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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秋天,我抱著我的兒子,看著我的夫君與我的知己,在書房裡,對坐長談。 他們一個,是護我半世安穩的壁壘。 一個,是懂我靈魂歸處的故鄉。 我看著燈下他們並肩的影子,忽然覺得,我這一生,再無他求。」
秋風送爽,賀府的長子,取名為「思安」,已是滿月。 顧言之的身影,第一次,以「教父」的名義,出現在了賀府的大門前。 沒有偷偷摸摸,沒有避人耳目。他手捧賀禮,身著官服,由賀仲山親自迎入府中。
在芷微的院中,他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 芷微將孩子抱給他。顧言之伸出手,動作顯得有幾分生澀,卻又格外的小心翼翼。他看著那張與芷微有幾分相似的、小小的睡臉,眼神溫柔得不可思議。 他低下頭,對著嬰兒的耳邊,用只有三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道: 「小郎君,你當知,母心如玉,需一生珍之重之;父志如山,需一生敬之仰之。」 一句話,將芷微的溫婉與賀仲山的雄心,都妥帖地安放好。 芷微聽著,眼眶微熱,轉過了頭去。賀仲山則在一旁,對著顧言之,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神裡,是全然的信賴。
探視過孩子,賀仲山將顧言之,請入了自己的書房。 將軍的書房,與文人不同。沒有精緻的古玩,牆上掛著的,是一幅巨大的邊境堪輿圖,角落裡,立著一架擦拭得雪亮的長槍。 兩人對坐,燈下,映出兩道清朗的影子。
他們從孩子的教養談起,不知不覺,便談到了家國天下。 「如今戶籍之制,看似穩固,實則流弊甚深。」顧言之的語氣,恢復了朝堂上的清冷與銳利,「良田多在豪紳之手,流民無處歸籍,長此以往,國之根基,必將動搖。」
賀仲山沉聲道:「顧大人所言甚是。我在北境,便見過太多流民,為了一口飯,甘願投入敵國麾下。一個『籍』字,殺人無形。」
顧言之的眼中,閃過一絲讚許:「將軍身在沙場,卻能洞見癥結,佩服。」他話鋒一轉,「下官近日,正欲上書,請議『賤籍改制』。將那些樂戶、惰民、丐戶等,逐步放歸為民,允其子孫,三代之後,亦可科考。」 此言一出,連賀仲山都為之動容。 動「賤籍」,便是與傳承百年的世家門閥為敵,其兇險,不亞於一場真正的戰爭。
顧言之卻只是淡淡一笑:「總要有人,去做這件事。為那些生來,便被烙上印記的人,去爭一條可以抬頭做人的路。」
賀仲山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年輕許多,身形清瘦,卻彷彿敢與整個天下為敵的書生,胸中,竟湧起一股武人特有的豪情。他覺得,這份膽識,這份風骨,若是在軍中,必能成為他最信賴的、可以將後背交託的兄弟。 他在心中暗忖:「若此人,生在軍中,當為我袍澤兄弟!」
芷微原是想去書房,看看他們是否需要添些茶點。 走到門口,便聽見了裡面傳來的、關於國計民生的激烈辯論。 她停下腳步,沒有進去打擾。
她只是透過窗格的縫隙,靜靜地看著。 看著燈下,她的夫君,與她的知己,一個沉穩如山,一個銳利如劍。他們並肩而坐,言辭間或有交鋒,眼神裡,卻是同等的、對彼此的敬重與欣賞。 這一刻,他們之間,沒有風月,無關私情。 只有兩個同樣心懷天下的男人,惺惺相惜。
芷微的心中,忽然湧上一股巨大的、溫暖的安寧。 她想,這世間,竟真的有這樣的男子。可以並肩而立,卻不為情所爭;可以肝膽相照,卻不因立場而隙。
她悄然退下,唇邊,帶著一絲釋然的微笑。 她知道,她為兒子選的這位「立心骨」的教父,選對了。 也知道,她為自己選的這位託付終身的夫君,亦是,選對了。
【章尾心語】
ns216.73.216.251da2「那一夜,我看著燈下他們的影子,忽然懂了。 真正的知己,不是佔有,而是讓對方,成為更好的人。 真正的歸宿,不是束縛,而是給對方,一片可以安心翱翔的天空。 我何其有幸,此生的天空與歸宿,都如此的,清澈而廣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