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短篇】虹 - 虹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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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虹

神泉崚

May 15, 2016

379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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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來，我從不知道色彩是一種怎樣的概念。

　　因為看不到顏色這種簡單直接的原因，令我從小到大都被孤立著。

　　即使別人沒有為難我，但人們只要知道我無法分辨顏色，臉上就會露出苦笑。

　　──「沒事的，長大後就會看到。」

　　大人們總會用關愛的眼神看待我，不過那時的我不認為看不到顏色是一件悲慘的事。

　　──「我很喜歡紅色那顆喔，你要試試嗎？」

　　記得國小時，班上的同學走過來向我伸出右手，對方的手上拿著兩顆不同程度深淺的灰色糖果。

　　當我接過其中一顆糖果時，在旁經過的同學就把我無法分辨顏色的事在班上傳開去，因此，當時我唯一的好友為了不被大夥排擠而遠離我。

　

　　那時，我並不知道自己拿起的是一顆綠色的糖果。

　

　　直到我了解色彩不曾只有黑、白、灰的時候，我已經是高中生。

　　在已經能用平常心看待「大概這輩子也會被孤立著渡過」這種心態成為高中生，在這個任誰也會經歷的日子──開學禮當中，我遇上了她。

　　──「能讓我成為你的眼睛嗎？」

　　開學禮當天，我被女生告白了。

　　當下沒能理解那是告白的我追問對方怎樣成為我的眼睛，結果被她氣了好一陣子。

　　以為對方已經忘記自己的時間裡，她又突然在我面前出現。

　　──「也許你忘記我了，但你還記得……害你被孤立的人嗎？」

　　如實告訴她「忘了」的時候，她露出比我這個被排擠的人還失落的臉。

　　接著，她從手提背包拿出這年代已經很難找到的糖果罐，彷彿用盡吃奶的力把蓋子打開後，倒出一顆糖果。

　　──「我很喜歡這味道的糖果，紅色的！」

　　她害臊地向我伸出右手，猶如回到過去發生的場景般，眼前的女生回復以前開朗的臉孔，跟在座位上發呆的我搭話。

　　唯一不同的是，我已經長得比對方高了，記憶的映像跟眼前的映像重疊，從仰望站在桌前的她變成俯視站在我面前的她。

　　──「對不起！能讓我喜歡你嗎！」

　　她沒發現那句話已經不是問句，也沒發現自己已經慌張得全身發抖。

　　──「不會……我才應該說對不起。」

　　接過她手上的糖果丟到口裡，過去沒能嚐到的甜味從舌頭開始散發至整個口腔。

　　好甜……超級甜，甜到讓人指尖發麻……同時亦讓人胸口躁動不已。

　　──「怎麼會，要不是我你就不會被孤立！」

　　──「不是，讓妳自責是我的──」

　　在我們不斷重覆道歉的時間裡，第一次讓我知道寂寞原來是這樣的一回事。

　　第一次感覺到過去被孤立後的虛無感──寂寞是一件如此令人痛苦的事，而眼前的少女正是為不知寂寞的我而自責。

　　從國小到高中的時間裡，一直自責著。

　　也許是為了讓我們雙方都能填補對方心中的空洞，我握著她的手，看著眼淚滲入我們的指縫間，哭笑著說──

　　──「謝謝妳能成為我的眼睛。」

　

　　那時的我在心裡妄想對方能成為我一輩子的光輝，然而，妄想不經不覺間成為我習以為常的現實。

　

　　──「妳的眼睛是什麼顏色？」

　　──「妳的嘴唇是什麼顏色？」

　　──「妳的胸罩是什麼顏色？」

　　──「糟、糟糕，我的禮服是什麼顏色？」

　

　　就好像真的成為我的眼睛一樣，她讓我看到這個世界的色彩。

　　她讓我理解到色彩的概念，色彩的定義。

　　無時無刻，她都不厭其煩地回答我所見事物的色彩。

　　她會困擾地回答、害羞著回答、一臉幸福地回答、又氣又笑地回答。

　　無論是怎樣回答我提問的她，在我眼中都是充滿著各種色彩。

　

　◇　　◇　　◇

　

　　直至某天，平常都會開朗地站在玄關前等待我的她身上突然失去一直以來豔麗的色彩。

　　站在玄關前的她無力地靠在我身上，把我嚇得把她抱著坐在玄關。

　　她雙手掩著雙眼，在我懷中喃喃自語。

　　「……以後無法再成為你的眼睛，應該怎麼辦……」

　　我扶著她回到房間後安撫她入睡，才發現茶几上放著的公文袋。

　

　　那是色盲檢測的報告。

　

　　隔天她醒來後，看到沒上班的我坐在床邊微笑地望著她。

　　「早安。」

　　沒來得及止著淚水的她拿起被單掩埋自己的臉，而我為了讓自己的話能夠傳到她耳中，我跟著她躺在床上。

　　我輕摟著她顫抖不停的肩膀，回想起我們剛交往不久時她說的話。

　　──「正因為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才能告訴你我所在的世界的樂趣！」

　　「正因為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才能告訴你我所在的世界的樂趣。」

　　重覆她以前拯救了早已放棄色彩的我說過的話，我繼續說。

　　「一直沒告訴你，其實我的世界也很有趣。」

　　顫抖的肩膀逐漸緩和，我不禁苦笑起來。

　　「剛踏進我的世界也許很可怕，但我會好像妳當初一樣，告訴妳這個世界的樂趣。」

　　回想起過去的經歷、回想她跟我解釋過每種顏色給人的觀感，我輕嘆一口氣。

　　「我們的相遇，是青澀的草青色；我們的交往、是既浪漫又激情的洋紅色；我們的婚禮，是純粹又感動的米白色；我們的生活，是平和是天藍色。」

　　她慢慢把頭抬起來，我為她拭去又快掉下的眼淚，抱著「臉紅」起來的她。

　　「然而，雖然我們已經站在同一世界裡，但別忘記，我比妳更早來到這個世界，我比妳更了解這個世界的特色。

　　在我眼中，世界早已因為你已填滿令人興奮不已的色彩。」

　　哭不成聲的她把我抱得好緊、好緊，緊得讓我喘不過氣，同時又甜蜜得讓我難以呼吸。

　

　　第一次認真注視她時，她是青春的粉紅色。

　　第一次約會牽手時，她是可愛的桃紅色。

　　第一次擁抱時，她是成熟的橙色。

　　在教堂上舉行婚禮時，她是動人的寶藍色。

　

　　而霎時失去色彩的她在我眼中，是令人目不暇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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