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星議會大廈
「議長閣下還沒有到嗎?」
「聯邦已經正式拒絕介入了,大使艦還失蹤了,我們直接開始議程吧!」
「這可不符合程序!」
「他會到的話早到了吧!你還真指望一個投機商人能擔負起國家的責任?別忘了他老早就把女兒送到聯邦留學,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過了!」
「收起你那可憐的妒忌心吧,沒有鍾議長皓星哪有今天的繁華!」
今天是皓星議會的常規議事日,大廳裡數百張長桌圍成弧形,光線從穹頂灑下,照出每一張或陰鬱或焦躁的臉。一眾議員如常地坐到了自己的議事席中等候會議的開始。然而,平日一向早到的議長鍾作林卻遲遲不見蹤影。與此同時,闌穗寧洛文遠夫婦所乘的大使艦在帝國境內失蹤的消息也傳到了議會內。
早已過了會議開始時間的議會一時間陷入了群龍無首的混亂之中。
一如以往的議事日,今天的洛怡早早起身開始梳妝。然而,父母所乘的大使艦失聯的消息一傳來,便讓她沒有了往日的心思。今天的她只是草草地上了底妝,將長髮紥成馬尾便早早出門。與平日大不相同的裝扮,差點讓議會的安保人員都認不出她,直到看到她通過議會大門的身份識別時,仍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此刻的洛怡坐在父親曾經坐過的議席中,雙目凝視著面前的亂象。雙方的話語在她的耳中就如背景的雜音一般,刺耳而無序。父母的失蹤猶如巨石一般壓在她的心口,讓她完全沒有心思去聽他們的廢話。
議場氣氛從一開始就混亂。議員們分成幾撥,你一句我一句,毫無章程。有人在憤怒地質疑政府,有人在追問聯邦的態度,有人則乾脆坐在原地閉目養神,像與世無爭的老僧。
有人忽然拔高嗓音:「你們這幫星塵商人眼裏就只有利潤二字,將社會的資源都收攏到自己手裏,到國家有難了卻擔不起半點責任!你還臉在這大放厥詞?」
對面立刻反擊:「如果沒有我們,你們還在皓星的田園中想著下一餐的著落!張開你的雙眼有點自知之明吧,可憐的井底之蛙!」
那是以議長為首的商黨和與之對立的勞工黨的資深議員之間的罵戰。雙方對立的時間幾乎與皓星的殖民時間一樣長。特別是在皓星發現了星塵後,星塵開發帶來的龐大利潤與開發時的危險性將雙方的盾矛指數級地放大了起來。
在現實問題的催谷下,商黨和勞工黨迅速壯大。前者高舉讓皓星稱霸星海的旗幟吸攏了大批有著本土情結的青年加入,後者則以社會資源再分配的旗號團結起了在星塵經濟下苦苦掙扎的大眾。
雙方積累的仇恨早已將眾人的理智沖散。在帝國給出的條件中,皓星的議會仍會被保留。對他們而言,已經沒有甚麼比扳倒對方更要緊的事。
洛怡看著牆上的時鐘,秒針轉了一圈又一圈,雙方資深議員間的罵戰仍沒有要結束的跡象。她的心就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洛怡感到一種說不出的疲憊。議事廳裡的聲浪越來越大,她卻只覺得一切都像泡沫,碰一下就碎。她努力讓自己專注,可父母的安危、議會的混亂、甚至自己在選民眼中的期待都如浪頭般一波接一波地打在她心上。
議會的老規矩是資深者優先發言,按年資排下來,她這個剛剛當選不到一年的年輕議員,原本不該在這種場合插嘴。過去她也從不搶鋒頭,除非議題關乎民生,她多數時候只做一個安靜的旁觀者。
有人說她是「識大體的新秀」,也有人冷嘲熱諷她只是「父母光環下的花瓶」。
「現在爭這些有意義嗎?」她在心中問自己。「前線的士兵在等,市民在等,宇宙某處失聯的大使艦也在等。只有這裡的人,還沉浸在自己的恩怨裡。」
她漸漸意識到,如果再沒有人做點什麼,這場混亂只會繼續惡化。她把兩隻手緊緊握在桌下,指尖因緊張而發白。她知道,只要站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落到她身上。
下定了某種決心,她慢慢從自己的議席中站了起來,雙手因緊張而劇烈抖動著。四周的議員卻仍關注著罵戰,只有旁邊的少數幾人注意到了她的舉動。
她舒張了一下緊握的雙手,努力平復著自己的緊張,再深吸一口氣,對著議事廳中心喊道︰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BYq5czK0D
「議員闌洛怡提出動議,成立調查組向帝國提出調查請求。」
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有沒有走音,但吵鬧的議事廳是靜下來了。現場熾熱的氣氛一時之間冷了下來。
洛怡的心中期待著眾人的回應,期待著議題能回到正軌中去,期待著事情能有一點真正的進展能安撫她焦燥的內心。
然而經過不知多久的靜默後,商黨那一側的中年議員開口,語氣帶著無奈與不屑:「闌議員,我們明白父母的失蹤對你是很大的打擊,但我們眼前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你該多向你的表舅學習,他到現在還冷靜得很呢。」
順著眾人的目光,洛怡向坐在對面的另一位中年議員投向了求助的目光。那是她母親的堂弟,闌家目前的掌權人——闌振邦。
然而對方只是不動聲色地在原地坐著,甚至沒有開口的打算。
「這種時候還只顧著喊爸爸媽媽嗎……」
旁邊的竊竊私語傳入了洛怡的耳中,格外地刺耳。努力提起的勇氣漸漸散去,此刻的她,只剩下了忍著眼淚的力氣站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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