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平十二年,冬。
季都吹起了凜冽的寒風,飄著綿綿細雨。濕冷的風能讓習慣於炎熱的中洲人冷到骨子裡去,但對於西原人來說,這點寒意其實不算什麼。
西原到了這個時節可是會下雪的。
只是西原的雪,也已經是遙遠的記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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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還未亮,宮內的練武場就已經傳來霍霍舞劍的叱喝聲。
一個三十出頭左右的壯年人,赤著上身只穿著長褲,手持著一把造型古樸、劍刃寒芒閃閃的厚重大劍,跟五個手持木劍、勁裝打扮的年輕人對峙著。
雖然沒有下雪,卻是彤雲密佈,時不時飄落著星星雨雪的天氣。但場中對峙的人,除了那個壯年人外,額角隱現汗跡,身上的短衣更是汗透,有幾個人的手跟腿部還有彷彿被板子抽過的紅痕。
場邊分佈著十餘名手中持戈、身上披甲,衣著正式的禁衛軍以及幾個穿著紅色勁裝,帶著各式不同兵器的剽悍壯漢,有些人看起來鬚髮已白,但丰姿氣度卻絲毫沒有衰頹之態,精神奕奕,猶勝青年。
這些人圍在場邊看著場中比武,是為了避免發生意外。即使手持真劍的只有那個壯年人,但在修練內功的武者手上,即使只是木劍也能致人重傷。更不要說現在場上陪練的內廷侍衛,都是在禁衛軍中挑選出來,負責皇室要人安全的貼身護衛,個個都是高手。
剛剛雙方顯然已經先交過幾次手,此時壯年人回氣已定,斥喝一聲,長劍揮出。
這一劍刺向場中的一個內廷侍衛,那名內廷侍衛表情沉著,先退一步,木劍挑出,點在對方重劍的重心處。這一劍雖是防守,但只要成功挑開對方的攻勢,自己的木劍就可以長驅直入,逼退對手。
但面對壯年人,他當然不能這麼做。一劍挑開對方的攻勢之後,又連退三步,避開對方接著攻過來的兩招,再度揮出一劍。劍走圓形,在壯年人的劍上一觸即退,卻又把壯年人的劍給逼開。
其他四個人這個時候應該要一起出手幫他解圍,但由於他們只能守不能攻,雖然可以運內力把木劍護住,但壯年人用的重劍邊緣打磨的甚是鋒銳,如果用硬架的方式,不過兩到三劍就可以劈斷他們的木劍。每個人只能被動的抵擋壯年人攻過來的劍,只要他們撐過五分鐘木劍不斷,便可以繼續留在內廷侍衛的班子裡。
依劍形制,劍法的多數招式多為直刺、抖削、割劃,而少橫砍、直劈、硬剁。壯年人的劍法也是如此,但他用的劍如此沉重,要施展這些原來為一般型制長劍設計的招式,並沒有那麼容易,這種厚重大劍,施展砍劈剁的招式肯定威力強大,但壯年人卻只是中規中矩的施展著刺削劃的劍法。
從雙方的神態看來,壯年人其實並沒有放盡全力,不像是比武,倒像是自己練武一樣。一劍劍不管是直刺、抖削、割劃、纏挑,或者突如其來的橫砍直劈,動作都一絲不苟。彷如在戰場上以堂堂之陣、正正之師,以壓倒性的兵力直接輾壓弱勢敵人一樣,根本不用耍什麼小動作或者暗出奇招。
旁邊旁觀的內廷侍衛中,有許多都是從不同的武林派別中招募而來的頂尖好手,雖然每個人所用的武器都不相同,但他們幾乎都跟眼前這個壯年人比過,所以對於現在場下的這些內廷侍衛的攻守進退以及壯年人的劍法,都看得頗有了悟於心。
內廷侍衛的任務是保護要人,所以他們不管使用什麼武器,都必須達到這個目的。但其實他們這些從各大門派招募來的內廷侍衛,說是官職,不如說只是給予他們的榮譽,讓他們進宮協同訓練禁衛。內廷侍衛真正的骨幹,仍是那些由職業禁衛挑選出來的軍人。
這些禁衛被挑選成為內廷侍衛之後,皆會頒賜寶劍一把。他們在禁衛服役的期間,每個人都必須熟習兩套劍法,一是皇家的『聖炎龍劍法』,一是由軍陣發展出來的『盾劍法』。
聖炎龍劍法一開始是流傳於皇室,原本並不外傳,是後來特許禁衛軍修練,以之提升禁衛軍的近身作戰能力。但禁衛軍必修而且實用性更高的劍術,仍是由軍中千錘百鍊而成的『盾劍法』。
『盾劍法』,運劍為盾。並不是說把劍拿來直接當盾牌用,而是學習挑、卸、抹、廻、纏等等較細膩、用以防禦的劍法,所重的是眼力、判斷還有膽識。培養出能夠分辨攻擊的弱點的眼力、判斷數個攻擊的先後以及嚴重性的判斷力,以及敢於直面威脅的膽識。
『盾劍法』其實是不能夠後退的,就如同軍隊盾陣排開,步步向前,擠死敵人。盾劍法每擋敵人一劍,都蘊含著反擊的後著,即使敵人不斷地發動各種攻勢,他們也要不斷的趨向敵人,盾陣的目的是為了用來防禦騎兵的衝擊跟弓箭的射擊,盾劍法一開始也是為了擋箭跟刺馬而發明,後來逐漸增加各種招式,原本的宗旨卻沒有變。
可是要在壯年人的劍下一步不退還步步進逼,這又談何容易?如果五個人同使盾劍法中的『盾陣劍法』,分攤攻勢下或許還有機會,但既然沒有辦法反攻,盾陣那寓攻於守的優勢也就不存在了,施展盾陣劍法也沒有什麼意義。
壯年人又分別出劍攻擊了其他四人,雖然每個人都擋得很辛苦,在壯年人的攻勢下節節後退,卻也沒有人的木劍因此折斷。待壯年人收勢後退,這些人才棄下木劍,左手撫腰、右手抱胸單膝下跪行禮:「謝聖上賜招。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罷了!平身,給朕好好的練。」壯年人即是季昏帝。他有點意興闌珊的把劍交給過來侍候衣著的內侍,自己拿過毛巾抹抹汗,穿上紅色的錦龍袍。著裝已畢,眼角瞥到遠處有一人走來,昏帝眼神閃過一絲疑慮,隨即露出笑容向那人走了過去。
那人身著紫色雲紋王服,外披朱錦龍紋戰袍,頭戴紫金三珠冠,腰間紫玉雲紋帶且佩著一把吞金鑲銀雲紋劍。依季國的服制,皇帝、太子用赤色龍紋;親王、郡王用紫色雲紋;皇帝戴朱錦九珠金龍冠、太子戴七珠紫金藏龍冠,親王戴紫金五珠冠、郡王三珠冠。
