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洞 - 救贖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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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救贖

文也

Jan 31, 2020

152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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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被反覆打成薄薄一片，才能感受雨濺落的震動，才能消溶於世界。

於是連別人呼吸也像剝奪了一些生存空間，於是厭惡喧嘩。

若果遇到靈魂伴侶，大概只會相愛相殺，

帶我離開這世界，一起消溶雨中，讓這場雨成為我們完美的落幕，明早一點痕跡也不見。」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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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已下，漆黑房間内躺着手機亮着，放着Europe After the Rain，無力得像被打濕的花，在這個app内發這些是否有點傻。

因為這非平常的交友app，是性少眾、充斥着SM愛好者的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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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聲響，不外乎想約砲與自以為風趣的人，與一般交友app無異。其實突異的是我，一個在交友軟件執着打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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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字很棒。」18:40，是個交友邀請，接受。

聊了一會，看來又是個形象高大無比的中年S，黑白頭像、世故發言、四平八穩的強大氣場，可能還幹些誘拐無知少女當M的勾當。爛大街的貨色。

其實我只是希望有人看我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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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這帳號的文章是為了一個人寫嗎?」19：00

原來他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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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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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是個人渣，卻犯失戀，我是不是很假？」1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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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意真假。」

「真的假的故事我都愛聽。」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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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有另一個帳號……」19：04

之後他説很多，他居然感性得失魂落魄，細數與各種女性建立過的關係，說他這人渣這次居然被撩起了。我不懂嘲笑更不懂安慰，我只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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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啊，覺得真正的邪惡是怎樣。」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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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踩死一隻螞蟻般毫不留意。」2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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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傳來了「……」，22:26時他道：「你知道嗎，小時我很愛用火燒小動物，還燒過自己只為看看什麽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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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我不在乎。我只説，我怕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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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床上，我餓了，蜷縮多些，我不想吃東西。終究這人渣是有感情的吧，若一個人感受不到東西，我同情他，是他的痛苦還是我的痛苦呢？

聊到死亡的話題，他說他想死，他問若果有一人想自殺我會怎做，我想起了故人，説:「我會幫他搞清楚是不是真的想死，如果真的決定了，盡量走得有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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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世界真好。」23:02

不，一點也不好，我救不了任何人。

他又問:「若果你要殺一人，你會從哪裏開始。」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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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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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烏鴉。真希望被你殺死。」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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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嗎？

「我㑹把你的頭做成標本的。我會幫你把帳號轉交你女友。」

「若果找不到她，我就把你的故事寫出來尋人吧。」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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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這承諾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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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日，雨，凌晨一點，已經三天沒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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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麥當勞，窗旁，穿着連帽衣，

我喜歡這個麥當勞，24小時營業，位處高層，最有趣是對街正正有家麥當勞，一模一樣，除卻這邊永遠冷冷清清，收容幾個流浪漢，如同一個平行時空，那邊總較熱鬧。

他約我出來見面，我約他到麥當勞，查看手機他的用戶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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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無法放棄這艘船，不過幸好，我可以放棄我的生命。反正没人記得我存在過，

而你是例外，你是唯一一個知道我在這裏的人。你是唯一一個，而且你最好習慣如此。

原諒我，朋友，我不會下船的。” 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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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下輸入框，輸入的直線閃呀閃，我不知道說什麽好，因為對面窗有個人對着我笑，

玻璃如同隔着一個時空，他嘗試跨過其中流淌的不可能，

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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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自己站在這裏，從來如是，不論什麼都會走，也許在他眼中我也飛快地遠離了，只有他在原地，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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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長髮，可能是她，不像中年，但不重要了，紅傘撐起雨水才沒淋濕手上漢堡包，但無謂為他遮擋雨水，因頭已是一片泥濘無法製作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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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並不相信靈魂伴侶，我知道他也不相信，

於是相信有唯一一個知道他在這的人，

於是留下我，見證。

於是打開手機，

不停找願意上船的人聊，來來去去，於是心中的人永遠在這，孤獨而不傷害任何人。我們是多麽的自私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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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也不回，三天以來的第一口漢堡包意外地沒令人反胃，

我說服自己，我不過是個喜歡冷眼旁觀、喜歡獵奇的「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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