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痕的馭龍師 - 第二章

　　霜色的天琴，連接著有此別稱，在遠離塵世喧囂、幾乎沒有人會來的白色沙灘上……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一條全身閃著灰色光芒的大魚躍出水面，順著釣線的牽引往岸上飛去。

　　啪啪啪啪啪！

　　即使被人釣上岸了，充滿活力的大魚求生意志仍舊十分頑強，彷彿在做最後的抵抗似的，不停拍打尾鰭，引起旁觀眾人一片驚呼。

　　「大、大嘴鱸！多樓蘭，你居然釣到了大嘴鱸，太厲害了！」

　　進入龍神月之後，直到冬季來臨之前，洛里亞近海的漁獲無論是在種類還是數量，幾乎都只剩下花蘭海蛇；孱弱的物種會被海蛇們當作是重要的食物來源，數量為此急遽減少。

　　對嗜吃海產的饕客們來說，這是一件很傷腦筋的事。海蛇料理雖然美味，但終究不能跟脂肪豐厚的赤瓏鰻，或者是鮮甜而富有彈性的星蝦相比擬，偏偏這些近海的高級漁獲也都深受海蛇群青睞，導致漁市的供應鏈受到影響。

　　「我看這條大嘴鱸應該有五……不，應該有八公斤吧！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大條的鱸魚！」

　　被稱為大嘴鱸的魚，真正的名字叫做「賽特菲亞石紋鱸」，但因為這個名字實在太冗長了，一點記性也沒有，所以當地人都只管牠叫大嘴鱸，理由無他，單純就只是因為這種魚的嘴巴很大。

　　在近海生物淪為蛇群美餐的窘境下，大嘴鱸是少數幾種非但不會被海蛇獵捕，反而還因為有著體型優勢的關係，而專門以海蛇為食的魚類。

　　「所以我早就說啦，在這邊能釣到很大的魚。」

　　「好酷哦！」

　　「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龍神祠堂居然是這麼棒的釣魚地點。」

　　沿著海灘往後走大約二十分鐘，穿過熱鬧的觀光景點後，就會來到這個由離岸礁岩為地基，像是孤島一樣佇立在淺海中央的小型祠堂。

　　雖說是祠堂，但卻和那些位於港口內陸或山上的建築不同，眼前這座只有水榭大小的樓台，無論規格還是用料，皆小氣的讓人誤以為只是普通的亭子。若不是前後兩側各有一對龍形石雕，且屋頂還有「龍神」字樣的匾額，一般人恐怕也不會想到，這片只有在退潮時會露出白色淺灘供人通行的老舊建築，居然也扛住了兩百餘年的風雨。

　　隨著四周投來欽羨的目光，穿著黑色制服、領口打了條領帶的男子也不禁有點得意。他「嘿」了一聲，拖著釣竿往祠堂的石階上走去，確認即便被掙脫釣勾，大嘴鱸也不會落入水裡後，這才提起釣線，仔細秤量這個傢伙的重量。

　　「怎麼樣，多樓蘭？」

　　「嗯……差不多六公斤吧。」

　　「真的嗎？好厲害！」

　　「可惜還是太小了。」

　　名為多樓蘭的年輕人咂咂嘴，用略感可惜的目光掃了不時在半空中蹦個幾下的魚身一眼，旋即剪斷釣線，將大嘴鱸扔進一旁放置的桶子。

　　「六公斤還算小嗎？」

　　「這個嘛，我以前曾在這邊見過比這條還要再大一倍的鱸魚哦，差不多有這麼大吧——」

　　多樓蘭笑著向一臉不敢置信的同伴們比劃。大約是因為照在臉上的陽光很刺眼的關係，他的眼眸瞇得很細，嘴角也浮現出一抹得意的笑容，搭配那張細長清秀的臉孔，坐在石階上乘涼的男子總是給人一種很好親近的感覺——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在這個龍蛇混雜的海濱港口，像多樓蘭這樣深得左鄰右舍歡心的人實在不多，一切都得歸功於他那生來就不擅於拒絕他人請求的性格，即使是路邊的野狗，看到他也會不自覺得想親近。

　　就在眾人聊得興高采烈的時候，一個同樣也坐在石階上休息、正埋首清理腿上沙子的人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臉部表情變得很凝重。