來者的服色是個郡王,卻比一般郡王服色多了一襲朱錦龍紋戰袍跟一把寶劍,這顯示著這個郡王是軍功出身,而且深受昏帝的信任,否則也不會讓他佩劍靠到身邊。季國立國數百年,早期的世襲親王、郡王以及新封王爵加起來也有十數個,卻沒有一個能跟這個郡王一樣,面君的時候還能披著戰袍、帶著寶劍。
披戰袍、佩寶劍,一般是賜與親貴大將出外征戰的榮譽。以季國禮制,皇帝登壇拜將之後,賜與戰袍與寶劍,披上袍與劍者,面君可以只行軍禮而不用行君臣禮,此榮譽在凱旋之後封爵時收回,名為『解甲』,象徵繳回兵權。
但凱旋封爵之後,皇帝也可以賜與『袍劍不解』的榮譽,象徵著皇帝信任將軍,放心由他繼續統兵。除了不用行禮之外,其實也就代表著手上握著實質的兵權,享受著絕對的信任。
放眼季國,這樣的特權,也只有季效群這個由季昏帝親自提拔的『平郡王』才有此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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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效群見到昏帝向自己走來,連忙退到路旁,躬身行禮。昏帝令他平身,親切的道:「今天內閣是你當值嗎?朕的劍法在你看來可有進步?」
「臣王久未練劍,原本學的一些三腳貓的劍法,早已荒疏,豈敢妄評聖上的劍法?」季效群謙虛的說完,昏帝抬眼向他望來:「效群何須如此自謙?朕十歲開始練劍,如今已經二十年有餘,你說場面話,朕豈有不知道的?練劍者首重心誠。」
「是。望聖上恕罪。」
「不過你這麼說也是題中應有之義。否則就算朕了解你,那些言官御史的口誅筆伐,也會令你很難過。朕不加罪,說說你今天進來見朕,有什麼事情要回?」昏帝轉過身:「我們君臣邊走邊說吧。你雖然是皇親,不過已經離得太遠,驟然封你為親王,大臣們不是沒有意見。不過你的功勞確實很大,朕也不吝於把這份榮寵送給你。」
「謝聖上寵眷。臣王要奏的是金關西防軍大都督的軍情加急本章,這是剛剛送到的,臣王還沒來得及寫節略,奏本還在臣王這邊。」
「西防軍?」昏帝一聽到是軍情,登時提起興致。問道:「元國又侵犯邊境了嗎?」
「是。根據奏本所述,我軍諜報發現原國已經在邊境聚集了大量馬匹,總數不下五萬。而且靠近金關的幾個元國軍事據點如泉堡、臨海關等,都有聚集軍隊訓練的跡象。西防軍請求調撥額外調撥三個月一萬人份的軍用乾糧,準備分兵突襲這些據點。」
「這差事兵部自己辦得下來嗎?」
「臣王勉力而為。秋糧剛剛入庫,還沒有製成乾糧。臣王已經以內閣的名義傳令戶部加緊辦理。」
「朕會讓胡國丈召戶部有司官員加緊督促。昨天兵部報上來的帳目中,扣除三軍需用的部分,剩下的乾糧應該可以調出三千人一個月份的量,先把這批乾糧運到金關去。」
「謹遵上諭。」
「調水龍軍守京師南線,糧食速速籌集,運到金關前線。金關能安,中洲才能安。」
「是。」季效群在心中盤算著最近報上來的糧食跟貨幣數字,雖然經過那段時間的民變戰亂,但今年開始大多數的地方都已經恢復生產力,上繳上來的稅賦也已經足供調度,不再像之前一樣得靠著截長補短、東折西扣來應付開支。
「對了。前幾年因為用兵的關係,軍民一體縮減開支,現在除了西線之外,國內已經平靖。朕的意思,去年原本要選的秀女因為戰事而停選,今年也該重新舉辦了。」昏帝忽然停下腳步,表情力持自然:「朕習劍以來,並不好色。但皇后已於三年前崩逝,中宮無主,皇子只有三個庶出子,朕看來盡皆平庸。三子不同母所出,除皇長子之母因難產而歿,老二跟老三分別是淑妃、令嬪所產,母家皆不高貴,恐怕日後無人輔佐。」
「以臣王觀之,皇子盡皆賢孝。且聖上春秋鼎盛,皇子們慢慢培養即可。」季效群知道皇子問題只是想要選妃的開場白,但皇子問題向來是所有君王最頭痛的問題,封爵出去開牙建府早了,怕奪嫡派系之爭;不封爵,又怕養出一堆只會吃喝玩樂的廢物。
不過皇長子也才五歲,才剛剛要出宮讀書,皇二子三歲、皇三子兩歲,不過稚嫩嬰孩,要說從這麼小的孩子身上看出平庸或傑出,還不如說昏帝嫌棄這三個孩子的出身門第。
昏帝自己也是庶出,如果不是當年剛出生的時候被抱進皇后宮中撫育了三年,獲得先帝的另眼相看,現在頂多也只是個閒散公爵,連封王都不可能。但即便是這樣的出身,他的門戶之見也並未因此而稍減,反而更想為未來的太子找到一個顯赫的外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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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論顯赫,中洲四大家族之中,大概只有師家跟秋家夠資格,但這兩大家族是素來不會參加秀女選拔的。師家的女兒多半會用來招贅,讓有軍功有實力卻沒有門第的年輕將軍成為師家的一份子;秋家的女兒則是在一出世就會擇定未來的夫婿,要嘛是秋家的生意夥伴的孩子、要嘛是秋家中負責重要業務的幹部的孩子。
中洲原本的風氣就跟西原不太相同,大概是曾經受過北海國的統治,又或者土生土長的中洲人古老的母系社會傳統,中洲的大族對於族中的男女其實並沒有差別待遇。有點財力的家族對於男女都會著力培養,選擇接班人。季族進入中洲建國之後,重男輕女的觀念雖然對中洲人有所影響,可是有力量的大族是不甩季族帶來的那一套的,反而季國皇族也不得不接受中洲人的觀念做法,對皇子跟公主的培養一視同仁,甚至在傳承了數代之後,季國也有紫光女帝、昭平女帝等女皇的出現。
皇室選后妃,一開始會先從西原人選起。跟著季族來到中洲的西原人有很多是季族在西原時候的下屬。依照季國後宮制度,皇帝可娶一后、四妃、九嬪算是正式妃嬪,其他的才人、貴人、答應不計其數。但后位從來也沒有封過中洲出身的女子,就連四妃九嬪,中洲女也相當罕見。中洲當地的望族,除了部分想藉由攀親來謀取地位財富者外,也沒有人願意把家中的女子送入待選的。
