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霖——
我曾經怕夜晚。
怕黑、怕靜、怕沒有聲音時，腦海出現的東西會叫我沒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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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怕那句「妳怎麼了？」，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答——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F6R6vX3cc
要從哪裡說？從那個房間？從那個笑聲？從那個碰觸？還是從那個我想逃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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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想，一輩子就這樣好了，撐著、笑著、工作著，至少我還能繼續讓別人安心地倚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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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一夜，我躲在床沿的角落。
房間沒開燈，窗外的光從縫隙灑進來，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長好長，像要拉走什麼，也像把過去壓得更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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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為，我撐得住。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SOf8VscA
撐得過那些夢，撐得過那些記憶撕扯我聲帶的夜。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6q8MYkA8
但那晚，我的手發著抖，整個人蜷在那個暗角，連「我沒事」都說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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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哭的。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8TVzPBTES
不是那種劇烈的哭法，不是崩潰、不是歇斯底里，只是…眼淚靜靜地，慢慢地滑下來，一顆一顆，像夜晚滴水的水龍頭，無聲、卻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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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我聽見拖鞋踩過木地板的聲音，一聲聲靠近我。然後，一隻溫暖的手，輕輕碰到我背，慢慢撫開，像是在等我——就像我曾經等過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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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妳。家瑜。我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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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抱住我，什麼都沒問。
只是抱著我、摟得緊緊的，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D6S1bdKzB
像知道我全身都裂開了，卻願意就這樣不怕流血地摟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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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懷抱裡，有光。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2GUHAseTk
不是太陽那樣明亮，而是像月亮、像螢火、像睡前妳幫我關燈後門縫漏進來的那點縫隙光——會讓人想依靠，又不會太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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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出話，眼淚像沒關的水龍頭，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tSrNvwVUj
只知道那雙手，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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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好害怕。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Aoez2tOXS
我怕妳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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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我還沒說出口的話、還沒告訴妳的那一段黑，會嚇跑妳。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sFogGiljj
怕妳看見那個…不是現在的我，而是曾經…那個在恐懼與羞辱裡快要消失的我。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EuO8127AQ
怕妳會厭惡。怕妳不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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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妳沒有。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u9qakbvjc
妳只是在我崩潰的時候抱緊我、把我的頭摟進妳胸前，輕輕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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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慢慢來，」
妳說：「我不會離開。」
我感覺自己像一個又髒又破的盒子，被輕輕地擦拭、收拾，妳一點一滴地、溫柔地…想把我拼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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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幾乎是被妳整個人包住的。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yBrpzoMTJ
我的背貼著妳的胸，頭靠著妳的肩，妳的手從我腰前環繞過來，一隻手覆著我握緊的手，另一隻手，慢慢地撫著我顫抖的肚子。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TzteTWcUg
我沒說話，那是我記憶裡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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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妳做得很好了，」
妳親著我額頭：「我知道那時的妳是怎麼撐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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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不想再想，卻又因為妳的聲音，慢慢不再懼怕那一段記憶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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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想逃啊，家瑜。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IvkEwJs93
可是妳說，妳不會推我走，也不會拉我走，只會牽著我的手，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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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親了我的額頭，親我的臉頰，甚至親我緊閉的眼皮。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ds3AH6lXJ
妳說：「我會一直在這裡，妳不說也沒關係，我知道那個『不說』也是在努力地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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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早就骯髒不堪。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FhEmGHWO5
我以為我再也不能讓妳靠近。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Gur48J3Dz
但妳不怕，反而像是在告訴我：
——這裡是妳的光。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culU7YfF5
——我願意留在這個黑裡，直到妳願意睜眼看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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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崩潰地哭了。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IaIf2DP2h
聲音是啞的，眼淚卻是真實的。
我從沒這樣哭過，像小孩一樣，一點形象也沒有地，抓著妳的衣角，全身顫抖。
「妳為什麼還要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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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哽著說，幾乎說不出聲音來：「其實我很早之前就已經不完整了……我不是妳心裡記得的那個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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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
妳捧著我的臉，眼裡都是疼惜：「我要的不是什麼都做得好的湛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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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的，是在黑夜守著我、即使我再髒、再狼狽，怎麼樣都不願放手的妳。」
「我愛妳，不是因為妳完美，而是因為妳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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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手覆上了我的胸口，像是在替我安撫那些跳痛的回憶：「妳曾陪我從地獄回來，現在換我了，好嗎？讓我陪妳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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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張開手，終於，抱住了妳。
那一刻我知道——我還在這裡。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jG1INJIVX
妳也還在我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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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明白——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UjmBhY7bS
原來我這個人，即使什麼都沒做、連笑都笑不出來，也會有人愛我，會有人擁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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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我「說了什麼」，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jPvRxs0Ex
而是因為，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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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已經那麼醜陋、那麼脆弱、不完美，妳卻總說，妳喜歡這樣的我。
家瑜，我真的好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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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才感覺自己不是一個人面對那些碎掉的記憶，而是有妳…跟我一起在黑暗裡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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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我還走不快、還走不穩，有時甚至只能蹲在原地哭一場，但妳都陪著我，坐著、摟著，然後等我緩過來、再站起來，妳就牽我，走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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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我沒有走出來，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spcZtXI7X
但我知道我不再一個人待在那房間裡。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13yRXvyKQ
妳坐在我旁邊，牽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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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問我什麼時候準備好，妳只說：
「沒關係，我們慢慢來。」
——家瑜——
雖然我不知道湛霖怎麼了，但我沒有問她：「妳還好嗎？」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oRb0ccpdh
因為我知道，那樣的她，一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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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靜靜地，把她抱緊。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WStr27VQF
一點點的、慢慢的，像她曾經抱著那崩塌的我那樣，一寸一寸，讓我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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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睫毛一顫再顫，身體輕輕顫抖，像隱忍太久的孩子終於有人肯守在門邊。
「湛霖…」
我靠著她的額頭，聲音輕得像氣音：「我在。可以哭，妳可以哭出聲沒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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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說任何安慰的話，不想給她「應該」好起來的壓力。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5fQ2g6BQY
我只是想讓她知道——這裡安全，這裡是她的棲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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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緊緊抓著我的衣襬，像抓著什麼會浮起來的漂流木，一聲也不吭地顫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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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的喉嚨發出第一聲輕啞的啜泣，那聲音，像從心底深海刮出的裂痕。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1gqbt58C
她沒力氣大哭，只是一聲又一聲，壓抑卻痛到讓人心碎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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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卻只能更溫柔地將她摟緊。
她貼在我胸前，像是想讓那些眼淚直接浸入我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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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她哭、讓她喘、讓她整個人像在我懷裡碎了又碎。
然後——我一點一點撿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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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知道嗎？」
我低聲說：「我曾經以為自己會永遠走不出那些黑，但妳都沒有放棄我。
那麼現在，也讓我陪妳，陪妳一夜、陪妳一年、陪妳一輩子都可以。
只要妳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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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瞬間哭得更用力了，身體整個縮進我懷裡。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Fz7JPKueD
我看不見她的臉，卻知道那是——從來不敢哭出聲的她，終於安心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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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求她馬上好起來。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l0sDeKjiZ
我只希望，每一次她崩潰的夜晚，我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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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是我最愛的湛霖。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ONGGZ8WA4
因為她曾經為了愛我，拼命把自己支撐到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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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換我來，撐起這座愛的堡壘。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MzLZJigh3
不管她暫時迷失多久，我都會在這裡，等她一點一滴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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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我最後輕輕吻她的額頭。
「沒關係的，我會一直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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