　　「吶，我說……你們幾個先等一下……」

　　聽見招呼，眾人一齊轉過頭來，只見那人擺出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語帶遲疑地吐了一句：「雖然現在才說有點太遲了，可是……我忽然想到，祠堂這邊不是禁止釣魚的嗎？」

　　「咦……」

　　這句話一說出口，原先還在納悶怎麼自己完全不知道這麼好的釣魚地點的人也都呆住了。

　　「聽你這麼一說……」

　　「好、好像確實有這一回事……」

　　「我爺爺曾經跟我說過，如果在祠堂附近釣魚的話會遭天譴，因為這樣，所以大家才都不來祠堂釣魚……」

　　「天譴……」

　　霎時，眾人的表情都變得很僵硬，每個人身上都有一股莫名的罪惡感——除了多樓蘭之外。

　　「是、是什麼樣的天譴啊？該不會是那種拿鑰匙開門，結果鑰匙卻突然斷在裡面，或者是在酒吧約了一個妹子，結果啪完之後，對方才開心得說什麼『終於籌到剩下的手術費了』之類的吧，哈哈……」

　　「關於這點，聽說好像是有個倒楣的傢伙來這裡捕魚後，被有毒的穴鰻咬了那邊一口，結果送到醫院急救時，值班醫生又剛好因為喝了過期的牛奶在拉肚子，最後錯過黃金治療時期，不得已只好被醫生整根切掉……」

　　「整根切掉！」

　　「噫咿咿咿——」

　　「怎、怎麼辦？我們剛才在這邊釣了好多魚……喂！多樓蘭，你說句話啊！」

　　「為什麼要帶我們來這裡釣魚啦！」

　　「我這根還全新未拆封，砍掉重練什麼的，又不是韭菜！」

　　面對同伴們崩潰的情緒，多樓蘭先是「哈啊？」了一聲，跟著露出困惑的表情，理所當然的回答：「什麼為什麼……是你們自己跑來找我，問哪裡有能夠釣到大魚的地點，所以我才帶你們來的耶——而且那人到底是對鰻魚做了什麼事情，不然你們說，到底是要怎麼做，那邊才會被毒鰻魚咬到。」

　　「可是這裡是禁止釣魚的地方啊！」

　　聽見這個完全爆炸的吶喊後，旁邊另一個傢伙果斷舉起桶子，一邊對其他人說：「放生！大家趕快把剛才釣到的魚全部放生！」一邊帶頭將桶子裡的魚全都倒回去。

　　「多樓蘭，你也一樣。」

　　那人說完，伸手就要來拿多樓蘭的桶子，卻被多樓蘭一口拒絕。

　　「住手啦。」

　　多樓蘭連忙提著桶子閃到一旁，結果，因為出手太急，再加上桶子的重量也不輕，「嗙！」的一聲巨響，桶子砸上了角落的梁柱。眾人還沒來得及反應是怎麼回事，就看見頭頂上方有幾個片狀物體掉到水中，「撲通、撲通」的沉了下去。

