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琹小姐,請問您有特別偏好的精品品牌嗎?」
在車上的時候,坐在她旁邊的宇賀如此問道。琹原以為這次的購物行的司機仍然是宇賀,就像上次他載琹去醫院看望美智子一樣,不過看來……今天的行程宇賀會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這樣也好,琹並不常去百貨公司,有個人作伴她比較不會緊張和不知所措。
「沒有──」更不用說她一個精品包都沒揹過了,她所有的生活用品和那些知名品牌完全沾不上邊,她甚至連進入專櫃裏頭逛逛的勇氣都沒有。「宇賀,你就看我適合哪一種風格來幫我帶路吧。」
然後,琹和宇賀到了新宿市區一家精品百貨,他們在正門口下了車後,司機便自行將車開進地下停車場。琹對這家百貨並不感到陌生,她之前也來過幾次。地下街的美食賣場有許多進口與本地的精緻甜食,她時常在那兒流連忘返,然後再參考當時心情買幾塊蛋糕和新奇的點心帶回家去。她常常想著未來若是大富大貴,一定要到地下美食街將專櫃所有的甜品全部品嘗一遍。
琹跟隨著宇賀的腳步,一路猜想他究竟會帶她去什麼樣的服飾品牌。而她原本以為會從一樓逐層逛上,沒想到宇賀反倒先帶她去搭乘電梯,嗯,也好──從最頂樓逛下來也不失為好辦法……結果在他們出了電梯之後,宇賀並沒有進入任何一家專櫃,反而循著一條神秘、不為一般人所知的路徑──他先是打開一扇不怎麼起眼的門,然後往內部直直走去──琹雖覺得有些古怪,但沒有表示意見就跟了上去。
就在他們即將接近底部之後,宇賀再度開啟了另一道門,接著一陣異常耀眼的光芒閃爍著琹的雙眼,待她終於將周遭環境看清,她訝異地發現身處在一個不可思議的廣大空間!圍繞著她的是整齊擺放的各種服飾,從洋裝、上衣、褲類、裙子、外套、大衣……各種剪裁和花色應有盡有,而且全部的款式單單只有那麼一件,更僅僅只有那麼一間──那是一個設置寬大全身鏡面,並鋪著舒適柔軟的深藍色地毯,垂放著雙層金色紗簾,一旁還擺有紅色公主沙發椅的更衣室!空調則開到了一個相當舒適的溫度,整個房間瀰漫著好聞的花香,往左一看,甚至還安排了一間盥洗室……而所有的牆面都貼上了新潮圖樣的壁紙,紗簾旁邊的桌子還放有進口的礦泉水與點心。這是一個處處人性化設計的試衣空間,而且是她過去二十七年來不曾見過的!
琹尚未結束在她內心激盪的感嘆,宇賀已經將一個女人帶到了她的面前。
「宮瀨小姐,您好。」這位年輕的女人向她深深地一鞠躬。「我是本次為您服務的專屬人員,敝姓佐藤。」
「佐藤小姐會全程協助琹小姐試穿與品牌相關介紹,她也會提供妳造型搭配上的建議,順帶一提,她的本職是一位從業的造型師。」
佐藤小姐抬起了頭,她那專業的笑容帶有一股自信。「是的,凡是宮瀨小姐您觸目所及的衣服,都是各大國際專櫃最新上架的商品,而且全部都是適合您身材的尺寸,宮瀨小姐只要有看上眼的,直接拿去試穿就可以了。」
「所以……這是專門為我準備的……」
宇賀和佐藤同時間頷首,肯定了她的疑問。
「沒有錯,這就是您所獨有的個人試衣空間。」
琹為他們異口同聲的話語而目瞪口呆。她不知道宇賀口中的「個人更衣室」是此種情形……她原本以為今天是周休二日,或許還得排隊才能使用更衣空間,就像她過去二十七年來的認知──
看來,有錢人的生活就連購物方式都可以徹底顛覆她的思維,她受到禮遇的程度是過去的自己絕對無法享受的。她心想,自己得趕快學會適應,省的她總是看起來一臉沒進入狀況,說不定為她服務的人們都在心底嘲笑她……因為就連她都覺得自己的反應真是傻氣的可以,看她那什麼顯而易見的問題──還真是有點可笑和俗氣呢!