由於望族不見得願意跟皇室攀親,因此選后妃秀女的範圍,也只能從官員跟非季族的受爵貴族去挑選。這些非季族的受爵貴族或者朝廷官員,若因家中女子入選成為后妃,可以讓家族的地位更加穩固,所以多半不會反對這種挑選安排。甚至沒有女兒的官員,還會特地去收養民間孤女,傳授才藝跟禮節,以待未來選秀女的時候可以推薦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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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帝轉身拍拍季效群的肩膀:「朕知道你政務繁忙,不過這種事情也不能找外臣去做,你如今是三府總督,做這件事情還是適宜的。」
「臣……謹遵聖命。」季效群暗嘆了口氣,對昏帝這突如其來的想法有點無奈。自己還要回內閣去處理各地轉上來的軍政要務,區區一個選秀女的差事,派宮務府跟宗室府的府督大臣就可以解決的事,不知道為什麼昏帝要這麼鄭重其事的囑咐自己。
昏帝見他接受了差事,笑了笑道:「你可知道為什麼朕非要你來做這件事?」
「臣愚鈍。聖上可是有心儀的女子,想要趁這次選秀女選入宮中?」季效群知道昏帝喜歡這種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的橋段,即使昏帝內心只是想要找個顯赫家世的女人來生下繼承人,不過他是不會否認這種浪漫的說法的。
「知朕者。效群也。」昏帝表情有點靦腆、有點興奮:「胡蛟已經當了首相,他的女兒也已經封了妃。如今的後宮之中,胡妃最得朕意,但她未能生育,使朕甚感遺憾。朕上個月微服到北苑射獵,碰上了吏部侍郎趙彰明的女兒趙月心,曾與之有一曲之緣。此女端莊又不失大方,一曲清唱繞樑三日,聽說也擅長書畫詩詞。朕意,選她入宮。」
「臣王聽說,趙月心有帝都第一才女之稱號,不管是禮節、才藝、姿容、門第,都無懈可擊,即便入主中宮也是夠資格的。臣王會先跟趙侍郎打聲招呼,讓他準備好趙月心的入宮的事宜。」季效群想了想,道:「選秀女不能只挑一個趙月心,現下宮中宮女部分已經過了適嫁之齡,先帝體天格物,素來節儉,放出去的宮女都不再補上新人。先皇后已逝三年,聖上妃嬪不多,現在的宮女還勉強可以支應差使,不過也難免委屈了宮中的各位貴人。臣王建請聖上,此次選秀女,不妨向各地的牧、撫、朝中卿、尚書、侍郎以及國公、郡公等官員貴族廣徵家中未嫁之女入宮待選。此外也應由各地牧撫挑選身家清白的寒素家族之女,一併入宮。」
「好。此言深得朕心。你去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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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帝選秀女的事情,很快就經由驛馬傳遍全國。各地官員家中有女兒者,紛紛幫女兒打理衣物首飾,聯絡同僚撰寫薦書。寒素女子的部分,官員們也加意辦理,其中不免有趁火打劫、監守自盜的事,不過大致上也算順順利利的辦了下來。
各地送來總數三千餘名的秀女,由各地的牧撫派出禮車跟護軍,一路送到京城。宮務府早就已經打理好宿舍,安置這些遠道而來的秀女。
同樣是秀女,卻是兩樣情。那些官員家中的千金小姐被送進來就是為了妃嬪之位,地方官挑進京的多半有京中的同僚照應,送她們的車馬、沿途居住的驛站都有關照。至於寒素女就只能十幾人去擠一間宿舍單間,送她們進京的車更是粗劣的牛車,一車擠上十人,旁邊還有士兵監押,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罪臣家屬被流放。不過這些「小事」,是不太會被人注意的。
季效群自己的要緊公務很多,但他對於選秀女的事情也不敢馬虎,每隔幾天就會召辦理此事的宮務府管事到內閣來詢問辦理狀況,到所有秀女送達之後的初選、複選,他更是特別注意權貴千金的名單上面記載的名字,特別囑咐將趙月心跟數名門第相當的千金小姐都納入選擇中。
趙月心只是侍郎之女,以季國的官制來說,在尚書台坐第二把交椅的事務官只是從四品,跟許多有著爵位的外姓功臣相比,可說是微不足道。皇帝選妃嬪,除了傳宗接代誕育皇子的需求,透過結親來獲得貴族跟大臣的支持擁護也是重要的目的。所以名單裡面必然要把一些掌握實權的大臣族女放進來。
大臣們希望透過跟皇帝結親來獲得權位上的保障,皇帝又何嘗不需要實權大臣的支持?聯姻結親自古就是一種最直接的結盟形態,愈有勢力、地位的人,愈難以自主決定自己的婚姻,即使是皇帝也不例外。昏帝可以讓趙月心進入後宮,但即使趙月心進了後宮,昏帝也必須要敷衍其他的妃嬪,無法給趙月心專房之寵。況且現在後宮之首的胡貴妃寵冠六宮,趙月心的加入是否能在後宮掀起什麼波浪,還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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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隨意翻閱著名單的時候,門口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奴才給平王爺請安。」
季效群抬頭看去,見到宮務府總管蕭公公帶著兩個太監站在門口,一臉諂笑。季效群起身離座迎了過去:「蕭公公來了?是來拿名單的嗎?公公伺候聖上勞心勞力,這種事情找個小公公過來也就是了,何需如此事必躬親?本王若知是公公親自過來,應該遣人迎接才是。」
