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坊（Red Workshop） - 01

「該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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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夜海咒罵了一聲，他剛搬來這裡，昨天房東太太胡亂的給他一把鑰匙，就急急忙忙離開這裡了，也不知道是要趕著去哪，他剛張口，還沒問哪一把才是對的，房東的身影便遠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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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他煩躁到不行，外頭正熱，太陽在他頭頂高照，額頭上積滿了汗，有幾滴甚至在這時穿過睫毛，沁入了他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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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鎖看著老舊，外觀是那種方形的白鐵盒子，裡頭有四段鎖，稍微一扯的話，整個盒子都會晃，感覺在大力一點的話，就可以把整個都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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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夜海也不是沒想過，但是把這個白鐵盒子扯下來也沒用，門還是不會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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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是鎖頭過舊不好開，所以他用盡了各種角度、各種力道，花費了數十分鐘的嘗試，可怎樣就是打不開這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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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結果看來，便是房東太太給錯鑰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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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夜海只是睡到中午、醒後下來抽菸醒醒腦而已，手機沒帶、錢包沒帶，菸、打火機、鑰匙一把抓了就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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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也只能等同棟的租客出沒，由他們打開門，在順勢一起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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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要等多久，感到煩悶的李夜海掏出了左口袋裡皺巴巴的菸盒，一手把盒蓋打開，另一手去右口袋掏出打火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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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小兄弟，忘記帶鑰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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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句話突然在李夜海身邊傳來，他隨即抬起頭，往話語出現的方向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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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呀，老先生。」李夜海回答著，同時把菸叼到嘴裡，點燃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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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吞了一口，任由尼古丁滑入肺部，隨後在吐出白煙時問道：「您也是這裡的租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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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看起來有七十幾歲，體態乾瘦但挺直，留著一撮修長雪白山羊鬍，頭髮稀疏卻總是梳得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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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隔壁的鎖匠啦。」他看了李夜海一眼，回答道：「我可以幫你開鎖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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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夜海看著老人墨鏡之下微微露出的眼睛，那眼神銳利而慈祥，眼珠呈接近黑而混濁的深灰色，這讓他不禁一邊眨了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一邊問道：「您要收多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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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推了推墨鏡，雙眼頓時不再外露，然後淡淡回道：「給我一根菸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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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呀。」李夜海聽到回答後，又眨了一頓眼，好像這回答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謝謝您，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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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後，他便遞出一根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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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穿著深藍長風衣，衣角繡有看不清含義的一串圖案，說是圖案，更像是一排密密麻麻的文字，只是看不出是什麼形式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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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老人接過菸，然後從風衣的內袋裡，掏出了一枚翻蓋的打火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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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火機機身是啞光金屬材質，色澤沉穩如深海夜空，在光下泛著微弱的銀藍冷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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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彈蓋口，「喀」的一聲清響，火焰頓時躍出，帶著藍金色輪廓，他便用這火點燃這根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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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點起菸，沉默幾秒，又從內袋裡掏出一把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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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覺得太奇異了，李夜海不禁盯著那把鑰匙猛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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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是紅色的，本體細長，線條優雅，在柄的中心，嵌著一顆深紅的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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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似乎感受到了李夜海的目光，一邊走到門前，一邊向他解釋道：「這是一把萬能鑰匙，什麼鎖都能打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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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底下哪能有這種鑰匙，簡直是莫名其妙，李夜海不禁懷疑老人到底是鎖匠，還是精神病患者，畢竟他租的這棟樓附近，確實就有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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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老人伸出手，用那把鑰匙插入門鎖之中，輕輕的一轉，李夜海便真的聽見了低沉的開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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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退了一步，轉頭看向李夜海，揚起一抹淺笑說道：「呐，打開囉，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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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啦。」李夜海語氣有些僵，畢竟剛剛才差點懷疑這老人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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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站在原地，深吸一口菸，語調平緩：「不會，快進去吧，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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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夜海又點了個頭致謝，隨後上前把門打開，準備進去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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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夜海一腳踏入的瞬間，他忽然覺得不對，非常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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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樓梯間原本有這麼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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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變得黯淡，整個光線都透著深紅，他仔細一望，發現周圍牆面上的白漆不見了，全變成了泛著濕光的深紅磁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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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夜海整個人僵住，瞳孔猛然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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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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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鬼！？這是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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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樓梯口跟自己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完全看不見盡頭，最遠之處只有無盡而濃稠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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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錯門了，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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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對……這根本不是門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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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猛烈的寒顫，從脊椎底部直衝後腦門，惹得他猛地倒抽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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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我得馬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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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幾乎是用衝的撲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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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手還沒碰到門把，那扇原本靜止不動的門卻突然自己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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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嘎吱、嘎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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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板緩慢關上，速度不快，卻足夠讓李夜海感受到，恐懼正一寸一寸地盤踞下他整個身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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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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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夜海焦急的大喊，手重重拍在門上想撐住，但門卻完全不為所動，鐵鉸發出低沉的哀鳴，繼續關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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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瞥見門縫外，陽光依然明亮，跟他身後剛剛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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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老人在午後的陽光裡站得端正，像是本就在等候他的回頭一般，與黑暗中的他隔著這道將關未關的門對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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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我！」李夜海扯著喉嚨嘶吼，聲音因恐懼而顫抖：「快點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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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門縫剩下最後兩指寬時，那老人突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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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如夏蚊一般細聲的說道：「媽的混帳小子，把你造的孽收拾完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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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李夜海的心跳幾乎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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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說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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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老人露出像是心滿意足般的表情，丟掉煙蒂，轉身欲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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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門「啪」的一聲，牢牢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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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深紅光線鋪天蓋地而來，從四面八方壓在了李夜海的身軀周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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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夜海全身瘋狂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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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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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助的快要窒息之下、在驚懼席捲全身之下，他跌跪在地，雙手撐地，發出了歇斯底里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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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卻沒有任何的回音，這空間像是把聲音吃掉了，李夜海心跳跳的很快，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撞擊聲在耳邊來回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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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識的往周圍一看，發現牆壁似乎正微微蠕動著，磁磚間擠出了細細長長的東西，看著很像神經絲，這些絲線越冒越多，像要撕開牆縫朝李夜海爬過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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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樓梯口距離他身影的最遙遠之處，突然傳來了傳來滴水聲、腳步聲、低語聲……與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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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存在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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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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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聲音靠的越來越過來，李夜海的理智就要完全潰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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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你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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