没有工作的欲望,没有信心,没有信任。他又觉得开心了。
而他发觉自己漂流而下的时候,他已经在山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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