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如故 - 001 【卷一南城風雲】重回帝都(一)

　　千夜的帝都懸天凌空搭建在繡江之上，東南西北各接著雪白大理石虹橋。

　　高聳宮門內，一座鬼斧神工的雪白天階直奔雲霄，兩側懸空建造了一重重亭台樓閣，先是雄偉的一重天門，接著是二重天城，三重天池，四重天橋，五重天閣，六重天泉，七重天台，八重天壇，直至九重天宮。

　　千夜的人們依舊在期盼，九重天劫後，懸天能再現風華；遺落的王冠，正待一人重新拾起。

　　登頂九重，勝者為王。

　　＿

　　【千夜帝都懸天一重天門】

　　是夜。

　　璃葳高高地佇立在天階上，一身金色披肩在風中鼓動，她的臉龐遮掩著純黑面紗，髮間一束純白睡蓮隱隱泛著幽光。

　　俯瞰天門廣場，玄溟劍正搭在蝶箏纖細的頸脖上，蝶箏四周橫七豎八的躺了幾百具屍體，斷顱殘肢隨著鮮血四濺，死亡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白玉天階原本雪白剔透的石階盡被鮮血染紅，匯流成河的血色緩緩流下，將天門廣場淹沒於一片血海。

　　“為何不殺我？”

　　天韻瞥眼望向發問的蝶箏，她姣好而妖冶的臉蛋上滿是怒氣，在玄溟劍鋒利的劍刃下，絲毫不見懼意。

　　“奉璃葳大人的命令，免你一死。”

　　蝶箏惡狠狠的朝回答她的天韻瞪了一眼，目光旋即轉向天階，只見站在上頭的璃葳一身純金色的披肩隨風狂揚，可她的眼神似乎不曾停留在蝶箏身上。

　　蝶箏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她從來就看不透這個女人……千夜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女祭司，八重天壇之首。

　　見蝶箏不說話，天韻反手收回玄溟劍，冷冷一笑：“璃葳大人不想見妳，還是收拾收拾趕緊滾吧。”

　　“還用不著你說話！”蝶箏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接著朝著遠方的那道金色的身影發狂似地吼道：“姬紫呢！你們把她怎麼了？”

　　“她沒有參與這場謀反，璃葳大人便讓她暫時替你掌管五重天閣。如此恩典，妳應該好好答謝大人才是。”天韻神色譏諷的答道，隨即轉身走回天階，他墨色的披風在寒風中如一隻隻張牙舞爪的獸，陣陣凜冽的殺氣傳來，蝶箏不禁覺得他的背影像極了當年那人。

　　可他終究不是，不過是一個做工精巧的贗品罷了。

　　“站住！”

　　天韻回頭，那一刻他的眼裡閃過毫不掩飾的狠毒，一縷黑煙從他飛舞的披風間竄出，蝶箏只覺後頸驀地一涼，在那幾乎窒息的氣氛中，有一隻無形的手已狠狠掐住她的頸脖。

　　淒厲如千針穿腦的嘶聲猛然在蝶箏耳邊響起：“能在此時脫身，是妳的幸運。”

　　“九重大帝這場廝殺，蝶貴妃還是莫要攪進來吧。”

　　窒息的恐懼瞬間吞噬了蝶箏目光慌亂的褐色瞳孔，昔日的倒影如鬼影般映在雪白的天階上，純金的烈火，墨色的詭煙，浴在鮮血中的九重天階，還有那廡殿頂上倒下的少年，與墜落九重天的王冠……

　　回憶起那火光中矗立的神祇，耳畔，多年前的鬼魅仍在竊竊私語……

　　“當年的事情，還是忘了好。”蝶箏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璃葳竟已踩著鮮血緩緩來到她身前，嘶聲由遠而近，最後停駐在她耳邊。

　　“畢竟，真算下來妳也有一份，不是麼？”

