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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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火點在客廳，不是電線走火，起火點的狀況非常不自然，以現場的狀況來判斷，只可能是人為的，這是場精心策劃的縱火，在客廳地板的底板上有大量助燃劑的痕跡。」

「汽油？」

「沒錯。大面積潑灑，火勢應該在幾秒內就無法控制了，整間屋子高溫悶燒，屋主死在睡夢中，一氧化碳讓他沒有機會醒來發現火勢。」科學鑑識課課長冰室辰也對著他的義兄弟，比他早一年回到日本的火神大我遞出一張照片，那是鑑識人員從現場拍攝的現場樣貌，照片中勉強可辨的室內有著大片可怕的焦黑。

吃完午餐與慣例的休息之後，火神與青峰黑子分開而獨自來到了科學鑑識課，與他約好的冰室正等在裡頭。

當初會莫名其妙的跟著冰室去選修大學中開的鑑識科學學程這點，火神自己也很意外，最後會真的開始當警察這點，最意外的應該也是火神大我本人。在美國的時候，本來想當個消防員的他，到底是經過了什麼經緯才轉而去考了聯邦探員一直都是個未解的謎，不過火神本人一直都是一副「那沒什麼大不了的吧？」的態度，讓旁人也沒什麼機會開口詢問。

實際上也的確沒什麼好探討的，畢竟很多人都是認真的覺得火神能來當警察真是再好不過了。

這麼想的人之中，又屬黑子哲也的想法最為強烈。

在一年前受命擔任火神的教育指導員，隨後便成為火神搭檔的黑子，基本上是火神最不會應付的類型。跟火神對立的極致，淡然沉靜，默默地似乎把什麼事都看在眼裡，卻一個微笑讓人什麼都看不透。看不透的不只是心思，有時幾乎連身影都看不清，眨眼間就會消失的身影著實讓剛跟他搭檔的火神困擾了好些時候。實際上，一直到現在都還是有些困擾。

他在那時會不禁納悶，黑子之前的搭檔是如何不被他嚇到的，如果可以的話他還真想跟對方討教一番。

聽到火神如此抱怨，黑子帶著有點複雜的表情笑了。

是火神君的話，也許會跟青峰君很有話說呢，黑子這樣說著。

這時火神才赫然想起，黑子的前搭檔是那個男人，以青峰大輝為名的，野性的化身。

與青峰大輝有關的那些記憶，火神一直都無法做出任何評價，甚至是稍微試圖歸類都辦不到。

他的搭檔：黑子哲也的前任搭檔，午餐的食客，工作上的前輩，對於黑子的了解同樣是前輩等級。

他想大概是因為他們很像，連不小心栽下去的地方也常常是同一個。

所以藉由同一個連結連結起來的命運，就跟自我一樣無法評價。

 

「剛剛綠間警部說打算先從尋仇這個方向查起，已經叫黃瀨著手調查被害者的人際關係了，黑子剛剛好像跟他去現場了吧，希望不要又跟敦在現場吵起來。」跟火神稍微匯報完案情現況，說到自己親近的組員時冰室露出苦笑。

鑑識組員的紫原敦，對於案件的態度跟搜查一課的黑子剛好在同一個向性的極端兩側，黑子心中懷抱著他所嚮往的「正義」，而紫原則認為有完成赤司所交代的任務就好了。兩人對於現場證物的處理方式意見分歧而差一點在現場吵起來的情況已經不是新聞。

差別是，如果陪黑子在現場的是青峰的話，青峰會二話不說幫黑子把證物搶來；火神則會在現場把人架開，事後再去找冰室要證物。

溫柔的方式不同呢、冰室心想。對於黑子哲也，兩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似乎過於寵溺。

「黃瀨跟黑子嗎？那青峰應該也跟著去了。那樣的話應該就不用擔心他們吵起來。」有兩個絕對會維護黑子的笨蛋在，有心吵也吵不起來吧。火神心想，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也是被歸類在之中的一員，只是方式略有不同罷了。

