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 - 不一樣也一樣。18.11.27

「請問你是蘇荏的家屬嗎？」護士小姐拉開了眼前的窗簾，光毫不留情的撒了進來。在光的照耀下，那雙哭紅的雙眸變得更加醒目。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LpW057RgN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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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荏，她是我大學同窗，也是名藝術保送生。相遇總是老套的，說來說去也差不多都是那幾種，但我承認最開始會對她上心是因為她的容貌。

雖然並不是很出眾，卻有一種奇異的魅力，會讓人的目光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越是認識她，就越想將她占為己有。我不曉得這是出自於什麼樣的情感，但我也不能去發覺，甚至說是不能被她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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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大學新生有一次聯誼，她被男性朋友們灌的一塌糊塗，白皙臉龐上都渲染了一絲嫣紅。

當時瞧見時心中暗想不妙，可是就這麼將人丟在那兒不管，感覺更加不妥。畢竟這次的觸碰，可能就會讓自己再也剎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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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自己還在糾結的同時，已經有名女性決定要將蘇荏送回家了。

她是蘇荏的青梅竹馬，也是名藝術生，然而蘇荏卻拒絕了她，執意要自己搭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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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竟萌生出了想要上前陪同的念頭，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更何況，就連青梅竹馬都已經拒絕，那我又算個什麼。

與此同時，內心卻又松了一口氣，想著明日還可以再正常交談，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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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實際上真的是如此？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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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相遇時，我在蘇荏的身上看見了吻痕。接著她便哭著跟我說，她在離開店門後，竟差一些被尾隨的男性給強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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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聽見時整個火氣都上來了，痛恨自己當時的懦弱與糾結，竟讓她造成了心靈上無法挽回的創傷。

擁抱著在自己懷中不斷發抖的蘇荏，放軟了嗓音極力的哄著。

從那之後便想盡了辦法想要陪在她的身旁，卻沒有想要與她坦白的念頭，因為受不起也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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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之後，放學後的閑話家常以及在操場上的並肩漫步，都成了我無法向誰傾訴的欣喜與秘密。

溫煦的日光打在她的臉上，那抹孩子氣的笑容直直地抨擊自己的心臟。

雖然這麼說有點對不起她，可是我是真的無法完全記起當時所有的談話內容，只因為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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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聽班上的同學說，有次她欣喜的來到了我的班上，拿著一本畫冊，原本要打醒在課桌上睡著的我，卻彎下腰來不知道在找些什麼。

但之後就不知道有什麼發展，因為當時他們趕著要換教室，只剩下我沒課，所以也沒打算要來打擾我們。

然而回憶起那時的狀況，臉頰竟有些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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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當下貌似有一陣微風拂過，臉龐被不知是何物給騷的有些兒癢，睜眼一看是她湊得極近的臉龐，下意識就往她柔軟的唇上吻了過去。

等到回過神來時，便是她極速奔走走的倩影，以及被遺留在自己桌上的畫冊。

為了轉移註意力，便拿起了被遺留在自己桌面上的畫冊，想說應該又是她想跟我分享一下在課堂上偷懶不聽課，又提筆隨手畫了些什麼吧。

卻沒想到冊子一翻開，全部都是以自己為題材繪畫的人物素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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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時在腦海中模糊的神情，才逐漸變得清晰。吻過我之後，她十分的慌張失措，那抹神情就像是有什麼秘密被發現了一般，極度地想要掩藏，卻欲蓋彌彰。

縱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仍希望她對我抱有那種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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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最害怕的，其實不是她有沒有對我抱有那種情感，而是在往後其他的人們會怎麼會看待這名藝術生，看待荏苒這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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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我拿著她遺落在我這的素描本，去到了她的班上。卻發現了他的書桌被寫滿了各種污穢的言語，就連黑板上也是滿滿的針對詞語。

而蘇荏只是蹲在一旁，撿拾著被丟在地板上的書籍以及畫冊。她的背影十分的弱小無助，想也不用想也知道就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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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能怎樣，我就連要不要踏進這間教室我都不知道，因為若是現在進去，一定會害蘇荏被數落得更加嚴重。

我捨不得她受到委屈，我想進去幫她一起收拾，可我也被霸凌過，在被害人受到了幫助之後的結果是什麼？是變本加厲。

捏緊的手中的畫冊，指尖逐漸泛白，心痛的都要碎了，同時身體也因為氣憤而隱隱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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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時我只能轉身回到自己的班級，聽著班上同學們對我和蘇荏關系的質疑，我只能全數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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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私下也是會偷偷往來，卻也不如往昔親密，因為蘇荏已經不想再收到那般對待，我也明白。

我們彼此都明白，這一段不被看好的感情、不被認可的情感，在現在多麼努力也只是徒勞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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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卻在畢業之後成為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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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業當天，我拿著自己襯衫上的第二顆紐扣以及畢業吻，換取她在這四年當中的所有畫冊。