「不敢勞王爺迎接。聖上的事情,我們當奴才的怎麼敢怠慢,不過奴才來這裡找王爺,除了拿名單之外,也確實有另外的事情有求於王爺。」
「哦?」季效群有點疑惑,這個蕭公公從以前昏帝還是皇子的時候就伺候到現在,雖然季國歷代君主對於宦官的管理都是相當的嚴厲,動輒打殺。即使是有重要職司的大宦官也不敢作威作福議論國政把持權力,不過因為他們多半都圍繞在皇帝的身邊,即使像季效群貴為郡王,也不敢恃著自己的地位去把他們真的當奴僕使。
想到這裡,季效群決定先聽聽他想幹什麼,如果這件事情自己可以辦的話,也不妨賣個人情給他。季效群現在是三府總督,所以三府沒有設府督大臣,這些總管太監其實就是三府事務的直接執行者,必須給點好處事情才能作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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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公公但說無妨。本王能幫忙的決不會袖手。」
「這次選秀女,有幾位獲選的名門佳麗,聽說並不願進入後宮。雖然侍奉聖上是她們的福分,可是聽說還有幾個從小就已經跟人訂有婚約,貿然選入,恐怕有傷聖上仁厚之名。」蕭公公邊說著,把一份摺好的信箋從懷中取出,恭恭敬敬的送了上去:「請王爺斟酌。」
季效群展開名單,邊看邊瞥了蕭公公一眼,對這個見錢眼開的老太監有些改觀。
選入後宮即使成為妃嬪,也不一定就是好事,即使受了臨幸,如果沒能留下子嗣,當年華老去,最幸運的結局可能就是早點凋亡,否則不是進冷宮,就是被迫出家,伴著青燈神像終老。
但即使這老傢伙收了人家的錢,大概也犯不著在這種事情上面為人家出頭。選秀女是宮中的盛事,即使真的不願意進宮或者有了指腹為婚的婚約,真的被選上之後,婚約也只能作罷。如果是皇帝指定要的人例如趙月心,恐怕就算她已經結婚懷孕,也沒有人敢違逆聖意去跟昏帝說明真相吧。
名單上面的幾個名字,都是通過了第二輪複選,而且頗有希望進入第三輪決選的名門佳麗,人數不多,雖然這裡面的人背景不乏三品以上的高官,但在決選的時候剔除並沒有什麼難處,這件事情自己還可以做得了主。
選秀,第一輪比容貌才藝,第二輪就是家世背景。容貌才藝不夠出色的第一輪就被剔除,第二輪算到家世背景,趙月心說不上太過出色,比起決選名單上的那些動輒都是王侯或者二三品以上的高官顯要,區區一個吏部侍郎的確是很難脫穎而出。不過季效群早就已經知道會有這個問題,在選秀女之前便找人舉薦趙月心之父趙彰明以及吏部尚書,說他們兩個積極任事熟稔政務,應該晉職。昏帝便升吏部尚書為文華殿正卿,順手推舟的讓趙彰明也掛上文華殿末卿銜,署理吏部尚書。在品級上由從四品直升兩級到從三品,既不會太過刺眼,也不會太過微賤,而且把官員任免的實權交到他的手上。
如果不是趙彰明掛上了文華殿末卿的官銜,趙月心在第二輪比家世背景的時候就很有機會被刷掉,即使趙彰明出身的趙族幾代擔任中央或地方的文官,也算是望族,可這種小家族的族譜報出來,如果原因是因為族譜獲選,那誰都會認為季效群有舞弊之嫌,即使知道是昏帝親自點名,季效群也不得不出來幫忙揹這個黑鍋。現在趙彰明握有實權,如果趙月心入選,旁人也只會以為是昏帝攏絡趙彰明的手段,而不會想到趙彰明是父憑女貴。
把名單上這幾個刷掉,可以讓趙月心的入圍更容易。如果自己不置可否最後又沒有答應,肯定會得罪蕭公公,但如果自己答應了,就必須擔上這個干係,名單中倒也沒有什麼不能得罪的人,反正自己表面上只會看通過第三輪的決選名單,如果有些人第三輪就被刷掉,那也很難扯到自己身上。
這時候就不妨作個人情給蕭公公,順便讓蕭公公在宗室府把趙月心的事情走圓,讓趙月心可以順順利利的入宮,不著痕跡讓御史台的御史說不上話,耳根也比較清靜。
心念電轉之間,季效群已經考慮了各方的利害關係,點頭同意幫蕭公公這個忙。既然已經決定幫忙,季效群也不會去問蕭公公在背後到底有什麼原因又或者撈了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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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公公千恩萬謝的退了出去,季效群也覺得累了。伸個懶腰,旁邊的親衛連忙靠過來:「王爺有什麼吩咐?」
「去借幾套便服。」季效群想了想,道:「本王想出去走走,找一台別那麼顯眼的馬車。」
「不知王爺想到什麼地方去?屬下先做安排。」
「只是微服出行,不用帶那麼多的隨扈,有四個人夠了。」季效群伸手拿過桌邊放著的佩劍,道:「到西門附近的市集去吧,那邊應該還擺著夜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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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是微服出遊,安排也只花了短短的時間,連車子都是到街上雇來的青棚車。但是季效群知道貼身親衛早就已經派出人手先到西門市集埋伏,連雇來的車夫都是由禁衛軍頂上。
西門附近的街市是一般庶民比較常逛的區域,有著許多相對便宜的成衣物件跟平民美食。季效群的小時候跟少年時期,就經常跟著一些下級貴族子弟在這個區域閒逛胡鬧。後來他殺人報仇加入禁衛軍之後一路平步青雲,軍務忙碌,也沒有什麼時間可以出來逛街了。
市街的景象依舊,遊人如織,在點亮了夜燈的街市遊走嬉鬧。旁邊的店鋪不時傳來吆喝叫賣聲,每個路口都有配刀帶棍的虎賁城衛值班站崗,等閒也沒有什麼人敢在這裡鬧事,但敢在這裡鬧事的,也絕非等閒。
