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牌猛然掙脫,鋼索卷地反掃,韓聿禮踉蹌後退,腳下一滑撞上岩壁。他咬牙翻身,在對方第二道鋼索刺來前,以短刀橫擋,火星自刀鋒炸裂,耳邊轟鳴不止。
兩人身影在岩縫與碎石間穿梭交錯,每一次刀刃劃過都留下一道血痕與裂痕。韓聿禮左臂再度中刃,鮮血濺上臉龐,他卻毫不退縮。每一次對撞都如鼓聲在沈知妍耳邊炸裂,她緊咬唇瓣,指甲嵌入掌心,渾身僵硬地站在一旁,看著那場她插手不了的決戰。
她的心像被重錘反覆敲擊,看見韓聿禮的每一道傷,她都像在自己身上刻下烙印。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卻不敢眨眼,生怕錯過任何一個他可能倒下的瞬間。
他低喝一聲,忽地俯身潛行至對方身側,右腿猛踢地面揚起塵沙,趁對方視線一頓間猛刺而出。死亡牌揮索阻攔,卻因舊傷一滯,致命的空隙終於顯現。
她的心在那一刻幾乎停止跳動。短刀劃破空氣的聲音像是世界最後的寂靜,他雙手握刀,猛然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猛力一擰,刀刃穿透對方心口,直至刀柄。鮮血在兩人胸膛間迸濺如花,染紅一地。
死亡牌雙眼驟然睜大,嘴角泛起一絲訝異與……釋然。他緩緩垂下頭,低語道:「總算...跟你打了.......」
身體緩慢倒下,鋼索無聲滑落,如蛇蜕殼,冰冷地靜躺石地。沈知妍猛然衝上前,撐住韓聿禮搖晃欲墜的身體,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洶湧得如山洪爆發。她顫聲重複著:「沒事了……你還在……」
※
山林深處,殘霧未散,血與土交融的氣息仍在空氣中盤旋。
沈知妍心跳尚未平息,而韓聿禮身上的傷勢早已失血過多,雙腿一軟坐倒在地。
他們彼此望了一眼,那種深知危機未遠的默契,讓兩人同時站起。就在他們準備繞行山徑時,通訊器裡傳來一個沙啞卻熟悉的聲音:「還在原路上嗎?你們不會想遇見愚人牌。」
魔術師。
「死亡找了愚人牌支援,你也知道愚人牌的有多難處理。」魔術師語速很快,「你們現在立刻將死亡牌的鋼索與通訊器取下,再撿一些乾枯枝葉堆在屍體上方。我會引燃一場控制火勢的小火,製造現場焚屍的假象,再把訊號調整成你們已被擊殺的樣子。」
兩人依言照做。沈知妍手指顫抖地將枝葉與乾布一層層覆蓋在死亡牌身上,韓聿禮則拆下鋼索與通訊器,並故意在現場留下自己的血跡、破裂的刀片與彈殼,呈現激烈對抗的跡象。
魔術師遠端觸發煙霧裝置與火焰引燃彈,濃煙瞬間升起,火舌捲過枝葉,將現場包圍在焦土與灼熱之中。為了讓死亡牌的死亡更具說服力,魔術師在死亡牌的裝備內植入了一枚微型爆炸裝置,經火焰加熱後引爆,導致現場劇烈爆炸並留下無法辨識的殘骸。
訊號在魔術師那頭轉為靜默。數小時後,組織總部將收到死亡牌殉職與目標已清除的消息。
為了讓假象更加可信,魔術師同步發送了一份由死亡牌通訊器自動回傳的最後訊號記錄,其中包含爆炸前瞬間的音軌與生命體徵急劇消失的數據。再加上他早先安排的干擾片段,組織判定死亡牌被目標逼迫啟動自毀裝置,同時將目標一同炸死,現場證據與回傳資料吻合,組織不再追查,任務檔案正式關閉。
「你們往西南那條廢棄礦坑走,有個廢棄工廠的地道通往外圍港口,用新身分上船吧。」魔術師停頓一下,語氣低了些,「這次是真的要說再見了。」
※
那是一段近乎折磨的逃亡。他們穿越崩塌山徑、腐敗樹林、野獸出沒的荒村與雜草掩埋的廢墟。每一步都可能誤入陷阱、每一次喘息都可能暴露行蹤。沈知妍的鞋底磨破,雙腳滿是水泡,韓聿禮的傷口在潮濕中反覆潰爛,幾度高燒昏迷。
夜裡,他們不敢升火,身上只剩微薄乾糧,睡在濕冷草叢裡。某夜雨水傾盆,他們藏在倒樹下,外頭探子與獵犬從不到五公尺外經過,兩人緊緊摀住彼此口鼻。
有一回韓聿禮突然倒地昏厥,沈知妍強撐著背起他,在齒冷刺骨的夜色中拖行了三公里的爛泥山徑。她跌倒三次,額角撞破,卻連哼都不敢哼一聲,只因她知道若放棄,兩人將無法活著離開。
「你真的是我背過最重的男人。」她氣若游絲地笑著,聲音裡有倔強也有眼淚。
「那就記住,我還欠你一次。」他微弱地回應,眼中藏著從未有過的柔光。
五天後,他們抵達魔術師安排的港口,搭上一艘載貨漁船,於黎明前悄然離開這片山脈。
天光乍亮時,他們從船艙的裂縫中看見陸地漸遠,如同過去的一切,被海霧與潮聲吞沒。
※
三週後,遙遠的海岸小鎮。
濤聲低鳴,陽光灑在被鹽霧腐蝕的木屋外牆上。小巷裡瀰漫著海魚與麵包混合的味道。
沈知妍綁著馬尾,穿著印花圍裙,站在一家小咖啡館的吧檯後。她的指尖熟練地調著濃縮與牛奶比例,眼神平靜而安然。
「拉花又歪了。」身後傳來低沉聲音。
她轉頭瞪他一眼:「你來試試?」
韓聿禮坐在靠窗的位置,手裡翻著一本舊報,臉上有了幾分陽光洗過的懶散。他的肩膀仍包著紗布,但眼神輕鬆許多。
他不再隨身帶著槍,不再有冷冽殺氣,只是一個咖啡館老闆的助手,負責磨豆與修燈泡。當地居民只知道他們是來自國外的年輕夫妻,買下了這家快倒閉的店鋪,手藝不錯,話不多,笑容還算親切。
這是他們的新生活──沒有逃跑、沒有追蹤,只有晨間海風與夜裡的低語。他們將過去深埋,把彼此的名字留給彼此。
偶爾,沈知妍還是會夢見那些山林裡的奔逃與血戰。醒來時,她總能摸到韓聿禮的手。他會輕聲說:「妳安全了。」
而這一次,她會回答:「我們都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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