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望日頭西斜,天已向晚,身上疲累不堪,又失了那些牛精蹤跡,不由泄了力氣,一跤仰倒草地之上。看著天上白雲飄飛,倦意驀地大盛,立時便要沉沉睡去。正在將睡未睡之際,忽聽大山溝內隱有繁雜蹄聲傳來,心內明白又有牛精前來,且數目不少,怎奈雙目脹重,如何也難張開,頭內亦是昏昏濛濛,再難有一絲清明。
蹄聲愈加趨近,雲水凝猛地一張眼,低喝一聲,拖起鋼刀便往左臂上一劃。登時睡意去了大半,翻起身來直向左首奔出十數丈遠,撕了一角衫布將傷處裹起,蹲伏在草中。不一時,山溝口處果然奔出一群牛精來,個個背上搭負著上了綁的人,雲水凝於草隙間瞧去,直有十三四只模樣。
一群牛精停下腳,只聽其中有兩三個笑道:“過了這石道溝,便走完一多半路了。”
又有牛精笑道:“等咱們將這些人丁帶了回去,大王少不得又要大排飲宴,著實做番犒賞!”
一群牛精俱都大笑道:“不錯,不錯。”
忽聽一只牛精“咦”了一聲,道:“怎麼有血腥味?”
另一只牛精笑道:“我也聞到了。那必是有哪個人丁不老實,被砸碎了腿腳。”
一群牛精哈哈大笑中,呼哨而去。
雲水凝長長出了口氣,待眾牛去得遠了,坐起身來,將傷處揭開,自懷內摸出靈花澄露,傾了一些上去,心內思索:“這些牛精卻還有個大王……他們說路已走了大半,那麼餘路也尚要走上一天的光景,如此我也不必再追了……便能去到妖洞,也是多半有去無回。”
待傷處固合,走到山溝口處聽了一陣兒,聽不到蹄聲,便又入內順路回行。方走過一二裏路時,頗為擔心會與多只後來牛精偶然遇上,心裏便大致盤算處一個法兒來,以便當真遇上,也好隨機應變。
估摸行至八九裏路時,果聽前路蹄聲雜遝,當有十數只牛精模樣。深深吸一口氣,抖擻一番精神,將刀上血跡使力在長衫內側抹了抹,大模大樣仍往前走。不一刻,與那群牛精互相望見,大略看去,確是十五六只之數。
這群牛精猛地望見前路有人迎面走來,俱都微吃一驚,各自放慢了腳在那裏交頭竊語。起初大都說是逃跑人丁,及後一想不合情理。又見那人也在望著自己一方,毫沒吃驚怪異模樣,都猜不透這人來歷,便各商量向前圍住盤問。
雲水凝見這群牛精緩步走近,漸成一字散開,將去路攔住,面上雖有戒備之色,卻都未將牛肩上雙錘抽出,知道此計多半能夠見效,搶先說道:“這才走了一半的路程,幾只小牛這樣慢行,不嫌懈怠麼?”
一群牛精各都面面相覷,不知來人是甚身份,竟稱呼自己一方為“小牛”,大有居高臨下之勢,又聽他話中所說,似還知道自家所在,便如同道交好一般,一時誰也不敢上去圍他。但終是不能絲毫無疑,其中一只道:“朋友是誰?可是識得咱們麼?”
雲水凝嘿嘿冷笑道:“你叫我作‘朋友’麼?恐怕輩分上還差了些。”
那牛精眉頭一皺,道:“閣下到底是誰?我叫你一聲朋友,那是對你客氣,你不領情也罷,怎倒惡語相向?”
雲水凝冷冷道:“我與你家大王九拜之交,自與你家大王是朋友,你卻也來叫我‘朋友’,難道你想與你家大王平起平坐不成?”他此時氣力虛脫,一人決殺不退這多牛精,本是要蒙混而過,又不屑將自己說成與那牛精蠻王一丘之貉,是以胡亂編排字語,將“八拜之交”說成“九拜之交”。
一群牛精聽他說竟系自家大王至交好友,都覺不對,但也不敢冒失反駁,先前說話那牛精聽他指摘自己欲與大王平起平坐,更是害怕得緊,忙道:“我並非此意,閣下千萬莫要玩笑!”
另一只牛精忍不住問道:“閣下既是我家大王九拜之交,怎麼我們沒從未曾聽大王說起過,也從未見閣下到過我家洞府?”
雲水凝冷笑道:“你這小牛好沒心智,試問你家大王平日裏所行所思,難不成還要向你一一稟告過麼?你從未見我到過你家洞府,只是因你福薄緣淺,前日我還與你家大王同室飲酒,你現下才行回轉,又怎能看見?”
又有一只牛精問道:“閣下可能說說我家大王生得何種樣貌?”
雲水凝笑道:“你家大王生得可要比你威武多了。”
又有一只牛精問道:“閣下可知我家大王是叫什麼名字?”
雲水凝怒道:“放肆!我與你家大王平輩論交,你們區區小牛竟敢如此大膽無禮,在此將我留難盤問。好,咱們一道回去,我非叫你家大王給我評理。看它不扒了你們牛皮下來!”說著便要轉頭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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