　　隔著黑色的面紗，蝶箏倉皇瞥了一眼璃葳面紗後模糊的容貌，可璃葳已然察覺，匆匆別過頭去，而那捆綁蝶箏的震懾，已經漸漸鬆開。

　　“趕緊走吧，車駕已經在天門外等妳了。”

　　東方漸漸泛起魚肚白，黯然失色的群星隨著夜色悄悄隱沒。璃葳目送著蝶箏的車駕一路朝南門而去，隨著陣陣顛簸，愈行愈遠。

　　有些人，一朝別過，便不會再相見。

　　璃葳回身走進一重天門，金色的披風隨風而鼓，天韻沉默的跟在她身側。

　　此時，一道悶雷從繡江左林轟地一聲傳來。

　　帝都，大雨將至……

　　＿

　　【千夜帝都懸天繡江左林】

　　清晨的花苞還來不及綻放，就被冰冷的露水凝上一層寒霜。

　　泠泠細雨在半個時辰前便停了，慘淡的灰雲仍然低空緩行，壓抑了春日萬物萌發的生機。

　　羽青抬眸望著微冷的陽光，星點光斑眨眼就從千年巨木的枝葉縫隙撒下，而此時的林中寂靜如同死去般，沒有鳥鳴，沒有獸息，唯有一陣陣微弱的風聲窸窣。

　　眼前那清淺湖水平寂如鏡，湖心朦朧薄霧中坐落一別院，在純金晨曦中若隱若現。。

　　羽青靜立於湖畔，雪白的裙擺隨徐風翻湧，卻不染半分塵埃，她感受那第一陣東風拂身，其中已夾著絲涼意，悄無聲息的捲席此處。

　　這空氣中，似乎帶著絲絲肅殺之氣呢……

　　璃葳，在這場時間的戰役中，妳終究還是奈不住性子，怎麼沒等到我的死訊，就迫不及待的動手了呢？

　　羽青眸中有著淺淺的冰涼，目光停駐在看不見的遠方，直到一聲輕響傳入耳中。

　　“令。”

　　羽青輕輕伸出左手，右側一樹上忽有道青色光影俯衝而下，落地化作一身青衫的年輕姑娘，她朝羽青一揖到底，而那靛青的令牌已輕輕落在羽青的手心。

　　“啟禀少主，意歌姑娘傳訊來報，暴雨已停，她約莫未時便至。”

　　羽青頷首，淺淺地嘆了一聲，接著啟齒輕道：“知道了。”

　　“讓阿蘭去接她過來，再去給蒙叔通報一聲，把虛宿的牌子收回來吧。”

　　“是。”

　　婷弱行過禮，化作一隻青鳥撲翅往湖心別院飛去，不一會兒便消失在晨霧中。

　　岸邊的羽青望著手心平躺的令牌，上頭刻著流光閃動的三個字“河伯令”，而初晨微曦灑落，光影交錯在令牌中，似乎倒映著少年如波的眼睛……

　　凜然若蒼雪傲月，天地也為之失色。

　　恍惚間，四周彷彿又燃起熊熊烈火，少年的聲音止於某個跌落的瞬間，而她，仍在不停的下墜，下墜……

　　“你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一聲輕歎，羽青輕輕扣起掌心，靈水似的力量融化了令牌，消失在她的手中。

　　林子恢復一片幽靜，而羽青依舊靜靜的立在湖畔，清冷面容上那飛揚的髮絲被素手輕輕挽置耳後，瞳色略淡的眸子則望向不遠處的那座帝都。

　　放眼懸天如棋盤整齊的凝結在清晨的氛圍中，海市蜃樓般映入眼簾，更如暗潮洶湧，深不可測。

　　沒入天際的帝都天階上，一道瀑布從六重天泉處傾覆而下，就算隔著整片林子，羽青仍然能隱約感受到靈水注入天池的回音。

　　此時的天階四周環繞著兩座虹橋，羽青的目　　千夜的帝都懸天凌空搭建在繡江之上，東南西北各接著雪白大理石虹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