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光劍「佩姬」 - 眩光劍「佩姬」-149　不變的本質

　　就在自己還在歪著腦袋思考，安娜為什麼要一邊慌慌張張地搖晃伊莎的肩膀，一邊高分貝的尖叫「迪波盧奧瑪才不允許同性婚姻」時，一陣鋪天蓋地的爆炸聲突然從軍官宿舍的一樓傳來，意識到危機可能尚未解除，原本還在嘻笑打鬧的大家臉色頓時一沉，視線紛紛往聲音的源頭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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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原本以為已經全數殲滅殆盡的軀靈，仍有一隻正在狼狽地躲避砲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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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含冰槍、火箭、翠鋸、岩柱在內各式各樣的術式，如同暴雨一般朝軀靈傾瀉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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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術者對於魔法的理解堪稱頂尖，構築術式的手法也足夠精湛簡潔，對於魔力的運用更是無人能出其右，這點可以從那些宛如蜂群般密集且蘊含濃厚殺意的術式中略窺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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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上，能夠這樣嫻熟使用魔法的人自己只認識一個，那就是已經被自己從艾德蘭的腦袋裡徹底驅逐的使徒派屈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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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著術式射擊的軌跡往攻擊的起點望去，可以看見心臟、肋骨、肺臟等器官全都因為軀靈的攻擊暴露在外的艾德蘭，正唸唸有詞地不停施放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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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艾德蘭胸口的駭人傷痕，在五彩繽紛的術式照耀下慢慢復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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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及腰的棕褐色長髮被擊發術式時產生的焚風以及後座力吹掀，像是旗幟一樣在背後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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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蘭並不打算留給軀靈任何反擊的機會，他抬起手臂，將雙手的食指比擬成槍管，豎起的拇指模擬成擊鐵，持續加強魔法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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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被煙硝所壟罩的兒時玩伴背後，隱隱約約可以看見一個個頭嬌小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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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女僕妲莉，戰戰兢兢、畏首畏尾地縮著身體的她此刻正被艾德蘭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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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軀靈閃避術式的模樣雖然笨拙，不過可以看出它似乎不太想逃跑，畢竟無論艾德蘭釋放的魔法有多強力，只要被軀靈近身就是死路一條，就算艾德蘭的恢復能力再強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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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彼此都很清楚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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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艾德蘭放慢了構築術式的動作，等待軀靈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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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猜測被派屈克侵占過身體的艾德蘭，多多少少一定繼承了使徒的能力，不然就是派屈克其實沒有死透，用其他方式取得了艾德蘭身體的控制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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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一般的魔法使要是學剛才的艾德蘭那樣接二連三地釋放術式，魔力肯定早就枯竭，絕對沒有辦法像此刻的艾德蘭笑得如此從容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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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蘭體內蘊藏的魔力彷彿海一般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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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軀靈上鉤，艾德蘭忽地雙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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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刻，軀靈腳下的地面瞬間化為遍佈岩石尖柱的地獄，無數圓錐形的尖刺一道又一道從地表貫穿軀靈的身體，直到它往天空伸出的手臂被岩柱一分為二才終於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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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睛一看，那些刺穿軀靈肉體的岩柱上面又佈滿了大小不一的各種尖刺，就像是連接著樹幹的枝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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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都是土系高階魔法岩柱，由不同人來使用差異竟然可以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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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早就知道挹注於術式的魔力總量可以左右法術的威力，不過除了自己之外，能在實戰中駕馭的有如信手捻來的人自己還是第一次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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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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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焦慮地望向伊莎，發現她正一臉嚴肅地的緊抿嘴唇，似乎在跟自己思考一樣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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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匆匆交換過眼神，確認彼此腦袋裡裝的是同一件事後，伊莎從長裙的口袋掏出了乒乓球大小的飛魚，跟著我將暴露在瓦礫堆中的鋼筋當作中繼點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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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莎和我一前一後地抵達艾德蘭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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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他陷入沉睡時的側臉不同，清醒時的艾德蘭是個能夠風靡萬千少女的冷峻型帥哥，即使跟盧克相比也絲毫不顯得遜色，同年紀女孩中唯一不買單的可能只剩佩姬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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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眼見證艾德蘭從男孩蛻變為男人的我感慨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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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莎將飛魚變化為長劍，露出警戒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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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凝視著艾德蘭那股瀰漫在眉宇之間的憂鬱，我深深吸了口氣：