其他人又怎麼會知道，我們等這一刻，等得多麼的不容易，這幾年被壓抑過度的愛，都在此刻全數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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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其他多餘的話語，因為此刻便是值得紀念的永恆，也是等了兩年半多，相互踏出的第一個里程碑。

那晚，便將她邀請到自己簡陋的房屋，徹底的占有了她、占有了蘇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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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不敢將她帶回家見我的父母，以及祖宗。我很愛她，很愛很愛。但再怎麼愛，也不能保證能讓我們的感情獲得認可。

在這科技過度新穎的時代，保有的思維卻是如此的呆板而狹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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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我沒有那個勇氣。沒有能向世人坦誠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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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沒有坦誠的勇氣，卻也與她攜手相伴了五十多年。除了大學那一段青澀的時光，除此之外就沒有過多的轟轟烈烈，有的只是流水般的安穩與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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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伴的點點滴滴全都化為皺紋相隨，看著對方一天比一天來的蒼老，那份感情卻沒有因此而感到動搖，而是變得更加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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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五十年來，我們從未對彼此說過一次愛，但在相處的細膩情感中，往往都感覺到自己是被愛的。當中自然免不了爭吵，但只要一想到都是源自於對方的擔憂，便對她撒不起脾氣，有的只是千百萬次的對不起，以及細膩而綿長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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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生都在致力於繪畫，不過沒有一個行業是沒有職業病的。

長期接觸顏料會引發皮膚病，過度吸入顏料所散發的氣體又會引起上呼吸道炎，而一直握筆也會引發肌腱炎。

雖然不捨，卻也沒辦法讓她拋棄自己最愛的繪畫，只得一再的控管她繪畫的時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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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有天，她在繪畫的過程中，在我的面前倒下。當下心臟整個被嚇到漏跳了好幾拍，著急的呼叫也沒有反應，眼淚都已經急得快要逼出眼眶，趕緊播打了救護車等待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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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救護車上焦急地握住她的雙手，期盼能夠熬過此刻，能平安地到醫院就診，並順利的回家，繼續共度我們的老日子。

不管是在飯桌前跟我搶著喜愛的菜餚也好，還是窩在了畫室整天就只為了要畫我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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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的一切，我都想再經歷一次，再看一次。

還想帶著她到國外登記結婚，舉行屬於我們倆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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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病床被推到急救室後，心是懸著的、緊勒著的。坐在塑膠椅上的身軀完全坐不住，究竟人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能不能醫好、會不會留下後遺症？有許多許多的疑問浮現自己的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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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等到了醫生出來，忍不住急切的心情立刻起身，但自己還沒開口，醫生就問了自己是她的家屬嗎？

我很遲疑，我要不要說出我們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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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最後敗給了社會，敗給了自己。“不是，我們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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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醫生卻遞給自己一份手術同意書，還說蘇荏若是有家屬或是配偶的話，由家屬或是配偶來簽署這份同意書會比較合適。

但她是家中唯一的獨生女，雙親也在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也因為自己的關系在身分證上也沒有任何的配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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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自己也說了千萬次拜托，醫生也只是以這是醫院以及法律的規定，自己無法做主來推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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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袋像是被鈍器猛力敲打後的疼痛，憑什麼，他們究竟憑什麼？相處了五十多年情感就這麼毀在了一張同意書上，明明也只是個普通的愛情，卻要像只見不得人的老鼠一樣躲躲藏藏。

然而我不能幫她簽署這份同意書，就只是因為我不是她的家屬，不是她的配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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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玻璃看著躺在病床上插滿了管線蘇荏，多麼希望現在代替她承受這些苦痛的人是我，也多麼希望我有那個資格能幫他簽署下這份同意書。

可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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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冷靜過後，我回去找了那位醫生，要求要簽署那一份同意書，在關系的欄位上寫下了侄女。

醫生以一副難以言喻的神情看著我，沉默了幾秒之後收走了同意書，並拍了拍我的肩膀，應允了他會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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執行手術的那晚，我徹夜難眠。在執行完手術後，醫生一齣來的第一句話便是他盡力了，雖然情況不是很樂觀，但還是有機會。

接著就得看蘇荏她能不能熬過這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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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後，她還是沒有熬過那一天。心電儀刺耳又尖銳的聲音帶走了她，也帶走了我這一份得來不易的幸福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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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頭像是被挖空了般，過於輕飄的步伐踩下去毫無踏實感，失墜的不安籠罩自己，僅僅一晚，我瞬間迷失了人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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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渴望抓住些什麼。

也原以為抓住了，結果到頭來都成為了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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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來所追求的幸福與美好，原來在他人的眼中、口中，只是一場不切實際，又極度荒唐的幻想。

是一座過於瑰麗豪華的海市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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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妳是蘇荏的家屬嗎？」護士小姐拉開了眼前的窗簾，光毫不留情的撒了進來。在光的照耀下，那雙哭紅的雙眸變得更加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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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她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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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也一樣。18.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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