「你說的對、應該是沒有擔心的必要。」冰室笑笑，眼角的淚痣這時看起來特別溫柔。不過手邊的儀器發出了嗶嗶的聲響，隨後他面色一斂。

「這是在主臥室的浴室找到的，其他的部份已經被燒毀。」冰室用鑷子夾起一個佈滿焦痕的薄片展示給火神看。「C2H4（聚乙烯）、CuO（氧化銅）、SiO（氧化矽）PU…」

「記憶卡？」火神挑起一道他的招牌分叉眉。雖然不是很有把握、但是看著冰室手上的薄片大小，火神猜測。

「沒錯。雖然無法斷定不是因為火勢才燃燒的…不過發現的地點是在主臥室的浴室水槽。」冰室點頭。

「所以也有可能是被害者自己燒的、的意思吧，辰也。」火神看著冰室。「殘骸還在水槽中表示他可能才剛剛燒完，而一般人有什麼原因會沒事在半夜燒東西，而且還是這種平常會遠離火燭的東西？」

「誰知道呢、」冰室對火神露出高深莫測的微笑，對於這個表情火神一直都沒什麼辦法。誰叫冰室這麼難懂，誰叫他是個笨蛋。「就算他真的前一天晚上在浴室燒著什麼東西，我們也並不能斷定這跟案件一定有關係對吧，大我。」

「是啊…」火神看著冰室露出苦笑。「不過也不能斷定沒有關係對吧，辰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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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是現年五十歲的田中次郎，離過婚，獨居，沒有子女，職業是在食品公司上班，財務狀況穩定，人際關係目前尚未發現疑點。以現場的情況來看已經排除意外的可能，現在正在調查是否有尋仇的可能性、」黃瀨單手拿著他的小冊子、也就是證明警察身份的警察手冊，一臉正經的報告著調查的進度，但是聽取報告的那一方卻是一臉不耐。

青峰瞪著只有在匯報現況時會一臉正經的黃瀨涼太，一邊焦躁的點著腳尖。

在聽聞黑子跟黃瀨一起到現場的消息後，便用現場勘查的名目擺脫了本來想跟他算之前搜查會議的帳的綠間。這是間簡單的出租公寓，案發在二樓，一樓沒有住人的現場外圍著刺眼的黃色警戒線。一跨過警戒線上樓之後卻看到了比警戒線更黃更刺眼的黃瀨。

「不是尋仇。」雖然耐著性子聽完匯報，青峰的臉色卻相當忠實的展現了不耐。剛結束匯報的黃瀨有點愣住。

「小青峰有什麼根據嗎？」雖然同年，但是以輩分跟資歷來說完完全全是後輩的黃瀨，對於前輩的青峰依舊用自我流的尊敬方式稱呼。雖然在不明所以的人耳中只會覺得他們感情很好罷了。

「不知道，總之不是尋仇。」青峰環視被害者的客廳，他沒來由的這麼覺得。雖然被燒得焦黑，但或多或少看得出這個房子原本的面貌。肉眼可辨的單人沙發、小冰箱、書櫃、書桌上擺著一台筆電，這麼如此缺乏生活感的房子，不管怎麼看都不覺得跟尋仇這種事扯得上關係。