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季效群剛剛下車,帶來的四個隨扈就圍在他身邊,手握劍柄成防衛態勢。季效群皺起眉頭:「怎麼回事。」
近衛頭子朝路邊的一個人打了個手勢,那個人便急匆匆的帶了三個人往騷動處奔去。季效群微微點頭,面帶肯定。這個叫季瓊的禁衛軍上校是最近才剛剛從宮中調進王府,季效群雖然看過他的履歷,但對他並不熟悉,也還沒試過他的武功。
不過端看他短短的一刻鐘內,就已經安排好出遊的準備跟埋伏的人手,在辦事上相當的幹練,自己所訓練的近衛雖然也不錯,不過從軍隊帶出來的人,習慣上就跟這些慣於保護政要貴族的禁衛軍不同。
季效群帶著便衣近衛往騷動處走過去,季瓊則不斷的向兩旁作手勢指揮。季效群注意到他調動人力的方式並非全部叫過來,而是讓有些人原地待命,監視人群。他們用的手勢動作並非完全是禁衛軍訓練的那一套,季效群年輕時曾經混跡於江湖,知道這可能是某些門派自創的手勢暗號。
不過到底是出自於哪個門派就看不出來了。
騷動的中心點是一輛看起來不算華貴的雙馬馬車,幾名家將正在跟一行騎著駿馬、佩帶長劍的紈褲子弟對峙。
比較怕事的平民百姓都已經離開了,有些做生意的攤販甚至連東西都來不及收人就先跑光了,留下來圍觀的多半是穿著武士服、佩帶的兵器的江湖人。
那些紈褲子弟人數有八個,季效群認出其中之一是鄭郡公的兒子季揚威,那其他的七個人的身分大概也可以猜出一二。
季揚威跟另外七個貴介子弟自封了個『季都八俊』的外號,可是眾人私底下提起,不是叫他們季都八犬,就是叫他們季都八惡。由於家裡都是有爵位的貴族世家跟皇室子弟,一般官員根本不敢管他們為非作歹,他們就憑著自己的家世身分組了個叫作『八俊幫』的幫派,到處招收地痞流氓幫他們為非作歹。
這些人雖然囂張,卻也不敢到貴族雲集的東市去,西門市集這裡聚集的多半是平頭百姓,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欺男霸女,不用怕惹到不該惹的人。
季效群看向馬車的一方。那一方的四個家將只帶著鐵棍,車夫似乎很少遇到這種情況,嚇得面無人色。不過馬車圍著版壁圍帘,車上的人似乎沒有下車解決事情的打算。
馬車上面的掛燈,寫著一個『雲』字。季效群思索片刻,滿朝大臣、貴族之中,姓雲的有好幾個,季效群比較熟悉的是前年剛轉調戶部擔任侍郎的雲驥,因為最近許多糧食跟金錢調動的關係,雲驥是掌總的人,時常要進到內閣作報告的關係。
雲驥這個人一向低調,從軍功出身,曾經在西防軍當過參議幕僚,在西防軍升到中校後調入京軍,然後轉武從文,外派當了一任郡守又平調回來當了戶部國庫司的郎中令,然後升任侍郎。在西防軍期間沒有什麼顯著的戰功,所以並沒有取得什麼爵位的頒賜。
不過這次選秀之中,他的女兒也在待選的行列。記得……是叫雲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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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揚威一行人多勢眾,人人刀劍出鞘。季揚威指著車子,態度囂張:「老子數到三,如果再不從車裡出來的話,老子就不客氣了!姓張的你既然敢動手打人,現在就不要做縮頭烏龜。」
那群雲府家將面面相覷,一個領頭的向前施禮:「這位公子恐怕誤會--」話沒說完就被季揚威一腳踹中,整個人往後摔出,著地後還滾了幾圈。一個同伴連忙過去將他扶著,怒斥:「你們怎麼打人?」
「狗奴才還敢頂嘴?給我殺!」季揚威長劍一伸,身法一動,匹鍊般的劍光先刺向車帘,車帘被劍氣一逼,微微掀起。
季效群眼尖,見到車中是個女子,不及細想,拔劍一招『長虹經天』,投向季揚威。季揚威能夠作惡這麼久,也確實有他作惡的本錢,百忙中回劍一擋,只覺手中劍劇震,被一股大力甩得脫手而出。他整個人連退七步,還是止不住對方狂猛的劍勁,喉頭一甜,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噴了血之後,經脈間的壓力釋放。季揚威發覺對方的內功跟自己同出一源,都是季族皇室不傳外姓的內功心法『聖炎九訣』,自己雖然倉促應付,但以自己已經練到第四訣的功力,皇族之中能夠跟自己比肩的也是屈指可數。對方雖然是偷襲,但並沒有用上全力,那直接輾壓自己護體內力的強度,最起碼是修到第七訣才能作得到。
『聖炎九訣』在皇室中人人能練,但如果不是季氏皇族,一練就會走火入魔,使得這套武學只在皇族之間流傳,只是沒有人知道別人的修為練得怎麼樣,除非通過交手來確定。
正當猶豫著要不要動手的時候,自己的那些狐群狗黨已經吆喝著拔劍衝上去。
季效群正想出手,季瓊卻先他一步閃進那些人之中。長劍連鞘,左手劍、右手拳。左劍架開對方的攻擊,隨即右手的拳掌中宮直入,重擊對方顏面、關節或穴道。
這八人橫行已久,雖然有點仗著身分,但確實也有幾分真實本領,想不到在季瓊的拳掌之下竟然沒人能擋他三招,不是鼻青臉腫的摔飛出去,就是被打中穴道半身痠麻的倒在地上。
在季瓊下場的同時,三個護衛已經拔劍,排成『盾劍陣法』的站位,把季效群圍在中間。
季效群收劍回鞘,覺得有點可惜,不過也暗暗後悔不應該衝動出手。
自己現在已經是郡王之尊,如果在這邊出手打架的事情被傳了出去,即便外界表面上不說什麼,倒楣的時候就可能是一條不大不小的罪名。驟升高位沒有根基,難免會受到許多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尤其自己憑藉軍功冒起的太快,已經招了首相胡蛟以及其所代表的胡族之忌。
