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蓋瑞家的公車上，我和蓋瑞繼續談論著昨天發生的事。
「你說我哭喊著不要上教堂？八歲的我會說這種話？」他似乎很不願相信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語。
「不然八歲的你都在做什麼？」
「我的確是從小就被當作特別的驅魔師培養，但我怎不記得自己曾這樣哭鬧？」蓋瑞若有所思地說。或許昨天的那些反應，都是壓抑在那位八歲小男童心底的痛苦，蓋瑞只是在過去一直隱忍著。
*
三度來到蓋瑞的透天厝，這次我像是來到自己家一樣，馬上往客廳的沙發一坐。蓋瑞將驅魔包隨意地丟在祭壇旁，坐到我的旁邊。我這時注意到客廳角落多了一台縫紉機，桌上放著一件縫製到一半的黑色長裙和一件沒有荷葉邊的白色圍裙。
「你在縫新的女僕裝嗎？」我問他，上次在百貨公司根本沒買到女僕裝。
「快完成了，這三天幾乎都在外頭，根本沒有時間做。我還有戰鬥服沒有縫！」戰鬥服……是在說你的修女裝嗎？我覺得你除靈穿修士服就夠了。
「話說你今天要拍什麼片？」
蓋瑞長吁一聲，他從沙發上起身，走到縫紉機的桌前，低頭開始縫起他的女僕裝。
「不知道，」他說，「在沒完成女僕裝之前拍不了片。」
什麼？所以邀我來他家拍片只是個藉口？
「……不然拍你的片如何？」蓋瑞問道。我的片？「Chris的直播台」？
「我想你可以和我來個夢幻共演，你的片就取名叫作——『直擊！女僕的私房料理幕後大秘辛！』」
「……然後拍你縫衣服的無聊畫面嗎？」我瞬間感到無言。
「我快縫好了，等等就可以穿，我只是暫時想不到食譜。就算想到，還得去市區買材料。」蓋瑞說。
你真的是想都沒想就找藉口邀我來你家欸！
「不不不，還是你拍你自己的影片就好，我可以……當你的拍攝助手！」我為什麼要在這時變得這麼沒膽，是因為蓋瑞的頻道是十萬訂閱的大台嗎？
「既然你要當助手，乾脆就來當我的料理助手吧！」蓋瑞笑著說。料理助手……可是我不會料理啊！
「你想到食譜了？」
「以現成的材料來思考，是有想到一個。」他一邊說，一邊拿出白色的圍裙，開始縫製它的荷葉邊。他背對著我專注地縫紉著他的圍裙，我很自然地走到冰箱，拿出他的麥茶來喝。
「你已經把這裡當自己家啦？」蓋瑞笑道。看見他在笑，我尷尬地咳了一聲。我怎麼好像逐漸習慣有他在的日常了？
「完成！」蓋瑞雙手高高舉起他的白色荷葉邊圍裙，好像是完成什麼世紀壯舉一樣臉上充滿喜悅地看著我。不要用這種笑臉對著我，我的心臟承受不住！
＊
在設置好攝影裝置及食材（低筋麵粉、無鹽奶油、可可粉、砂糖、蛋……等等的）後，蓋瑞便開始拍攝他的影片。
「你等等就來幫我把這些食材弄好，放心啦，我會教你怎麼做。」蓋瑞穿上圍裙，戴著他的女僕頭飾，走到廚房的中央。
蓋瑞說出他的開場台詞：「歡迎收看這回的『女僕的私房料理』，甜進你的心裡！」他對著鏡頭比了手指愛心，「今天女僕邀請到一位特別來賓，就是可愛的靈異直播實況主——Chris！」蓋瑞拉著我的手進入他的料理台。
我露出靦腆的微笑，說：「大、大家好，我是Chris。」可愛的靈異直播實況主？我是遊戲實況主啦……
「卡！」蓋瑞突然語調壓低，走到攝影機前按下停止鍵，對著我說：「自然一點，像是你開台那樣講話！」原來他是這麼龜毛的人嗎？
蓋瑞又按下拍攝鍵，重新說：「今天我們邀請到一位特別來賓，就是可愛的靈異雜談實況主——Chris！」
「嗨～我是Chris！」這樣應該有比較自然一點吧。
「Chris，你會做料理嗎？」
「啊，不會，其實我是個外食族。」
「哇！沒關係，你就來當女僕的小幫手！」他拍手對著鏡頭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們今天要來做料理初心者也做得出來的東西——巧克力餅乾。食材清單在畫面上。」他左手對著半空中比了一道直線，原來如此，事後再加圖卡嗎？
「我們準備了澳洲的無鹽奶油，首先將它放在溫暖處等奶油軟化，不是融化喔！」他說完走上前去按下暫停鍵。「肚子餓了，吃個泡麵。」
於是我看到蓋瑞到旁邊的櫥櫃拿起杯麵，將滾燙的熱水倒下去，然後把盤子上的奶油當作泡麵蓋放在上面。
「你這是在……？」
「順便軟化奶油啊，大冬天的奶油硬到還沒辦法用。」蓋瑞說。我第一次看到有人這樣做。
