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 - 黑貓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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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黑貓

碎骨

Feb 21, 2025

181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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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管徘徊在黯淡的陽光下，那沉沉落去的日頭並不可憐他慘澹的處境。

　　他正盯著泥土地，思考要用甚麼自殺方法。槍與子彈、上吊、跳樓、服毒。身體抽搐，最終或倒在血泊，或倒在一地穢物中。細菌分解。塵土覆蓋——自然的墳墓。惡臭味。數年後成為白骨。真的會被分解嗎？

　　「七天後所有生物都將死去。」細菌也算生物：微生物。微生物亦死？或不死？似乎沒有證據。科學及證據。研究所關了，進不去。沒法看數據了。資料銷毀，沒有留存。暫且確定不會腐敗，一種蒼涼的美感。

　　主管摸摸大衣口袋——他藏了一把小手槍。他的手指摸向扳機，撫弄了一下又鬆開。金屬、子彈、撞針。死亡的氣息鮮明地傳出來了。提前的死亡。或許我該把槍拿出來擊發。太陽穴出現一個空洞，血嘩啦嘩啦噴湧出來。滴滴答。我的眼將永恆閉上。最後吐出一口氣：駕鶴西歸。

　　他幾乎把槍抽出來了，又拍拍大衣，把它扔回去。

　　主管側著身子看著研究員離開的方向。分道揚鑣。兩個清醒死去的靈魂。他走向死亡，我看著死亡。死亡的分身。各個神話的死神。狗頭的跟一高一矮的，還有那黑衣鐮刀的經典造型。用天平還有鎖鏈之類的處理靈魂。七天後他們將忙得要死。處理之後投回人間——唔，沒有生命。將死人押在地府吧！變成新陽間了。

　　主管蹲下，雙手覆上臉龐，往下拉長自己的臉皮。睜得大大的眼睛不停轉動，接著向上翻起白眼。現在去哪？去死。去哪死？這兒那兒，隨便。最終都指向同樣的結局。喔！死亡！我來尋你！

　　他還是蹲在地上。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食指做出扣動的動作。

　　他仍然無法動彈。

　　他用身子感知大衣口袋的手槍，堅硬的觸感與死亡的預言。撒旦與加百列、閻羅殿與東方長樂世界。主管自語：

　　「這……我……死——七天後，幾分鐘後。今晚。開槍。七——七天——天。地獄……嗚啊啊啊！」

　　他繼續睜著眼，手指模仿扣下扳機的動作。

　　我該下定決心了，拖得越久越膽小。果決：馬上掏出手槍上膛開槍。火星迸發，倒下。

　　他迅速拿出手槍抵在太陽穴，緊咬牙關。

　　扣下扳機。

　　等了良久，他始終沒有感到劇痛。

　　主管扔下手槍，狠狠將它踹飛。

　　「幹、幹、幹奧奧奧奧啊啊啊！」

　　他踩著手槍怒吼。接著，他又把目光投向懸崖。自殺，唯一重要的哲學問題。剩餘七天的意義只剩等死。

　　主管走了一小段路，到懸崖前又往後退了幾步。

　　我將四分五裂，鮮血四濺。內臟與肉塊。滿滿均勻地舖在地上。番茄醬似的。一攤肉餅，面目全非。

　　他把頭探出崖邊，窺探深不見底的深淵。

　　太深了。下落多久？丟個石頭試試。一、二、三、四……十幾秒。沒有落地或落水聲。直通冥界。石頭開始經歷《神曲》了！簇擁灼燒或冰冷尖號的亡魂。罪人啊！那兒還有風刃呢！

　　主管看著風刃吹出來，挾帶被撕碎的屍片。腥臭。一隻黑貓沿峭壁走了上來，坐在崖邊開口：

　　「你請。要我幫忙？」

　　主管惶惑地盯著黑貓。

　　「跳哇，要我推你嗎？」貓說。

　　「你是……？」主管問。

　　「你會知道的。七天後要忙死了。」

　　主管摀著胸口，他的心跳加速了。風刃還在吹拂，黑貓愉悅地說：

　　「要死了沒，親愛的？」

　　「我……我會的。我會。我……」

　　「那現在啊。」黑貓站了起來。

　　從懸崖底上來一些被鎖鏈綁著的魂，它們叫喊。

　　「你會有同伴的。」貓變大了，整顆頭化為骨骼，但眼球及眼球周圍的肌肉還留著。

　　貓張大嘴巴啃咬主管。它一口咬去半身。

　　主管尖叫著從貓口中脫出，拽著下半身用右手逃跑。黑貓乘著風刃起飛，骨骼散落一地。

　　主管的下半身跟在上半身旁邊跑著。

　　枯骨重組成人型。它伸出鐮刀一推。

　　主管的下半身俯跌，捲著上半身滾下山路。他的身子結合在一起了。他回頭望向白骨人，它扛著鐮刀跳下山崖。

　　主管揉揉肌肉站起來，看向懸崖。

　　枯骨人、枯骨貓。鐮刀。我的身體斷成兩半又接起來。滾下山。吹出來的風刃。死人的魂，被綁著呢。在地下晃盪著。我的夥伴。我不要這種夥伴。死亡。我會去死的。一定。現在嗎？先停下。

　　主管沿著山路離去，腳步逐漸變快，最終飛也似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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