胡族是西原世族之一,昏帝原本只是個不受重視的皇子,如果不是因為娶了胡蛟之女,在胡族的運作下受到先皇的另眼相看,恐怕是沒有機會成為太子,更遑論成為皇帝。這擁立之功使得昏帝登基之初,立刻便把這個國丈從三品文華殿末卿一舉提升到一品的首相之位,更打破了非皇室沒有軍功不得封爵的傳統,硬是讓禮部找了個理由封胡蛟為文鄉伯,享雙俸。
皇后過世,胡蛟之女胡貴妃已經成為後宮位份最高的女人,只差一步就可以扶正當皇后,可胡貴妃沒有誕育皇子或公主,依規矩不能封后。如果昏帝願意將一個皇子指給胡貴妃當養子,那還有封后的可能,但是昏帝遊戲後宮,似乎也沒有替她想過。不過昏帝每個月都固定會有個幾天到胡貴妃居住的露華宮去,胡貴妃所受眷寵似乎也不衰。
但自己負責了選秀女,又加上昏帝所指定的趙月心,可以想見趙月心一旦入宮就會有一段受寵的蜜月期,胡貴妃肯定會認定趙月心是他季效群送進宮分寵、以鞏固權位的棋子,胡蛟也會開始策動對自己的攻擊,如果今天晚上在這裡的事情不處理好,日後會麻煩不斷。
好在季瓊並沒有亮自己的招牌,自己剛剛出手擋下季揚威,兩劍交接的同時,他也察覺到季揚威跟自己的內功系出同源,都是聖炎九訣的心法。季揚威肯定也知道出手的人是皇族中人,如果他就此歛退,季效群也不打算繼續追究此事。
不過蠢人究竟是蠢人。季揚威看著倒了一地的狐群狗黨,也不知道是因為沒面子還是發脾氣,竟然撿起一把劍,朝季瓊殺了過去。
季瓊的劍終於出鞘。
赤紅劍身的寶劍在夜市的燈火映照下,彷彿流火螢光般的滑過空中,單單純純的只是一劍,沒有後著也沒有追擊。
季揚威一呆。因為他的劍掉了下來。
右手的拇指滲出血,看傷勢,未來就算傷好了,大概也沒辦法再握劍了。
季瓊用的是『聖炎劍法』第一式--『火光乍現』,僅僅一招就讓這個橫行季都的好手指傷劍落。對一個練劍的武士而言,長劍脫手是莫大的屈辱,即使季揚威再無恥,連續落劍兩次也無顏再打下去。
只見季揚威的臉脹成深紅色,又驚又怒,施展輕功跳上旁邊的房子,幾個起落人已遠去,連劍也不撿了。
『聖炎九訣』的每一訣心法,都搭配著劍法中的一式。內功愈深,劍法的破壞力也就愈強。
旁人可能連看都沒看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但像季效群這樣的高手,卻可以看出季瓊這一劍看似平直,卻是透過微妙的曲線,繞過季揚威的攻勢,精準的削傷季揚威的拇指。
這一劍又利又快,且只有劍鋒尖端處劃過,所以季揚威只是受了一點微傷,但已足令其握不住劍。
要這樣精準的削傷他的拇指,比直接砍斷他的手腕還要困難。
如果季瓊用了第五式『風火勢』或者第六式『雷火霹靂閃』把季揚威摔飛出去甚至用強大內功震斷他的經脈、廢了他的武功,那季效群可能還不至於那麼震撼。
季揚威雖然已經練到第四訣,但在練到更高訣法的高手眼中,要制伏他並不困難,難就難在居然只用了『火光乍現』的一劍就讓季揚威受創。
要用這一招割傷季揚威,自己也可以作得到。但要控制傷害在這麼精準的程度,自己卻是力有未逮。除了劍法外,剛剛用來對付那些人的拳掌功夫,看似擊打實是制穴,中招者只是失去行動能力卻沒有受到重創,如此武功,令人激賞。
被打傷的雲府家將在旁人攙扶下過來道謝,季效群注意到有一隊虎賁城衛接近,不想多待,敷衍兩句就想離去。一個原本在車旁伺候的雲府家將忽然走過來行禮道:「壯士且留步。我家小姐想要親自向您致謝。」
「不過舉手之勞,況且這些惡徒都是在下的同伴出手制伏,無須言謝。若是已經無事,小姐不妨先回去吧。」
「這位壯士可知道這些人是誰?」季效群耳中忽然響起一道細細的聲音,不由得訝然向雲府的馬車看去。那雲府的家將絲毫未覺,旁邊的眾人似也沒有任何感覺。
「請壯士靠近車子一點,小女子內力不濟,無法維持遠距傳音。」那個聲音又道。
季效群露出饒富興味的笑容,想不到對方居然還有這一手。
以對方這樣的功力,剛剛季揚威如果逼了對方出手,也只會自討沒趣。這種蘊含內力的傳音法,最基礎的功法許多賣歌賣曲的吟遊藝人都會,但像這種將聲音以內力收束成束,遠距傳音卻不讓其他人察覺的傳音法,整個中洲大概也只有『五音派』才懂。
季效群邊想著邊靠近數步,停下腳步的位置,剛好是『秘傳音』法最有效的距離。對方如果看到他站的位置,便會知道他對『五音派』並非一無所知。
對方繼續傳音道:「雖然壯士跟貴屬的身手高明,不怕這些惡棍。但這些人在季都有相當的背景,壯士最好速速離開季都,以免遭到他們動用官家的關係報復。」
「多謝小姐提醒。不過在下還有要事,短時間內不會離開季都,只好辜負小姐的美意。」季效群其實根本也沒把季揚威等人看在眼裏,不過也不好對對方的善意提醒直接拒絕,對方在車中彷彿幽幽地嘆了口氣:「既然如此。如果壯士遇上了什麼麻煩,可以到百官街的雲侍郎府,只要你跟守衛說你是西門集的劍客,雲侍郎會盡力協助你……只是剛剛被打跑的那個人是皇室宗親,鄭郡公的二公子季揚威,雲侍郎能夠給你的幫助有限。」
「小姐無須擔心在下,區區一個鄭郡公,還不在平郡王府眼內。他們不找上來也就算了,如果找上來,也只會自討沒趣。」
「原來壯士是平郡王府的人,那是小女子多管閒事了。」
「告辭。」季效群一拱手,轉身前似乎想到什麼,道:「雲幽小姐最近還是別亂逛街比較好,我擔心季揚威那廝奈何不了在下,卻跑去跟雲侍郎為難。」說罷轉身要走。
「慢!」車中人揭起車帘,季效群不經意地看了過去,心跳不由得多跳了兩拍。
車內那個可能是雲幽的女子,不管是長相還是氣質,都跟他以前闖蕩江湖的情人相當肖似,令他不由得想起那段充滿激情跟愉悅的歲月。
車內的雲幽微微躬身:「不知道平郡王親身到此,小女子在此謝過。」
「哦?小姐怎麼知道在下身分?」
「『聖炎九訣』在皇族之中,能夠融會貫通習成九訣的高手只有五個人。而其他的四個,不巧小女子都曾經有過一面之緣,唯一沒見過的……今天也見到了。」