影片拍攝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麻煩，蓋瑞一會兒笑臉迎人的對著鏡頭，一會又擺著臭臉說：「你的蛋黃弄破了，再打一顆。」我想晚上大概是吃歐姆蛋吧……等等，我怎麼已經預設好會在他家吃晚餐了？
「接著呢，將麵粉加進混入蛋液的奶油裡攪拌均勻，小幫手，拜託你囉。攪到整個麵糊變成深色，餅乾體就算完成啦！」蓋瑞在一旁唸著製作步驟並要我照著步驟做，他是想藉機偷懶嗎？我從來沒有做過餅乾，只好照著蓋瑞說的做，拿著刮刀一直拌，一直拌。接著我看到蓋瑞拿出心型的模具，一邊走到腳架旁檢查鏡頭。畫面裡只有我一個人不會很乾嗎？
「在餅乾烘烤的過程，我們來製作配著餅乾吃的鮮奶油，只要買市售的鮮奶油加上糖，用打蛋器打到不再流動就好。小幫手，麻煩你囉！」蓋瑞充滿朝氣地說。
在我打發鮮奶油的同時，烤箱「叮」的一聲，蓋瑞笑著說：「看來餅乾已經烤得差不多了。現在就來用夾子把模具拿起來……」
＊
「呼！終於拍完啦！」說是小幫手，卻從頭到尾都是我在做，加上拍攝過程時不時的出現NG畫面，我們拍了整整一個下午。我累倒在沙發上，而蓋瑞還在廚房裡收拾道具。
「辛苦你了，小幫手。這是你今天做的餅乾。」蓋瑞端著圓盤走到客廳，圓盤上放著擺好盤的心型巧克力餅乾，中央擠著玫瑰花狀的鮮奶油。
「我還準備了熱可可，要喝嗎？」蓋瑞脫下他的頭飾，接著又走進廚房拿了兩個馬克杯出來。
「嗯，謝謝。」我接過馬克杯，看著已經放涼的餅乾，拿起餅乾泡進熱可可裡。
「哈哈！這是熱可可不是牛奶欸，原來你都這樣吃餅乾喔？」看到我的行為，蓋瑞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然你都怎麼吃？」我嚼著自己做的巧克力餅乾，嗯，還滿好吃的。
「我喜歡沾著鮮奶油吃，很好吃喔！來，張開嘴。」蓋瑞將餅乾沾上盤中央的鮮奶油，然後往我口中送。
「等等，我嘴巴裡的還沒吃完……」1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3Bqec1bo
結果鮮奶油沾到我的嘴唇上，蓋瑞見狀便伸出左手，用拇指在我嘴上一抹，然後他舔了一下拇指上的奶油。
「唔！」為什麼瞬間感覺這個畫面有點情色？蓋瑞的寶藍色雙眼一直盯著我，他接下來該不會是要親過來了吧？慢著……我怎麼會這有這種想法？
「來，張開嘴。」蓋瑞再次拿起餅乾，我無可奈何地張大嘴巴，結果蓋瑞自己把餅乾吃掉了。「跟你開玩笑的，要吃的話自己沾。反正你剛剛的鮮奶油打得夠多。」他一口接著一口把餅乾吃到剩下一半，「……有鮮奶油的話明天要做蛋糕嗎？」
明天還要拍？
「你都是一次拍完一次剪輯，再定期上傳嗎？」我問他。
「不一定，看我心情。」蓋瑞說，「這集我上傳之後會附上你的頻道連結，這樣你搞不好可以多一點粉絲。」我知道你這麼做是為我好，可是怎麼把我介紹成靈異直播實況主？
「明天是週日，也就是說明天事務所沒有開張，我們暫時不用去想除靈的事。」
一聽到除靈，蓋瑞又陷入自怨自艾模式。
「不用去想最好啦，反正現在的我也派不上用場……」剛剛充滿朝氣的女僕跑哪去了，蓋瑞啊！
「你、你不是說明天要做蛋糕嗎？就這麼決定吧！不足的材料我們可以上超市買！」我立刻轉移話題。
「那你今天就睡我家吧，反正我家夠大。」大歸大，我猜應該又要跟他擠同一張床了。
一整晚我們有說有笑地討論當YouTuber遇過的大小事，蓋瑞又播出我的遊戲實況回放說我玩得很爛，講故事講得不夠恐怖。彷彿我們只是普通的兩個社會人士，而非擁有異能的靈能力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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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沒想到，這短暫的快樂將在一天後畫下休止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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