　　………………

　　眾人徹底傻眼。

　　「祠、祠堂的瓦片被……」

　　「居然把屋頂給拆了！多樓蘭，你這是假釣魚真拆遷嗎？說，你什麼時候被黑心建商收買了，居然藏這麼深！」

　　「唔哇啊啊啊——這下真的要被切掉了！」

　　「別說傻話了，小心我告你誹謗。」

　　多樓蘭皺眉吐槽著，然而陷入恐慌得眾人根本就沒聽他說話。

　　「快去把瓦片撿回來，不然會遭天譴的！」

　　「不，所以說……」

　　「不管啦，總之你快去把瓦片撿回來就對了！」

　　面對此起彼落的聲音，多樓蘭分身乏術，幾乎就像是一頭被逼到牆角的動物。他嚥了口口水，經不住眾人再三要求，只好轉身翻過欄杆，一口氣跳入水裡。

　　因為退潮的關係，水位的高度只到小腿，能見度很清楚。他將沉在沙底的瓦片撿起來甩乾後，在眾人強烈的要求下，心不甘情不願的把瓦片放回去。

　　「你們誰過來搭把手。」

　　雖然不是多高的建築，但單憑自己一個人是絕對搆不到屋頂的，多樓蘭用徵詢的目光往在場眾人逐一掃去，卻被大夥給無視。

　　……這群不講義氣的傢伙。

　　多樓蘭嘆了口氣，挽起溼答答的袖子，先是一腳踏上欄杆，讓上半身懸空，接著再伸手扒住屋簷。

　　「小心報應啊，多樓蘭。」

　　「吵死了，也不想想是誰害事情變成這樣子的。」

　　「不就是你嗎？」

　　「媽的，你們幾個，別想把責任都往我一個人身上推啊，聽起來真叫人火大。」

　　「別再碎碎唸了，等下萬一真有報應那怎麼辦？」

　　「所以我這不是正在做嗎！」

　　多樓蘭「嘿！」了一聲，提著一口氣扒上屋簷，經過長年的日曬雨淋，屋頂的瓦片都已經爛得差不多了，隨手一摸都能摸到密密麻麻的青苔和鳥糞。

　　「唔哇，這感覺好噁心。」

　　多樓蘭小心翼翼的踮起腳尖，努力搆長身子後，勉強能夠碰到瓦片掉落的地方。他用單手抓著屋簷，讓眾人遞瓦片給自己，自己再一片片放回去，整個過程都還算順利。

　　「給，這是最後一片了。」

　　當多樓蘭伸手接過最後一枚瓦片，心想，終於要結束這場鬧劇的時候，突然，他感覺到屋頂邊緣有些鬆動，一個讓人不安的恐怖畫面也同時閃過腦海。

　　該、該不會——

　　「咦……」

　　還來不及反應，木材斷裂的聲音便直直飛越上空。多樓蘭大叫一聲，手裡抓著斷裂的木材，整個人連同頂上滑落的十幾枚瓦片一齊摔入海裡，濺起驚人的水花。

　　「唔哇啊啊啊——多樓蘭！」

　　「摔下去了！」

　　「報應，這就是報應啊！」

　　「非常抱歉非常抱歉非常抱歉——」

　　眾人深怕這座腐朽的建築會跟著垮掉，嚇得一哄而散，急急忙忙往沙灘上跑，其中一人甚至在逃跑過程摔了一跤，像個皮球一樣從石階上滾下來，把自己的頭給磕破，被其他兩人死命拽著，直到離祠堂有十多公尺遠後，才驚魂未定的想起了多樓蘭。

　　「喂，多樓蘭呢？」

　　「糟糕，那傢伙還在水裡！」

　　「什麼！你們幾個怎麼可以丟下他不管，太不像話了吧！」

　　「你還敢講，剛剛跑最快得就你！」

　　幾個人連忙衝回岸邊，在屋簷塌了半邊的地方來回尋找多樓蘭的身影，雖說是退潮，但岸邊有許多礁岩，要是因此撞到了腦袋，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喂，到處都沒看見，該不會真的撞到了頭，在水裡昏過去了吧？」

　　一想到好友躺在擔架上、被醫生宣告急救無救的畫面，幾個人都嚇得面無血色。正當有人要衝下水去找的時候，離岸邊不遠處的海面卻忽然竄起一個渾身汙泥的人影。

　　「唔哇啊啊——幹！是海怪，海怪出現了！」

　　「屁啦！你眼睛怎麼長的，那明明是多樓蘭！」

　　「多樓蘭！」

　　「嚇死了，我剛還以為，明天會在社會版頭條看到我們幾個的照片……」

　　眾人見多樓蘭沒事，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一半。

　　多樓蘭拖著沉重的步伐，一發不語的走回岸邊，等眾人圍上來關心的時候，再一口氣把肚子裡的海水全都吐出來，噴在眾人臉上。

　　「呸、呸！髒死了，不要亂顏射啦，多樓蘭。」

　　「你們居惹代弱份惹！居然溜下我倒飽。」

　　「什麼？」

　　「偶縮……呸，格物，嘴裡都似撒……」

　　聽見自己聲音不對，多樓蘭先是伸手抹了把臉，把掛在頭上的海草給統統撥掉，跟著又彎下腰去，從嘴裡吐了一堆碎石頭和貝殼出來，確定可以正常講話後，這才瞪著一對淡墨色瞳眸開口：「你們幾個太扯了，居然沒人拉住我，放我直接落海。」

