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全副強化裝甲,手持槍械的駐艦保安隊員在因燈光失修而有點暗淡的走廊走著,腳旁有一些小型的多腳機械人伴隨。雖然步伐不急,但他們在閃爍的燈光下走動,顯得異常地有殺氣。
因為走廊不算寬敞,當其他船員看到保安隊員時,他們都自行讓路。不是因為保安隊員殺氣騰騰,絕不能惹,單純是艦上的通道不夠寬,其他人不能不讓路。
雖然他們是保安隊,而這個名字帶有在必要時維持安全和秩序的意思,以此為職銜的人也應當有一定的紀律,但他們看似沒有「紀律」。
正確點,是沒有「一致性」。
他們身上的強化甲不單是顏色,連型號都不一致。一些是穿有土色而比較殘舊的裝甲,有一兩個身上的裝甲是有超過一種主色,活像是把兩套或是更多的裝甲拼湊在一起,只有一部份人披有相對簇新或是看來是一整套原裝的強化甲。
或許這情況只是後勤的反應不夠快,畢竟尋樂園在近來的戰爭中大受打擊,有限的資源優先分配到更有需要的單位,像駐艦保安隊一般駐在相對安全地方的部隊不一定很快取得新裝備。
或許這艘艦的自動工廠已經忙到沒法騰空一點的生產力,為駐艦保安隊製作新的裝甲,維修人員或是保安隊自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修補穿在身上的必要裝備。
一個套有外骨骼的船員,用獨立大型手臂抱著似是貨物的東西,在走廊不遠處的交匯處出現。她看到有保安隊員接近就停步,而隊伍裡有一個身影吸引她的注意。
「這個時候你不是要換班嗎,伊卡?」
女船員問道,而其中一個在隊列較後方,穿有土色裝甲的保安隊員知道她在叫自己而立即回應。
「臨時有工作做......要溜狗。」伊卡不是經通訊頻道上說,而是經裝甲上的揚聲器以常人說話的聲量答道。
溜狗這個詞語在船上聽來很奇怪,因為船上沒有人以外的動物,不過女船員很快明白那個保安隊員要做什麼。她的臉由沒有特別表情變成有點不安,當中更混有些許的厭惡。
「喔。那麼之後吃飯時間再說吧。」
外骨骼船員退後,先讓那數個保安隊員走過,到他們離開後才繼續送貨的工作。
於隊伍最左前方,穿有綠色和灰色裝甲的保安隊員轉頭看,知道女船員離開後,把通訊頻道接到剛才和女船員交談的隊友。
「工作時就別公開聊太多,像現在有特命時就更要小心,懂嗎?」
「......對不起,副長。」隊員知道自己有錯,立即道歉。
「記住,要說就留在私頻。」副長中斷通訊後,他開了另一條接到右手方的保安隊員,也就是這隊伍的隊長。
「溜狗。連他們都比我們過得好,起碼一切東西都有優先的待遇。」副長無奈地嘲諷自己現在的工作。
「小子,你就那麼沒志氣,寧願當條『狗』嗎?」隊長認真的口吻要糾正部下的態度。「因為什麼都沒有,腦袋不靈光而又易被騙才變成那種樣子。只會被當消耗品般用,比我們的賤命還要賤,有誰想當?他們不過就不再懂這回事而已。」
「那麼賤,就別整天用我們想要而沒有的酒色和放縱來麻醉啊。我們連說好的新裝甲和裝備都還沒有到手,他們就什麼純貨和俘虜都有,怎玩都行。可憐要善後的人和機。」
「起碼太不行的那些,我們還有權射殺。而他們再威都只有被殺的份。你還想怎樣?」
副長看了在旁邊的小型多腳機械人,頭盔的眼罩令它沒辦法看到副長現在不滿而無奈的眼神。如果給多腳機械人看到的話,經過它觀察一切的人或者就當副長是有異心,他之後就可能要受種種苦頭。輕則不用指望晉升,重則可能會有殺身之禍。
他可不是為了得到這兩個結果,而留在這艘船上。
駐艦保安隊走到升降機大堂,當能安全負載他們的貨運升降機到達後,整隊人馬立即進入升降機,前往他們要執行任務的地方。
當升降機的顯示器映出「限制甲板」一詞時,便停下和打開門。數人立即進入船上一個少人願意停留的甲板。即使是全副武裝的保安隊,大部份人都不願意親身到來的地方。
這裡看來和之前他們走過的甲板沒有大分別。雖然燈光比較光亮,但走廊各處不太整潔,而且看不到有其他活人。在活動的只有少量遙控或是自動機械人。才走了一會,走廊四處開始有異樣。牆上和通道有一些乾了的血跡,或是細小的凹痕,在一艘正常的船上不應該有這種事發生。
「不是應該有人清理過的嗎?」伊卡經過私人通訊向副長發問。
「大概是新的吧。你應該知道狗的『消耗』有多快。」副長的回答很平淡,心中再多的不願意都被職務壓下。因為不願意而不做的話,對頭顱的一發子彈已經是最仁慈的結果。
「別再說了,今次大概是很棘手。」
語畢,保安隊走到一扇自動門旁再停下。各人檢查手上的槍械是否正常,輕氣自動步槍和手槍正常,瞄準系統和鏡頭正常,其他裝設正常地運作。
「全隊正常,可以開始了。」
隊長報告後,同行的小型多腳機械人投影了一個半透明的人形影像。
