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守辰歸 - 16

天色逐漸暗下，夜幕像一張巨大的，正在收起的網，那抹紅色緩緩褪去，靜默、安然的等待黑夜的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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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憂傷，沒有不捨，是一種心平氣和，是日落該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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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又該是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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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纖細單薄的身影獨自漫步在街道上，不了了之的對話，煩悶躁動的心情，像隨時會噴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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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了叔叔，程茉現在只想一個人四處走走，等平時的她回來了，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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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近三三兩兩的，有一些結伴而行的學生，不時傳來歡聲笑語，被父母牽著手的孩子，笑容天真爛漫，遠處隱隱約約傳來汽車飛馳而過時，與柏油路發出的刺骨銘心的摩擦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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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下起了毛毛細雨，公園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朦朦朧朧，神秘而虛幻，她竟是不知不覺來到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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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似乎叫囂著在渴望什麼，牽引著她一步步走進，如水的月光毫無遮攔地傾洩而下，像那個似曾相識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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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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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在呢喃著什麼，她如魔怔般不斷接近，再接近，有細碎的歌聲傳入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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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有翅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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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能靠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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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之下誰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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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繾綣，磁性悅耳的嗓音帶著一絲低沉的沙啞，像在心上輕輕劃過一根羽毛，癢癢的，觸動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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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好忘詞了，妳來教我？” 他抬頭，揚起肆意慵懶的笑容，如星沉大海般深邃的眼眸透著蠱惑，如月夜中引人犯罪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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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茉盯著他，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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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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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很好？想討好？還是別有所求？她有點病急亂投醫的心態，季尚恩給她的問題讓她整個人變得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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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眼神執拗而認真，讓人說不出玩笑話，他起身，轉而將她安置在鞦韆上，在她的面前，單膝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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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起她放在身側的雙手，仰頭看著那張清冷倔強的小臉，說出的話在少女耳邊久久環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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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妳而笑，無論喜歡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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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為她而笑，無論喜歡與不喜歡，只因為是她，不需要給予任何回報，只要他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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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她也可以嗎？如此簡單，不為別的，不需顧慮他人，不需害怕任何事物，只要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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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小貓咪。” 慕之辰抬起手，接住從她眼中決堤落下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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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像一個孩子一樣倔強，咬著唇不肯發出聲音，內心深處的開關彷彿被打開，長時間積累的不安惶恐洶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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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暖的大手輕輕覆上，程茉的視線變得一片漆黑，她有些驚慌的想開口，唇邊突然傳來柔軟的觸感，輕輕的，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般，溫柔而虔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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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忽然安定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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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深深，長夜漫漫，這一幕是兩人共同記憶中最珍貴也最難忘的，相較於未來共度的無數時光來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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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茉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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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還在公園，她似是哭到睡著，被他從鞦韆移到了腿上，頭靠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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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了好一陣子才勉強習慣了這個姿勢，耳邊傳來他沉穩的心跳聲，她從裙袋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後調成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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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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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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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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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不會？” 慕之辰低下頭，剛好對上了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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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茉撇開眼，毫無阻礙的站起來，稍微走遠了幾步，背對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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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之前的問題，如果我說不會的話，你會怎麼做？” 甜美的嗓音輕輕冷冷的，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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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之辰思索了一番，突兀的笑了，猶如帶著致命毒性的罌粟花，只一眼就會讓人心甘情願的上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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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會。” 他的語氣堅定慎重，不含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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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程茉在他的目光中，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昏黃的路燈下，微紅了眼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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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茉妳跑哪去了，剛怎麼沒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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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門，陸子陽就快步朝她走去，神情緊張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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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了靜音沒聽到。” 躊躇了一下，程茉小小聲的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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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陽愣了一下，神情有些欣慰和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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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應該的，跟叔叔客氣什麼。” 疼惜的拍拍她的頭，暖聲說，“累了一天了，去把熱牛奶喝完，早點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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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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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程茉靜靜的回想著最後和他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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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相遇那晚，兩人身影交疊著躺在地上，男人的呼吸溫熱的噴灑在耳邊，她用力的想要把他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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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時候，他輕聲說了一句話，讓她停止了動作，最後還把他撿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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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會丟下我嗎？” 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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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何時，她也對一個人在心中說過一模一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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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終究來不及問出口，那人就已經用行動回答了，永遠的離開，留下小小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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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床，程茉走到書桌旁，拿起了那串吊飾，默默的掛在手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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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他是什麼想法，自己對他還沒有任何戀愛之類的情感，兩人的對話雖然有些曖昧煽情，但在她眼裡那更像是，雙方認同成為可以互相託付信任的夥伴的一種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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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的她比起浪漫的愛情，更需要像這樣的關係，而他讓她有這種想法，那種內心穩定的感覺，比起心動，更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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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希望你不要食言。” 程茉捏了捏那團蓬鬆的絨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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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被背叛一次，她想無論花多少年都不會再有用，她將永遠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如果真發生了，他就陪她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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