　　「抱、抱歉，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大夥兒一時間全都傻了……」

　　「而且現在又是退潮，我們想說水那麼淺，就算摔下去了，應該也不會有事，你看你現在不也活蹦亂跳得嗎？你就原諒我們吧，多樓蘭。」

　　「原諒你們？剛才我從水裡起來的時候，是誰喊我海怪的？」

　　「那是……」

　　「啊啊……算了別說了。」

　　一早起來先是跟叔父吵架，然後又遇上這種鳥事，作為一天的開始，今天真是糟透了——多樓蘭身心俱疲得喘了口氣，伸手止住眾人解釋。

　　他現在渾身濕透，不但披覆滿身的海藻，身體也因為海水的鹽分變得黏答答的。更慘的是，剛才跌入海裡的時候，海水雖然冰冷，但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而已，現在驟然從水裡起身，姑且不說浸入口鼻的沙石，光是穿著渾身濕透的衣服，隨便一陣風吹過，都讓人忍不住縮起身子，抱著雙臂格格發抖。

　　「要不你把衣服全脫了吧，這樣下去會感冒的。」

　　其中一人如此提議道，但被多樓蘭一口拒絕。

　　「別傻了，大街上都是人，我待會兒還要回店裡幫忙。如果就這樣裸體上街，我會被人當成是變態抓起來的。」

　　「你家不是下午五點才開始營業嗎？現在才剛中午而已，幹嘛那麼快回去。」

　　「沒辦法，店裡有一堆事情等著我做，只靠我叔父一個人是不可能來得及的。」

　　想到待會還得騎老大一段路才能回到店裡，多樓蘭就忍不住嘆了口氣。再過兩天，「龍神祭」就要開始了，這個為期七天的年度慶典，每年都吸引了數十萬名遊客前來觀光，屆時鎮上將會湧入比現在更多的遊客。

　　對店家與商人們來說，人潮倍增固然是件好事，可相對的，事前的營業準備為此也非常驚人，那工作量可不是用堆積如山四個字就能輕易帶過的，就算說是懲罰生前好吃懶做的人的地獄也不為過。

　　今早出門的時候也是，光是凌晨從漁市場批回來的漁獲就足足放滿了三個冷藏庫，除了這個季節大受歡迎的海蛇之外，還有其他像是蝦子跟魚頭，這類只要是居酒屋或酒館，就必不可少的食材——而這僅是店裡一天營業所需的海鮮；剩下還有拿去作成燉煮的肉食與蔬菜，數量也同樣驚人。

　　只要想到回去之後還有數不清的工作在等自己，多樓蘭就更覺得必須趕快回去。

　　「你們誰把衣服借我，我要先走了。」

　　多樓蘭說罷，率先脫下自己身上濕透的衣服，露出赤裸的胸膛。在場的幾個人除了襯衫之外，有的還穿了背心或短披，確實有多餘的衣物能借給多樓蘭，只是……

　　「等、等一下啊，多樓蘭，難道你就這樣走掉嗎？」

　　聽朋友這樣說，多樓蘭轉過頭來，擺出一臉困惑的表情。他披上別人遞給自己的乾淨襯衫，同時捲起雙腿褲管，好讓行動方便一些；儘管模樣還很凌亂，但總比剛從水裡面起身時，被人誤認成海怪要好多了。

　　「那個該怎麼辦？」

　　說話的人用手指著屋頂塌了半邊的龍神祠堂。多樓蘭側頭沉默一會兒，彷彿在苦苦思索同伴的意思，半晌，他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聲不吭的往祠堂走去。

