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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甫開啟久違的房門，室內佈滿塵灰的大掛鐘便沉悶地響起，猶如老者的深沉低喃，提醒著早已踱往床旁的人影，此刻，夜半零時整。

 

　　「嘖！那什麼垃圾結果？」

 

　　只見留有齊平瀏海的紅髮男子──羅索，滿臉盡是疲憊地咋舌抱怨，蹬著跟鞋喀噠喀噠的來回踱步，敲響了滿室的靜謐。摘下護目鏡即隨手往床頭櫃一扔，尚著素白實驗袍的他就如此隨性地躺往床──那不知多久沒親近的床鋪。

 

　　身為工程師的一員，以實驗室為家早已是家常便飯的事情，連自己也不清楚有多久沒回到此處，有多久沒好好地躺在床上歇眠，羅索揉了揉額翻個身，好驅散腦內滿溢的各種思緒，他並不想繼續思考無所謂的垃圾問題。

 

　　仰首盯著與黑融為一體的天花板，聽著吊扇慢速轉動地啪啪聲，羅索於此緩緩地闔起眼，讓細長的睫毛靜靜地服貼於下眼瞼，此際的他只想放自己輕鬆，什麼也不去多想，就只是如此的放任時間於指縫間流逝。

 

　　答、答、答……凌晨四時又十分。

 

　　指針盡責地繼續繞著圈，鐘擺規律的左右擺盪著，窗外枝頭上偶有貓頭鷹的咕咕聲，一切就像是早已協定好的夜曲，一首鮮少人會查覺到的安眠曲。

 

　　然，床上的人卻又翻了個身，將被單及白袍扯出幾抹皺痕。以為此人睡的正安逸，卻沒料想到舊有的習慣與作息，早已令他養成了難入睡的體質。

 

　　羅索側著身，雙手環抱於胸瞪著月光透進的窗，也許只是無法理解，這副身子怎沒有休息機制。一天有二十四小時，人好歹也得睡個六至八小時，然而反觀自己，卻總是要忙碌上好一陣子，實驗告一個滿意的段落或是結束後才會想起睡眠這檔事。

 

　　緩和緊皺的眉頭，嘆口氣後起身坐於床緣，羅索不由得心想，曾幾何時睡個覺也成了如此困難的事情？他瞥眼望向那懸於壁上的掛鐘，發現自己已失眠少說也有三個多鐘頭之久。

 

　　「啐！浪費時間。」

 

　　羅索搓揉著略帶血絲的眼不快地說道。隨即伸手往一旁矮櫃摸去，他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一只雕有精緻細紋的木盒。

 

　　然後偏頭再次看向老掛鐘，深深覺得這樣繼續下去也不是辦法，畢竟，他會難得地回到臥房，可不是想在這發愣一整夜。

 

　　無可奈何之下，羅索起身稍作整理後便拿著那只木盒走往浴室，點了盞夜燈，什麼也沒多想的整個人窩入高腳浴缸。

 

　　雙腳交疊連鞋也沒脫的就倚在浴缸邊，雙手則以輕鬆的方式隨意搭在浴缸兩側，拉鬆繫於脖上的紅色領帶好讓自己喘口氣，而他僅是扯起頰上的肌肉，微妙的勾起一笑，猶如對己身的自我嘲諷。

 

　　然後打開那只木盒，羅索看著靜靜躺在其中的各式針筒，於之中挑起一樣，大概的找出靜脈後便直接注射，將藥劑毫無保留地全數注入體內。

 

　　「……呼──。」

 

　　深吸口氣後緩緩吐出，他微睜著眼眸等待睡意染襲於身，沒過多久，完全無需數羊兒的技倆，羅索便再度闔起那雙懾人心魂的眼瞳，徒留頻率的呼吸聲。已空的針筒也就這般滾落於地。

 

　　不知何時養成的習慣，失眠的時刻他總是會選擇窩入冰冷且帶著濕氣的浴缸，伴隨一旁的滴答流水聲，偶爾搭配自己調製的藥劑才得以安然入睡。

 

　　也許只是太久沒去接觸睡眠這回事，長時間的工作與用藥提神，早已讓自己忘卻所謂的睡意是什麼，他什麼事情都能記得，然，竟獨獨忘卻了睡眠這項基本能力。

 

　　「至少……還是個……人。」

 

　　夢囈悄出，闡明自己不願淪為人偶般的存在，於是，才會想要，且希望能夠睡眠。切切實實的睡眠，絕非模仿般的假寐。羅索這麼個工作狂般的工程師，總是將自己逼到絕對的緊繃點後，才懂得放自己輕鬆。

 

　　也許，正因如此，他比起多數人更珍惜此等時刻，難能可貴的深眠時光，即使總要先與失眠抗衡一段時間，也無仿。

 

　　此時，清晨六時整。

 

　　──Insomnia or not?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