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的世界 - 黑眼圈（下）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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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黑眼圈（下）

究酒

May 17, 2018

615

6 分鐘

　　鬼都是會遺忘的，到最後，連自己曾經是誰都不記得。

　　關於這一點，黑眼圈覺得這是因為鬼沒有實體的緣故，飄一飄，搞不好記憶就這麼從身體裡掉出去了。

　　剛開始幾個星期，過個幾天黑眼圈都會陪阿程回家去看看。阿程家真的燒了一桌的麻將給它，但黑眼圈沒拿。倒是阿程看漫畫看得很高興；雖然燒的不是魔法少女伊莉雅。

　　在第五個星期，黑眼圈看到阿程盤腿坐在天上俯瞰城市。

　　「阿程。」黑眼圈上去叫了對方一聲。

　　阿程抬頭愣了下，「欸？你是在叫我啊？這位黑眼圈很重的鬼大哥？啊……對喔，我好像是叫做阿程。」

　　黑眼圈沈默，看來它黑眼圈真的很重。

　　在第六個星期，叫阿程『阿程』它沒有反應。黑眼圈試探地叫它抬起右手比個『耶』，阿程照做。黑眼圈讓阿程跟著它，阿程很聽話。黑眼圈帶阿程到阿程家去，但阿程只是傻傻地看了眼房子，歪頭看向黑眼圈。

　　在第七個星期，阿程消失了。黑眼圈找出了城市都沒找到。

　　黑眼圈嘆氣，好吧，又只能自己一隻鬼過日子了。黑眼圈閒閒無事，但它開始注意有沒有人在招魂，反正它很閒。

　　黑眼圈從幫招魂的人找鬼找人找寵物到跟惡作劇的鬼談天談心談要求。它還把一個在死人無數的建築裡的厲鬼踢了出去，那隻鬼在建築外不遠處吼叫，它找不到回去的路。黑眼圈試著跟它說話但都沒有回應，厲鬼在三天後消失了。

　　然後有一天，黑眼圈被一個女人的吸塵器吸了進去。

　　黑眼圈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它把吸塵器裡面能看到的鬼都吃掉，把吸塵器踹出了一個洞。

　　「你……！你怎麼把我的鎮鬼寶具踹了一個洞！裡面的厲鬼都會跑出來的！」女人驚叫。

　　「什麼鎮鬼寶具！不就台吸塵器！」黑眼圈氣呼呼，一到吸塵器外他就覺得心情好多了。

　　「就算它看起來很像吸塵器，但也只吸厲鬼啊！」女人抱頭。

　　「我又不是厲鬼，吸我做什麼？」

　　「呃。」女人卡殼，「我看你飄了很久都沒有消失，一好奇就……」

　　「好奇就可以隨便吸的嗎！裡面一堆奇形怪狀的鬼差點把我嚇死！」黑眼圈覺得有點想吐，它沒見過頭跟四肢長一堆有些還長膿包的鬼！還一堆！

　　「現在想起來我不知道發了什麼瘋把他們全吃了！」黑眼圈很驚恐。「我現在長什麼樣？有沒有多一張臉？有沒有多手多腳的？」

　　「呃，就多了有點嚴重的黑眼圈……嘿，帥哥，人模人樣的鬼真的很少見，有沒有興趣跟著我？」

　　「我黑眼圈本來就很重！」黑眼圈又開始生氣了，這女人連句道歉都沒有。

　　我們說過了，黑眼圈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更何況它還吃了一堆厲鬼。

　　女人房間裡的東西開始震動，接著……開始砸過去。

　　「哇——！小Ｖ救命啊！」女人奪門而出，東西雜七雜八地跟著她飛出去。

　　然後……沒有然後，女人沒有被砸得滿頭包，也沒有跪下求饒。黑眼圈只看到一個西瓜頭的小女孩走進來，手由右往左一揮，一排黃澄澄的符咒飄在那裡……

　　黑眼圈驚醒後發現自己坐在一張大椅子上。

　　這句話很奇怪。第一，身為鬼的它不睡覺，不會有『驚醒』這舉動。第二，它雖然能坐下，但絕對坐不了椅子。

　　「清醒了嗎？」西瓜頭的小女孩問，黑眼圈發現她穿著黑色的歌德蘿莉服飾，手裡的茶杯是白色花型，西方有耳朵的那種。

　　「醒了……這句話感覺真怪。」黑眼圈發現看東西的角度好像怪怪的。小女孩看起來很正常，桌子椅子跟茶杯也很正常，就是看起來有平常的好幾倍大。房裡除了桌子周遭都亂得跟颱風過境似的。

　　「啊，是了，聽說鬼魂不睡覺的。」女孩把茶杯放下，在同一風格的瓷盤上發出細小的撞擊。女孩看著椅子上把頭轉來轉去，做工精緻，有著黑色長髮的球形關節人偶，澎澎的灰色洋裝隨著動作移位，「別看了，我把你裝進一個人偶裡，東西當然看起來變大了。」

　　「蛤……蛤蛤蛤蛤？」黑眼圈發出一連串沒意義的聲音，「妳們這些人怎麼都自說自話不故鬼的意願啊！」

　　「我才想問你咧！是鬼就好好當一隻鬼，意識這麼清楚做什麼！」那個把黑眼圈吸進吸塵器裡的女人跪坐在椅子旁抗議。

　　西瓜頭的女孩一個手刀往女人頭上下去，「明明就是妳的錯。」

　　「嗚，小Ｖ妳打我……」女人捂頭。

　　「先把我放出來。」只有頭能轉，又飄不起來黑眼圈很不習慣。

　　「你不會破壞東西了吧？」女孩問。

　　「不會……但那是因為她欺負我！」黑眼圈告狀。

　　黑眼圈視線一個扭曲，它發現自己飄得起來了。

　　「阿誼，跟它道歉。」女孩說，「做錯了事就要道歉。」

　　「不要叫我『阿姨』，叫我誼醬啦。」女人跪著轉向黑眼圈的方向，低頭道歉，「隨便把你裝到鎮鬼器裡面真的很對不起。」

　　「我原諒妳，但那明明就是吸塵器。」如果外表高檔一點黑眼圈覺得自己心情會好一點。

　　「是鎮鬼寶具……」女人自知理虧語氣也跟著弱。「說真的，雖然你黑眼圈很重，要不要跟著我啊？」

　　「不要。」

　　「你黑眼圈這麼重乾脆就叫『黑眼圈』吧。」女孩跟著說。

　　「誰管妳們啊。」黑眼圈朝著窗外飄去，但都說它叫黑眼圈了，你萌覺得它走得了嗎？

　　然後剛碰到窗戶的黑眼圈很悲催地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人偶裡……

　　「會給你換一個大一點的身體的。」女孩把人偶抱起，自勁走出房間。

　　「欸，欸？不留給我嗎？」女人問，「還有不幫我收拾房間啊？」

　　「書上都說自己的錯自己承擔。」女孩從門後探出頭來，「但黑眼圈這個錯我就幫你承擔了。」

　　就這樣，黑眼圈成了一個有主的鬼。

　　剛開始它是很不滿意，但不久後它覺得這生活還不錯，說話有人回應，碰得到東西，有事情做，一點都不無聊。

　　嗯……就是不能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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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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