不過這當然談不上什麼理由，如果是黑子可能還說得出個什麼道理，可是遇到青峰你只能跟他大眼瞪小眼，看著他一臉「這不是明擺著？」的兇惡表情然後一頭霧水。

黃瀨稱呼這為辦案時練就的本能第六感，黑子則說這就是野性的直覺，火神則會說「他根本就只是懶得動腦吧！」

就客觀來看，這可能是最接近正解的答案。

「總之我覺得往那個方向去查不會有結果……黑子呢？」青峰在現場繞了一圈之後對黃瀨揮揮手，作勢要離開，然後往裡面的方向走去。

「覺得嗎...這樣子小綠間會生氣的喔。」收起一本正經的表情，黃瀨卻因為青峰的話立馬露出苦笑。「小黑子跟小紫原在裡面的主臥室，最後的蒐證應該差不多結束了。」

青峰跨過焦黑的家具直線往黑子的方向前進，走在他後方的黃瀨趕緊跟上。他們大約離開客廳兩步的距離就看到了一大一小的身影迎面而來。

「呦、小黑子，採證已經結束了啊？」黃瀨最先出聲招呼，黑子對他點了點頭。

「嗯，黃瀨君。還有青峰君也來了啊。」

「我剛好在附近就順道過來了。有什麼額外的收獲嗎、哲。」青峰用下巴指了指紫原手上的袋子。

「不就是那些無聊的東西。每次都一樣啦。」紫原依舊是一張了無生氣的臉回答。手上現在拿的是證物袋而不是零食袋想必讓他鬱悶萬分。「我們快出去吧、答應過小赤跟小室絕對不能在現場吃東西所以現在我好餓。」

「在寢室發現了一些疑似血跡的痕跡，還有雖然不是很明顯，主臥房的浴室有被清理過的痕跡，在排水口找到了一些毛髮，不過這些先前冰室先生來的時候應該都已經被採證過了。」黑子回答。

跟紫原無精打采的外貌不同，視力與直覺非凡的紫原常常可以發現許多採證時漏掉的證物，所以常常被冰室派來檢查第一次採證是否有所遺漏。不過有時候也讓人不禁懷疑是為了不讓紫原跟同組的人共同行動的理由吧，不只黑子，許多人對於紫原的工作態度都相當的不以為然。不過黑子跟紫原的關係其實相當不錯，如果不是同事的話，應該可以成為相當不錯的朋友吧。

「也就是沒什麼收獲…嗎？」黃瀨笑笑，跟著青峰轉身，四個人一起往出口走去。「唉、小綠間不知道會說些什麼。」

「哼、還會說些什麼。他一定會說…」青峰哼了一聲。

「「「「總之先盡人事。」」」」四個人同時回答，隨後以黃瀨為首，四個大男人不合時宜的在命案現場笑得人仰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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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青峰大輝的直覺又一次準確命中。

「不是尋仇，是恐嚇勒索。」剛從鑑識課回來的火神大我看到黃瀨涼太自信滿滿的宣布，在旁邊腳翹的老高坐沒坐相的青峰大輝則是一臉「我老早就告訴你了。」的不置可否。

「剛剛從被害者鄰居那邊證實了被害者的確曾經收過恐嚇信。」黑子自動的對著火神解說，火神點點頭，自然的走到黑子身邊。

「通聯記錄調出來了嗎？」青峰提問，刻意從黑子身上移開視線。

「小綠間正在調，如果有辦法拿到通聯記錄的話應該可以當做證據，他上午似乎跟小赤司報告過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他還叫我們最近要好好熱身，說是小赤司交代的。」黃瀨聳了聳肩，只是個聳肩的姿勢卻讓他看起來很有電視劇中帥氣幹練刑警的派頭，不過當然一切都是幻覺，一旦相處過後就會產生似乎帶著一頭熱血大黃金的錯覺這才是真相，火神這麼想著。

「赤司君說的話一定有他的道理，也許這件事背後有什麼很大的隱情吧。」黑子默默的說出大家的想法，火神跟青峰同時斂了斂神色。

如果一個人受到了恐嚇、最後真的家中遭到縱火身亡，會是什麼樣的事件呢，黑子沈下視線。

「對方是預謀縱火，表示對被害者的生活習慣應該有相當了解，不排除是被害者生活圈的人。」黃瀨叉起手，一屁股坐上辦公桌。

「有可能，但應該無法斷定，如果跟蹤被害人回家並觀察一段時間的話，不是生活圈的人應該也有辦法犯行。我認為問題是如何鎖定目標的？為何要選擇被害人當做恐嚇目標？」身為指導員的黑子對黃瀨做出回應，但是卻抬眼看向了青峰。