「呵呵。」季效群有點尷尬的笑笑,道:「既然雲幽小姐已經點破了身分,那本王再否認就有失風度了。今天的事情就這樣過去吧,本王會找鄭郡公好好談談,讓他管束家人。如果鄭郡公真的去找雲侍郎的麻煩,本王也不會坐視。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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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雲幽的馬車離去,季效群也沒心思繼續逛下去了。他不是見不得美女的色鬼,但初戀總是讓人緬懷,尤其當初那女人是因為他的關係被他的仇家害死,更令他對她在愛戀之餘多了一份歉疚。
後來他親手報了仇。
苗州大俠史光全家被殺的血案到現在還是懸案,可是江湖上也沒有多少人真的知道這個修橋鋪路、捨糧捨藥、急人之難的苗州大俠,其實是江湖上一個暗殺組織的首腦。季效群的父親季飛柳就是死在這個暗殺組織派出的高手手上。否則光憑『東州五虎』的功夫,季飛柳就算打不過也逃得掉。
季效群報仇的時候,從東州五虎家中找到了他們重金雇請殺手的書信,這才知道了苗州大俠史光的真面目。史光派了好幾個高手來對付他,卻因為他行蹤飄忽,要嘛難以找到,要嘛就是被他反擊殺死,後來暗殺團綁架了他的舊情人要逼他現身,可他收到信要去救人的時候,對方已經先撕票。
季效群因此找上史光,在第七十八招時用剛剛練成的『聖炎劍法』第九式『聖炎燎原』,以攻對攻的輾壓了對方的『霸地斧』,將對方砍得不成人形。但施展了那一招之後,季效群的內力也瀕臨耗竭,當那些偽裝成史光家人、實際上卻是暗殺團的高手把他包圍起來,準備殺他報仇的時候,一個神祕劍客剛好現身救了他。
那個劍客的的劍法猶如行雲流水一樣,季效群從來沒有看過這麼美麗卻又充滿殺傷力的劍術。不過對方沒有留名,殺光了那些殺手之後就飄然而去。
季效群幾乎是撿回一命,但對方的劍法在他心中留下不可抹滅的烙印,使得他後來劍法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他自幼對於武術就有相當的天賦,不管是修習聖炎九訣或者聖炎劍法,他都比那個沉迷於武術的父親有著更快速的領悟力。雖然那個劍客的劍法跟聖炎劍法大相逕庭,但他卻能夠從對方的劍法中領會出聖炎劍法未能達到的境界。
他能夠獲得昏帝的賞識,從禁衛軍官轉任陪練劍法的內廷侍衛,後來平步青雲從虎賁軍到禁衛軍,又能夠領軍出征,可以說當初那個無名劍客的劍法扮演了轉淚點的角色。
正當季效群因為雲幽那形似初戀情人的容姿陷入回憶之中,季瓊已經向過來處理的城衛亮了身分,帶隊過來的軍官只是個從九品的准尉,知道季瓊是禁衛軍上校還嚇了一跳,立刻讓屬下把那些被點了穴道制住的貴族混混帶回城衛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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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季效群到宮務府看了一遍選秀入圍名單,把蕭公公委託的名單給劃掉。他注意到雲幽也在入圍名單之中,不過沒有多做表示,把名冊收好交給蕭公公等,讓他們去處理細務。自己則回去處理軍糧調度的問題,百忙之中還找季瓊跟其他三名衛隊隊長過來開會,讓他們多多跟季瓊交流學習禁衛軍那些護衛安排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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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秀大典如期舉行,趙月心等九名貴人入宮受封謝恩。季國的後宮制度,一后、二妃、四少妃、九嬪、二十七貴人。選秀入選成為妃嬪者,會得到貴人的封號,部分會直接被封為嬪,極少部分也可能一入宮就成為少妃,不過這種例子不多。
在九個貴人之中,趙月心與成國公的孫女、李國公的么女皆被封為嬪,而趙月心更獨得『心嬪』的封號,成為這一輪選妃中最亮眼的一個。入宮當夜就受召到承露殿侍寢,接著連續一個月,昏帝除了守戒日外,天天都召她服侍。
如此的榮寵,自然會引來後宮之中,歸附者有之、忌妒者有之。皇后去世,後宮之中位份最高的,是首相胡蛟之女胡妃,其次就是先皇后的族妹車少妃。皇后出身的車氏一族地位上並不顯赫,因為女婿當上了皇帝才跟著受到庇蔭,所以位份雖然僅次胡妃,卻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
車少妃可以不論,胡妃卻不可以。
胡妃是昏帝還是皇子的時候,嫁給昏帝當皇子側妃,這是一次相當成功的政治婚姻。胡妃出身的胡族,是西原的僑寓世族,勢力雖然不大不小,卻也受到相當的重視,有許多族人在朝任官。結親的時候,胡蛟官封文華殿正卿實任吏部尚書之職,當朝除了內閣首相跟輔相外,就屬他的權力最大,先帝為了優容臣下,因而賜婚。
有了胡族的勢力協助,昏帝由侯爵而公爵、而郡王、而親王,最後雀屏中選榮登太子之位,在先帝去世之後,順理成章的成為皇帝。
由於這一層關係,即使胡妃頗為刁蠻任性,昏帝也不得不優容她三分。而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胡妃嫁給昏帝之後,只有在昏帝還是皇子時懷過一次孕,卻不慎流產。此後昏帝成了太子,就再也沒有懷過孕,一直到現在都是如此。