　　「呀，差點就忘了這傢伙呢，還好你們提醒。」

　　他小跑步的登上台階，找到了當初留在走廊上的水桶，確認大嘴鱸沒事後，便當著眾人面前，提著桶子和釣竿一路走到堤岸。

　　「先走啦，改天見。」

　　然後揮手跟同伴道別。

　　「給我站住！」

　　眾人氣急敗壞的衝上去，攔住多樓蘭的去路不放行。

　　「幹嘛。」

　　「誰管什麼魚啊，我們說的是祠堂！屋頂塌成那樣，不管怎麼看都沒辦法用三言兩語善後！」

　　「唔、嗯……」

　　多樓蘭皺眉看著這群活像是酒店圍事的朋友，像是受不了那股驚人的氣勢般，避開了咄咄逼人的目光。

　　「不能就那樣放著不管。要是被人發現我們幾個來這裡釣魚，還順帶把祠堂的屋頂給拆了，鎮長一定會把我們抓去關的啦！你聽過文化資產保護法嗎？」

　　「沒聽過，事實上如果你們能說出文化資產保護法是什麼，我反而會比較驚訝。」

　　「龍神祭就要到了，屆時不光是鎮長，還有祭司也會來，我們得想辦法在那之前把屋頂修好。」

　　「唔——」

　　多樓蘭抬頭看了看屋頂損壞的地方，心想，開什麼玩笑，這面積別說兩天了，就是找專業的建築師傅來，給他兩個月時間都不知道能否讓祠堂恢復原樣。

　　他雖然沒修過古蹟，但為了省錢，或是礙於鄰里人情，平時也沒少幫人一起修繕房子，用膝蓋想也知道，像他們這種沒經驗的外行人，怎麼可能把需要專業建材的古蹟給修好。

　　他嘆了口氣，知道若是實話實說，眾人肯定不會買單，於是便換另一種說法：「那個不用擔心啦，祠堂早就已經遷址了不是嗎？現在除了一些老人，還有我們這種跑來偷偷釣魚的傢伙之外，你們自己說，有誰會特意跑來這裡？」

　　大約是在十年前，有個富商路過此地，說是父執輩年輕時受過龍神的庇佑，見龍神祠堂的格局太小，便出資在能眺望整片海港的山陵上建了一座更宏偉的祠堂，讓鎮長將長年供奉在裡面、據說是龍神的遺骨給遷走。

　　也是在那之後，龍神祠堂才慢慢變成現在這副疏於整理的荒蕪模樣。因為這裡離熱門的觀光海灘有段路程，加上風景狹隘，沒有退潮的話便無路可行，時間一久，不但觀光客，連本地人也漸漸不來，只有每年舉行龍神祭的時候，鎮長才會在祭司與神職人員的陪同下，帶著祭祀神器前往這裡，向龍神唸禱；不過那也只是祭典正式開始前的揭幕儀式，除了少數信眾之外，一般舉行這種揭幕儀式時都沒什麼人會跟來。說到底，比起祭典本身，眾人更關心的，還是鎮上那波瀾壯闊的人潮所帶來的新鮮感。

　　穿梭在人聲鼎沸的大街，混淆著食物與香水的空氣，與陌生人的不期而遇，或是跟心上人沉浸在美好的時光……對大多數人來講，這才是參加祭典真正的醍醐味。

　　「這樣說也對，不過……」

　　儘管心裡覺得不太對勁，可眾人一時間卻也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最後只好對多樓蘭的說法表示認同。

　　「那屋頂怎麼辦，就這樣放著不管嗎？」

　　「既然是重要的文化財產，那就該好好保護才對啊，怎麼能夠因為神明搬家這種膚淺的理由就不再細心照顧？」

　　多樓蘭抓住眾人「只是想在遇到麻煩時有個說法能推諉」的心態，輕咳一聲，義正嚴詞的說下去：「我們每年可都是有按規矩納稅的，其中一部分應該也有古蹟的保存經費吧？結果祠堂非但沒有維持住原樣，還害我們遇到危險。你們想，若是今天有不知情的遊客來這裡玩，卻因為建築物本身的問題遭遇意外，到時候誰該負起這個責任？」

　　「的、的確！」

　　眾人「哦！」地發出驚嘆，彷彿茅塞頓開似的，一邊說著「原來如此」、「這麼說有道理」一邊忽略掉屋頂坍塌的主因。

　　如果不是眾人發生爭執，害多樓蘭用十幾公斤的桶子誤擊梁柱，那麼屋頂的瓦片不會掉落，也自然就不會有後續為了把瓦片放回去，可沒有人願意幫忙，導致多樓蘭只能一個人上，最後屋簷承受不住重量而崩塌的意外。

　　人類是個只喜歡聽自己想聽的話的生物，特別是在遇到麻煩的時候更是如此。多樓蘭見眾人被自己說服，在心裡面竊笑著，可臉上卻還是保持著很自然的表情，絲毫看不出來他剛才那番話完全是在狡辯。

　　「好了，如果沒別的事的話，你們幾個也早點散了吧。」

　　多樓蘭伸手揮開人牆，將桶子綁定在腳踏車後座，按了兩聲車鈴後，旋即用帶點速度的腳程淡出眾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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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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