**
回到宮瀨宅邸之後,琹拖著疲累的步伐,緩慢地走回自己的臥房。她的身後是包含宇賀與其他十幾位的傭人整齊列隊,每個人無一不是雙手提著、捧著或是抱著她今日去精品百貨的豐富戰利品,琹讓他們在協助運送完畢所有的購物袋與盒子之後,就讓所有人回去原本的工作崗位或休息。宇賀替她關上了臥房的門,並告訴她若有食用宵夜的需求務必讓他準備。
宵夜?宇賀根本就是把她當成豬在餵嘛!他到底認為她有多能吃?今天在逛完地上樓層之後,琹興高采烈地跑去B1美食區拜訪她許久未見的甜點們,她在所有的食品專櫃之前都會停下腳步,仔細地端詳玻璃櫥櫃內的蛋糕、麻糬、巧克力、馬卡龍、千層派……然後不時地感嘆並讚美,伴隨著「好想吃喔!」或是「這個看起來真美味!」以及「天呀,非吃不可……」等等她自己平常就會附帶的諸如此類的音效,然後當到她逛完最後一家,正要尋找許久未出聲的宇賀時,琹又再度迎接了一個令她驚愕的情景。
推著一輛賣場提供的車籃的宇賀往她前來,那裏頭滿滿地都是她剛剛不經意讚賞過的點心,她光是目測就判定一定超過五、六十盒,數量貌似還在增加中──她見到宇賀又迅速地跟賣場的店家下了訂單,要他們把食物打包起來──而且他指定的東西全數是最大盒的!店員包裝的眉開眼笑,路過的其他民眾則滿臉好奇地望著他。
這就是之所以琹在添購了行裝之餘還有那麼多購物袋的緣故。回到車上時,琹對宇賀說道:「宇賀,之後等到我有明確的意願再買就行了,不然一次買這麼多,我也吃不完……」
「滿足所有琹小姐的欲望,是我宇賀的職責內涵之一,琹小姐,請您不要客氣。」
等一下!這不是重點……宇賀舜一點都沒有抓到她想傳達的訊息!琹覺得他根本就是故意對核心意涵裝聾作啞,看他臉上掛著的一貫淺笑與無動於衷的模樣,琹嘆了口氣。「唉,算了……就隨你去吧。」
然後,琹撕開其中一個盒子的包裝,將一顆比利時原裝進口的黑巧克力放入口中。
「嗯──真是太好吃了!有如絲綢般的綿滑細緻……」
於是,在回程的路上,琹沉醉在滿口的可可香濃之中,不知不覺就吃掉了整整一盒二十顆裝的巧克力。有幾次她要宇賀跟她一同品嘗,不過通通給他微笑婉拒了。
而琹現在環視堆滿在她房間地板的精品購物袋,不久之後,琹發現自己事實上是在放空……CHANEL、Burberry、Gucci、Coach、Balenciaga、Hermes……剩下還有部分的品牌名稱她不太會念,而這些國際級的名牌全都是她這輩子第一次擁有。今天在那間與世隔絕的更衣室之中,凡是她試穿過並認為好看的衣服,宇賀全部當場刷卡付清並請佐藤替她包裝和介紹搭配方式。結果,她在那間更衣室就花了超過百萬日幣,事實上不只衣服,還有一些當季的包包、鞋子與配件……她愣在原地說不出話來,眼睜睜地看著宇賀拿出一張黑色的信用卡交給了佐藤,而佐藤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宮瀨小姐,下次請再由我為您服務,請慢走。」
下次?她今天就覺得自己的消費已經非常天理不容了!然後,她打開各個精心黏合過的購物袋,將裡頭的東西一一拿出,雙手捧在手心,相當專注地觀賞。
「啊……多麼地美麗呀……」
她發自內心地喜歡上這些漂亮又被賦予高額價值的精品,而沙繪子之前向她炫耀的鎖頭包,琹現在已經擁有了兩個。她可以理解為何人們會對這些東西產生高度的追逐欲求,因為精品無論是在設計還是做工上都是那麼地無與倫比和美妙絕倫,在充滿創意的同時又能感受到品牌的經典概念,而其品質之精緻到她甚至找不出任何一點附著其上的小瑕疵。不過,她想,社會大眾會對這些精品有所熱愛,無非是它們能為穿戴者體現一種高貴又優雅的迷人氣質,最重要的──精品代表的是不受物價更動而影響的奢華,精品之所以被稱為炫耀財,就是因為它除了增加美觀之外,更多時候是向其他人表現「我很富有」這件事情,只是有時不盡然是事實罷了。
但是,現在的琹的確非常有錢。雖然這些名貴的精品並不是她支付的,但她是宮瀨雅夫的繼承者,毫無疑問,她絕對有自由使用宮瀨家財富的權利。
然後她發現一整天下來,她幾乎沒有出到什麼勞力,因為所有的袋子都有宇賀替她照看,就連付帳都是宇賀一手包辦。她花最多力氣的時段是在最初試穿的場所,而試衣的過程又有專人為她全程打點,一切她需要做的,就是純粹在享受換裝的樂趣──她只要動口,就一定會有人幫她完成,而且還是以最有效率的方式。不像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得自己親力親為,有時還不得要領,弄得事倍功半與吃力不討好,一樣是購物,她不用在大太陽底下提著一大堆東西,跟不同的店家討價還價,來回穿梭於店鋪之間,只為了找到一個最便宜的價錢,最後還得先經歷電車上洶湧的人群才能返回家裡。而且,她還時常買到品質和價錢完全不呈比例的劣質物,拿回去退貨還得受店家的百般刁難,弄得她滿肚子氣。
這就是極富之人與一般民眾間的差距所在。有錢不只在完成事情上更方便,而且還能保障極為良好的生活品質……
有錢真好!
這是琹進入宮瀨家之後,首次體認到富人與這個社會其他部分的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