青峰正對著天花板發著呆，聽到黑子的發言他打了個哈欠。

「傻瓜峰現在在討論你發什麼呆。」火神不悅的敲了他一把。

「笨蛋神你就沒在發呆嗎？」青峰不悅的嗆回去。

「是是是、我知道這是我的工作……」黃瀨認命的出來打圓場，對黑子投出一個無奈的笑臉。「現場可能的證物都付之一炬了，但是同事跟親友的證詞還在調查，也許可以從中得到嫌疑犯的線索。總之我會仔細調查的。」比起外表兇神惡煞的青峰跟火神，對於女性關係人黃瀨總是特別容易問出線索。黃瀨非常了解自己的賣點，因此在案件調查過程中常常自動擔起調查證詞的工作。

美麗的臉蛋誰不愛看？雖然有著常常被路人以為是在拍攝警探片的困擾，不過跟黑子常常被關係人以為是路人這點比起來，這點煩惱根本算不上什麼。

「那還有什麼好說的、現在能做的事也不多。」青峰起身，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就往外走。

「慢著、青峰你要去哪裡？」火神有點錯愕。

「還能去哪裡？」青峰在門口回頭看了他一眼。「去熱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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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青峰君最近特別焦躁呢，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在格鬥練習場連續摔了三個人出去的青峰，在休息時被冷不防出現在他背後的黑子嚇了一跳。「午安、青峰君。」

「是你啊哲…」青峰抬頭喝了一口寶礦力，便在旁邊的長椅上坐下。「怎麼會來這裡。」

「剛才的問題還沒有回答我喔，青峰君。」黑子保持著相同的表情又問了一次。

遇到這種表情的黑子就知道逃不掉的青峰，扁扁嘴垂下了視線。

「沒有啊，是你想太多了。」

「青峰君什麼時候學會說謊了。」黑子保持著完全相同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卻讓青峰倍感壓力。

「你又知道我說謊了。」

「請不要小看警視廳的情報專家。」

「我可沒有小看過。」青峰彆扭的撇開頭。他知道黑子還盯著自己看，但是怎樣都無法抬起頭來。

無法回答、無法反駁，甚至無法對上眼。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確在說謊。

偏偏對黑子是不能說謊的，因為沒有用，除非你存心要讓黑子知道你就是要對他說謊。

所以他只好逃了。這是他一貫的作法，假裝沒有人知道然後逃走，可是他不知道他身上有光，一舉一動都被影子看在眼裡。

「青峰君可是什麼東西都寫在臉上的人呢，所以不要抵抗了。」只差沒有說出「趕快乖乖棄械投降」，黑子用不容反抗的氣場看著青峰。

突然，明明看著別的地方，青峰的手卻準確的抓住了黑子的右手腕。

黑子嚇了一大跳，下意識的要抽回手，卻反而被用力拉往青峰的方向。距離極速靠近，他覺得自己的臉似乎會撞上青峰的肩膀，但是拉力卻停止了，他的上半身傾向青峰，卻沒有碰到，兩人的動作就停在這個擁抱前一秒的姿勢。他看不到青峰的臉，但是可以感覺到被抓住的手腕力道加重。

「沒事的、哲。」青峰在他耳邊說著，黑子卻無法理解他說的沒事，是指青峰本身、還是自己。

青峰放開了他的手腕，黑子感覺到青峰很快的摟了他一下，然後起身。

「明天應該會很忙，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哲。」留下這句話，連頭都沒有回，青峰很快的走向出口，留下黑子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

為什麼要逃走呢…黑子哲也看著青峰大輝的背影，一種無法抑制的喪氣感朝他襲來。

又跟那個時候一樣了呢、青峰君，又要走掉了嗎、又要把眼睛閉起來了嗎、 又要離我而去了嗎。 不是說沒事了嗎？無數個不是說，無數個不是如此嗎，但是又一次，黑子沒有起身去追他。

他就這樣呆坐著，等著時間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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