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揽母亲入怀,轻抚其背,强作从容浅笑道:“姻缘既毁,不过浮云过眼耳。我为男子,得享闺阁难求之天地,岂非幸事?”
“然你纵为男儿身,今满城尽传断袖之癖...清誉尽毁。你爹悔之晚矣。”
“断袖何妨!”她扬眉而笑,掷地有声。
“风儿……”母亲泪盈于睫,“你爹素重门楣香火。当年以子养你,唯盼承郭氏血脉,光耀门庭。今你断袖之名远播,他虽心如刀绞,亦只得强咽苦楚。这些时日,常对为娘苦笑,言道费尽心机令你为男,不过使安国公府多延一代罢了。你终究女儿身,何以娶妻延嗣?待百年之后,郭家香火……”
“母亲!”她骤然打断,眸中燃起倔强之火,“天无绝人之路。安国公府,必不会断了传承!”
“罢了,此乃你爹当年执念,却累你半生。你早已過及笄之年,若非如此,纵不入宫侍君,也该觅得良缘佳婿了。”她轻抚女儿发鬓,温言劝道:“风儿,且听为娘一言。若他日得遇倾心之人,且那人愿以白头相许,此生不负,你便卸下这男儿装扮,重着罗裙,嫁作人妇罢。”
“娘,风儿此生绝不委身于人!安国公府百年基业,亦绝不会断送于我手中!"。”她倔强地说着,心中已有主意。
既不能明媒正娶繁衍子嗣,何不自己亲自孕育郭氏血脉?突然一个惊世骇俗的念头在她心底生根。
这离经叛道的心思自然不敢教双亲知晓,但靠她一人之力,亦是不行。于是当晚,她便寻来卫洵密谈。
卫洵年长她十岁,是她身边最忠心的侍卫,她亦视其为兄长一般。
卫洵幼时遭逢家变,双亲俱丧,流落市井,以乞食为生。恰逢父亲征战归途,收于麾下。卫洵感念活命之恩,誓死相随,驰骋疆场,饮血枕戈。
后她十岁奉召回京,父亲将卫洵唤于身前。
“吾半生戎马,唯此血脉至珍。今托付于你,当以性命护之。”
“卫洵定誓死效忠世子,不负国公爷所托!”
自此,卫洵便如影随形,护持左右。虽早知她女子之身,然在其心中,唯有主仆之义,从无男女之别。凡有所命,纵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然而此番,当她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后,卫洵竟首度生出抗命之念!
“世子爷!”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往日里流连南风馆,属下只当您是掩人耳目。可如今……居然要我强掳良家子。世子爷,你……不如杀了我吧!”
“卫洵,你这是要抗命吗?你忍心看着我安国公府以后断子绝孙吗?”
“世子,你何不找个子嗣多的世家大族过继一子?为何非得如此荒唐?”
“过继?你看这满朝文武,谁家愿将麟儿过继给一个声名狼藉的断袖?”
卫洵语塞,头大,腹诽:这断袖之名还不是你自己瞎折腾出来的!
“无话可说了?”
“那你也可以去穷苦人家收养一个无父无母的男孩!何必自己辛辛苦苦生。”
“收养?流着郭家血脉的孩子,那才是家族延续!你莫非忘了,当年我爹为何宁肯让我这女儿身假扮男儿,也不愿以养子继承香火?”
卫洵满脸便秘之色,“可是让属下强抢民男,逼良为娼之事,我做不出来!”
“你做不出来?那这样吧!你来!虽然你年纪是大了些,但这脸长得也还凑合,小爷能啃得下去!”
她忽地欺身上前,指尖轻佻地勾起卫洵下颌。烛火摇曳间,那双凤眸里流转着狡黠的光。
卫洵扑通一声就跪了!
“世子爷,你饶了我吧!国公爷会杀了我的,陛下还会把我五马分尸,再剁成泥!”
她强忍笑意,眼尾却已弯成月牙。“可想清楚了?你要么帮我寻个清俊男子,要么你自己来!你选吧!嘻嘻!”
卫洵终于投降了!碰到如此不讲理的二世祖,他能怎么办。
于是二人便开始密谋起来。
卫洵有一句话提醒了她。求子之事,如若被皇帝知晓,那个男人定会死得极惨。
为防祸及无辜,这南楚的男人,她都不要碰。因为皇帝可使出通天本事将这男人找出来,然后虐杀。
因此她要寻,只能去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寻。
次日一早,她便入宫请辞。她将虎林军的玄铁掌印又还给皇帝。借口父亲旧伤复发,需一奇花异草方可解救。她生为人子,自当以孝为先,为父寻药。所以她需离京数月,直至寻得此奇花异草方得回京。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当她是为了昨日让她入宫之事逃避,没说什么,便准了她的请辞。
她和父母也只说是去寻药。父亲对她有愧,更忧虑京城中那些断袖流言困扰于她,觉得让她远行反倒是件好事。至于她能不能寻得那奇花异草,便全看天意了。
就这样,她仅带了卫洵及三名国公府侍卫便远赴千里之外的霁云城。这座边陲之城商旅云集,异邦面孔随处可见,她笃定自己能在这鱼龙混杂之地,神不知鬼不觉地达成所愿。
为了怕卫洵说她“强抢民男”,她最初的目标集中在南风馆里的俊俏小倌。然而,看了好多,无一人让她动心。
直到她遇到了端木熙。
端木熙完美得符合了她心目中的一切幻想。外邦人,俊美,无脂粉气,健壮,会武,说话斯文,出身名门,还在军营里当副将。和这样的人诞下的孩儿定是冰雪聪明、俊秀可人。
她虽不愿做那"强抢民男"的勾当,可这般万里挑一的良人,若不使些手段,又怎会乖乖就范?思来想去,终是咬了咬牙——戴上面具,先抢了再说。横竖日后定会好生相待,事成之后更少不了丰厚补偿。
谁知那夜带人动手时,竟撞见刺客欲取端木熙性命。她登时怒从心起——这可是她千挑万选的"未来孩儿他爹"!
这还能忍?
手中霸王枪寒光乍现,招招狠辣,转眼便将刺客尽数了结。随后轻轻一抖迷香,将昏迷的端木熙带往卫洵早已备好的幽静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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