　　「……回答我，你是艾德蘭，還是派屈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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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盡可能地讓聲音維持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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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蘭用手撥開被風吹拂至臉上的髮絲，難受地摀住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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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又或者，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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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皺起眉頭，表情看起來非常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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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屈克在臨死之前，用特殊的術式將他的記憶烙印在我的腦海，我被迫從派屈克的角度去體驗他漫長人生中經歷的一切，他的憎恨、他的痛苦、他的絕望、他的愛戀、他的執著、他的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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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蘭放下了他用來遮住左半邊臉的手掌，眼眶內原本應該呈翠綠色的瞳孔如今變得血紅，與他仍維持翡翠色的右眼形成鮮明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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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彷彿血一般鮮紅的眼瞳是艾德蘭身為使徒的證明，就跟自己在啟動光屬性魔力時瞳孔會變成金色是一樣的道理，也與當初被魔女賦予了邪神之力的伊莎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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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蘭苦澀地揚起嘴角：

　　「……我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艾德蘭，還是派屈克了……他對於復仇的執念是如此鮮明，徹底佔據了我的腦袋，以致於自己身為艾德蘭的那個部分已經逐漸變得稀薄且模糊不清……」

　　艾德蘭的解釋令自己倒抽了一口涼氣，我完全沒料想到派屈克竟然留了這麼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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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秋風不停滋擾的樹林在黑夜中沙沙作響，銀色的月光宛如舞台燈一樣照亮了瀰漫在空氣中的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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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自己還在猶豫該用什麼樣態度去面對和處置艾德蘭時，伊莎忽然收起了飛魚，一臉不耐地雙手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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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嘛，原來是這種無聊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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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蘭和我同時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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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來不太能忍受笨蛋的伊莎沒好氣地噘起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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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艾德蘭你還喜歡佩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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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蘭抿著嘴猶豫了一下，他的表情看起來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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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在說服自己放棄，可是我想自己多多少少仍是喜歡著佩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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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他對我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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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個會令人小鹿亂撞的笑容──有點可怕，要是自己五歲時那年遇見的是成年的艾德蘭，結果可能會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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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佩姬現在已經有了盧克，是個對感情忠貞不二的女孩子，被艾德蘭那憂鬱系的微笑給弄到心臟怦怦作響什麼的才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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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懷疑，我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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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說回來，艾德蘭陰鬱的笑容與盧克是兩個極端呢……不過都挺帥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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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手叉腰的伊莎在閉起一隻眼睛的同時攤開手掌，讓變回寶珠模樣的飛魚在掌心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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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記得自己最早是在哪裡認識佩姬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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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德蘭點點頭，一直緊繃的眉頭開始漸漸放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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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可能會忘記，我還記得自己對佩姬是一見鍾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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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說你們兩個，不要老是提一些光是想起就令人害羞到不行的事情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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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個問題。」伊莎一邊說一邊將飛魚放回長裙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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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魔女要你去殺害佩姬，你有辦法對她兵刃相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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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偷偷翻了個白眼的艾德蘭露出了智商彷彿遭人污辱一樣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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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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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莎唐突地打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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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對了。」雙手抱著後腦杓的她慢條斯理地走向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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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現在的你是艾德蘭而不是派屈克──因為，人的本性是不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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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頭望向三樓的伊莎接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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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點上去吧，大家都還等著你去自我介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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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莎的背影看起來有些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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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自嫣紅恢復成翠綠的艾德蘭，怔怔地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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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能從沒想到自己一直在掙扎跟煩惱不已的事情，在伊莎眼中竟然是如此無關緊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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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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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從交戰之初就一直躲在艾德蘭背後瑟瑟發抖的妲莉突然撲向我，從軀靈來襲到戰鬥結束的這段時間對她來說一定很難熬，如果不是擁有使徒力量的艾德蘭在保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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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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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莎說的沒錯，縱使派屈克在艾德蘭身上留下了再多執念、再多怨懟、再多憎恨，艾德蘭那善良的本質始終未曾改變，畢竟派屈克怎麼看都不像會出手保護女僕的那種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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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然大悟的我一面抱緊妲莉，一面朝艾德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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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點上去吧，我還有好多人要介紹給艾德蘭你認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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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從恍惚中回神的艾德蘭用力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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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盤據在他臉上的憂鬱終於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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