第20聯合遠征軍,第87艦隊,第2戰鬥群的指揮官,在尋樂園有相當職位的葛莉塞達。
「好了,我的乖小狗出來吧。」
葛莉塞達微微合上她的左手,等了一會後,自動門便打開。出來的是數個奇異的「人影」,還有來自門後的叫聲。
副長知道有什麼在房間中的黑暗發生,不過他不想看而微微把視線移開。因為他厭惡在做那種事的「人」。只有護目鏡才能令旁人看不到他鄙視黑暗中那一切的目光。
在做那種事的「人」。
給他們異樣的優待和縱容時,自己和戰友只能一直當在最低層。
還有他們做的早已經不是身心上的縱慾,而是於種種方面,超越了常人可以忍受的限度。
無一令他不鄙視,所有在這裡的駐艦保安隊員也一樣。
數個精神渙散的「人」站在葛莉塞達的影像,還有保安隊面前,他們大多都是衣衫不整,身上或衣服上有血污,或是不知道什麼液體所留下的污漬。自動門慢慢關上,那個細小黑暗世界中的一切暫時再次隔絕。
「人」,那只是因為他們有兩手兩腳,能直立,而且有一個帶有兩眼兩耳,一個口和一個鼻的頭,才會這樣形容。只要一看,任誰都知道他們外表細節上根本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人。
他們的頭不是人的頭,反而像是動物一般。如狼似狗一般的頭,他們就像在遠古六泉神話中,有著動物頭的神明。
可是,他們頭上的不是極為像真的面具,而是真正的頭。
葛莉塞達一看到他們,就搖了搖頭。
「哎呀,我的小狗。幹嘛這樣不精神,快要做大事了啊。有得殺,有得幹,有得吃,不抖擻精神的話,什麼都沒你們的份了啊。」
聽起來像是關心,但葛莉塞達的語氣完全沒法令人感覺到她是關心眼前的「人」。
「正在......爽啊......在玩......在撕......在叫......突然就......發痛......發生什麼......」一面血污的棕色犬狼迷糊地回應。
「我們很快有大行動了,今次你們一定要出戰,是所有能動員的人都要出戰。我現在來就是和你們說今次可不像上次,就算你們老大曾經和我有交情,我不能無下限地給你們放縱。我要成績。」
「我幹,殺和吃了很多......堆肥啊,也算是成績吧?哈哈......哈哈......」
黑色的犬狼傻笑,身上和衣服的血污顯得他笑起來使人感到不寒而慄。身上能連子彈、激光和爆炸都能抵擋的裝甲,沒有保護部份聽者的心。
葛莉塞達搖了搖頭,可能只是無奈,也可能是真心不滿。有時她可能就會立即傷害,甚至殺死令她不滿意的人,有時她只會怒罵再把對方趕走。駐艦保安隊深知有事要發生,只是要發生的是什麼就還沒人知道。
「算了,跟我來。要你們這德性看來都做不了什麼,看看醫官他們可以做什麼。」
投影著葛莉塞達的小型多腳機械人在犬狼之間走過,那數個似人非人的犬狼,還有身穿強化甲的保安隊跟上她。
走了一會後,一行人到達這層甲板救生艙的區域。此時,副長頭盔內的螢幕顯示了一句來自葛莉塞達的訊息。
開火。
所有保安隊員停步,四個隊員排成一列,舉起手上的自動步槍。因為聲音有變,灰色的犬狼,Lerma 10也停步,轉頭看發生什麼事。
他來不及反應就被大口徑的子彈擊中身體,連續數發子彈把他打至血肉模糊。就算他有比一般人強壯和耐打的培養身體,面對能重創強化甲步兵的戰鬥步槍還是只會被殺傷。
其他同行的犬狼下場也一樣,不是在無預告下被擊中倒地,就是想轉身撲向保安隊員時連番中彈被轟至血肉橫飛。叫苦或是呻吟聲在走廊中迴響,但很快就被槍聲所蓋過。
槍聲過了一會才平息,之後走廊只剩下死寂。
「我家真正的乖小狗才不能給這些雜種狗沾污。」
葛莉塞達的映像平淡地說,沒有憤怒,也沒有嫌棄。
「他們原屬的分部要我接收他們就算了,還要之前不接受命令。區區喪家狗可沒資格說不,還要說嗎?送他們見原主人只是剛好。」
「那麼其他和他們之前同屬一隊的人要怎麼處理?」隊長問道。
「就由他們。他們遠比雜種狗聽話,也不會沾污我的寶貝乖小狗。辛苦你們了,把屍體放到逃生艙射走後,就如常換班。」
「明白了。」
無人機的全息影像消失了,而無人機沒有停步,繼續向走廊彼方前進。葛莉塞達似乎滿意隊長的回應。
「想準時換班的話,快點清理吧。如果有人問到這幾個桑維拿傢伙去了哪,就說他們襲擊指揮官,只能用武力阻止,所以就不幸被殺死了。明白嗎?」
當隊長中斷通訊,隊中所有開始分工。有些在抬走血淋淋的屍體,有些就打開逃生艙門,務求盡快完成厭惡性的工作,離開這個叫人瘋狂的限制甲板。
留在這裡多一刻,精神都像會被那些喪失心智的犬狼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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