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凝走到那牛精牛身一側,問道:“你到底是人是妖?”
那牛精斜著眼珠看他,並不作答。
雲水凝道:“原來你這牛身並非全是刀槍不入麼?”說著一刀又往它牛背上刺去。
那牛精半人忽地轉身,對了雲水凝將左手臥瓜錘砸出。雲水凝身子一偏,便即閃過,笑道:“還有一只錘子,扔是不扔?”他知牛精決不甘心屈服,一直留心防備半人手中兩只臥瓜錘。
那牛精氣喘愈加粗重,顯示氣極。
雲水凝笑道:“你自何處來?還有多少同類?”說著向半人身前移過兩步。
那牛精半人右臂猛地橫掄,手中臥瓜錘疾飛而出,直擊雲水凝前胸。哪知雲水凝本是故意誘它,只見它半身向左微微一轉,知它便要發難,雙腿貫力。待它右臂掄出、收勢不及,才倏然橫移閃至牛身一側,那錘自是擊他不中。
雲水凝又走回半人身側,哈哈一笑,道:“這次兩只錘都沒了,你還有什麼法寶?
那牛精只是怒瞪雙眼瞧著他,口鼻中粗粗喘氣,仍不答言。
雲水凝將鋼刀舉在身前,道:“我這把刀,雖不太快,也不太慢。若要砍你兩只手、兩條胳膊,自問也一刀砍得下。”說著歎一口氣,接道:“只是本大王夜裏清夢為爾等所擾,又陪你兩頭蠻牛玩耍了這好一會兒,身子倒也有些乏力。若是一刀砍不下你一只手或一條膀子,只能再補第二刀;若第二刀還是砍不下,那就只能再補第三刀;若第三刀還是砍不下,那就只好慢慢割了。”
那牛精眼中露出恐懼之色,顫聲道:“你……你到底是什麼路數,竟敢惹到咱們頭上?”
雲水凝奇道:“怎麼你們妖精也知道問人路數麼?你倒是先說說你的路數,沒準兒我聽了之後害怕,也就不敢得罪你了。”
那牛精神色略寬,道:“我們便是……”就在這時,忽聽前路隱有蹄聲響起,踏地之聲交雜,數目不止一二。
那牛精精神一振,面有喜色,立時便要張口高呼。雲水凝雙目凶光一迸,手揮處,牛精人頭便已落地。側耳傾聽蹄聲,似是去往遠處,正要追上去查探,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牛精屍身,提了刀在上面又割又刺,直出了七八刀才停下,點點頭,循著蹄聲向前路追去。
原來這牛精全身便只後股處其堅如鐵、刀不能傷,其餘各處盡都如常。而牛精身上半人心口受創而能不死,當是牛身腔內之心完好之故,兩只牛精半人半牛,本應各有兩顆心。想通此節,心內疑慮自已消去大半。
快步疾奔了一陣兒,已能見到前面數十丈外果然小步奔著四只牛精,每只背上亦各負著上綁之人。略略辨識了方向,知道四只牛精方才應是自西南上過來,這時正向著東北方去,一心想探查它們來歷,便遙遙跟著。
慢慢奔行二十餘裏,沿路見了十幾間破屋,俱都風蝕雨侵得不成樣子,早荒廢久了。想到已死二牛說的“前路再無人跡”之語,猜忖此處原應是個小村,如今荒棄,必是為這些牛精所擾,村民或是已向遠處逃難,或是都已遇害。
又奔兩三個時辰,天邊漸亮,曙光徐至。四只牛精跑了一整夜,卻未稍作停歇,仍舊小步向著東北而奔。雲水凝一路跟了七八十裏,身上衣衫早為熱汗濕透,雙腿愈感少力,雖因久慣走路,雙腳並未磨出泡來,但想如此終非善策。
只是實欲查明這些牛精妖洞巢穴所在,只好強打精神,奮力跟上。一路上時見荒村空鎮,亦盡殘垣敗瓦,果是不見人跡。堪堪追至近午時候,四只牛精仍無稍停之意,自己卻是疲態愈重,空腹如燒。
正覺追不下去,遙望四只牛精掠過前路幾株矮樹,各都伸手拉下幾條枝來,橫在面前搖晃。趕到前面一看,卻是數株鶯桃,四牛拿了幾條樹枝在面前搖晃原是將果兒往嘴裏捋吃。見那些果兒熟得正紅,忙也拽了幾枝下來往口裏揪。
如此吃了六七十顆,身子稍壯,望見四只牛精已進了前面一座密林,恐跟丟了,忙又拽下十幾枝來插在腰間,急追上去。進了林中,只見古樹森森、橫枝交蓋,直遮蔽了天日,愈往裏去,愈是陰冷。此時再見不到四只牛精身影,幸好還能隱聞蹄聲,只快步跟著。
在林中穿行個多時辰,忽然聽到南面似也有蹄音傳來,停下側耳細聽,那邊蹄聲愈加清晰,似正向著前面四牛走近。過了一會兒,兩方蹄音並在一處,一道前行。不由得心下叫糟:“我追了了這一路,早已又累又餓,以致思轉不靈,一心只想著探查這些牛精妖洞,卻不想它們同類必不會少。這時前面不知又有多少頭牛,如我現下這般乏力,連救下那些村民也難了!”
雖如此想,卻不死心,仍想追上前去瞧瞧,到底自己是否可與一拼。耐著力氣趕了盞茶時候,前路愈見光明,想是森林便要走盡。再走少頃,果出了林,前路卻為兩座巨大山體阻住,見西北處有兩只牛精正轉入口中,心下微一驚喜:“難道此處便是妖洞?”
回入林中,將腰間插的鶯桃盡數吃了,靠坐在一棵樹下歇了歇,起身向西小心走去。他要查探妖洞,恐那口外有守衛把護,是以只在林中潛行過去。到了方才那些牛精轉入處,心中不覺微涼,原來那口卻是道大山溝的入口,並非牛精妖洞,且內中只有亂石,不生一棵草木,若是冒然進入,真不知會遇上什麼危險。
ns216.73.216.23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