這樣的胡妃,又豈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地位受到趙月心的威脅?沒過多久兩人就因為一點細故而發生衝突,胡妃以趙月心的使女冒犯為由,不管趙月心的求饒求情,硬是杖殺了這個趙月心由家中帶來、情同姊妹的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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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相府。書房。
胡蛟看完胡妃送來的書信,冷冷地看了那個送信的內侍一眼,道:「娘娘叫你送信,還有沒有別的吩咐?」
「回相爺。娘娘說,希望相爺早作決斷。心嬪入宮,是平郡王一手主導,娘娘為此苦惱了十餘日,人都瘦了一圈了。」
「……告訴娘娘,本相會好好考慮她說的話。回去吧,告訴娘娘保重。」胡蛟轉過身背對內侍,臉色變得鐵青:「順帶告訴娘娘,如今娘娘已經是宮中位份最高的妃嬪,要有容人之量。聖上已經登基,胡氏一族滿門蒙受聖恩,無以為報,望娘娘好好伺候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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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侍退去後。胡蛟猛拍了桌子一下,恨恨道:「婦人之見,壞我大事。」
「父親?兒子進來了。」一個魁梧大漢推門而入,除了眉宇之間有著胡蛟的影子,身形體態跟略顯薄弱陰柔的胡蛟一點不像。
「刀兒?你明天不是就要收假回營?怎麼現在還沒睡嗎?」胡蛟收拾剛剛的情緒,把胡妃的信折起。
進來的人是胡蛟的長子胡刀,這個兒子不愛讀書,偏愛武事,胡蛟也便把他送去軍中歷練,如今已經是虎賁軍第三師的旅督,官拜少將。性情耿直,事父孝順,雖然胡蛟有點不滿他不轉任文官,不過看他在軍隊中待得不錯,也已經不再多說什麼。
胡刀的表情有點納悶,看了看門口,道:「剛剛是妹妹宮裡的太監嗎?」
「這種事情你不用管。這麼晚了找為父有什麼事?」
「不是兒子要見你,是墨達先生來訪。下人報給兒子,兒子擔心父親已經入睡,所以請先生在客廳暫候,如果父親要見先生的話,兒子這就去請先生過來。」
胡蛟呆了一呆,笑道:「這回可真是來得巧了。我正要派人去找他,想不到他就自己來了。刀兒,你親自去請墨達先生進來。來人!上茶!備點心!」
胡刀有點不以為然,不過還是依父親的意思,恭恭敬敬的到客廳去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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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蛟在書房等了片刻,被他尊之為先生的墨達在胡刀的引導下走了進來。
這個墨達雖然被胡蛟尊稱為先生,但穿著打扮看起來一點書生氣也沒有,一身鮮亮的錦衣,左右手都戴著金鑲寶石戒指,左手是毫無雜質的純青翡翠、右手是一顆黃豆大的鑽石。留著兩撇八字鬍子,微胖敦實的身板,像商人多過於文士。
胡刀只知道父親對墨達相當尊敬,幾乎是言聽計從的地步。但他去從軍之前,這號人物根本沒有出現過,只在有時休假回家的時會在家中遇見。原本胡刀對墨達也不怎麼尊敬,只保持著基本的禮貌,後來看到胡蛟對墨達並不是虛情假意的敷衍,這才對墨達改觀。
胡蛟迎了出來:「先生你剛好來了。來來來,替老夫看看一封信,給點意見。刀兒你去睡吧。出去把門帶上。沒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進來。」他連推帶趕的把胡刀趕出去,又斥退了所有的僕人,這才坐到放著宵夜點心的桌子旁,親手幫墨達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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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達藉著燈光,讀了讀剛剛那封胡妃寫的信。看完後放到桌上,笑道:「聽說相爺想要跟平郡王言歸於好。現在娘娘的這封信,讓相爺困擾了嗎?」
「何止困擾,根本是愚蠢的婦人之見!自己沒本事留住聖心,還遷怒到平郡王身上去了?還說什麼如果本相繼續向季效群賣好,父女之情也就沒了。本相怎麼會生出這麼蠢的女兒?」
「娘娘畢竟年輕,太衝動了。不過娘娘的信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墨達端起酒喝了一小口,點點頭:「好酒。」
「先生何以教我?」
「季效群如今爵位已經是郡王。身兼三府總督,宮中事務跟宗室裁罰,都要看在他的面上處置,即便是政務上,他也是內閣輔相,更別提他掛京軍元帥銜領禁衛大都督,只要一紙手令,他就可以調動兵馬馳援任何一道戰線。自開國以來,有哪個皇親國戚受到如此重視?如此的超次拔擢?」墨達頓了一頓,道:「相爺,您要攏絡季效群,不是不可以。但錦上添花,人家未必在意。如今朝中兩頭,一頭是相爺,一頭是季效群。很明顯聖上捧他,就是為了分相爺你的權力,相爺你又怎能跟他聯為一氣?」
「聖上……季家人過河拆橋,忘恩負義。想當初他只是個落魄的皇子,如果不是我費盡心思捧他上位,他能當上太子?如今翅膀硬了?想飛了?混帳東西。」胡蛟恨恨的道。
墨達聞言離座起身,揖禮道:「相爺無需如此忿忿不平,身為君主,這點權術難免。」
「先生你還幫他開脫?」
「非也。聖上如今已經權位鞏固,文有相爺安邦,武有季效群定國。但季效群領兵打仗,或者沒有什麼大問題,真的遇到了文事政務,難道還真的是全知全能不成?在下看過他幾份差事,軍務上也就罷了,政務上的能力,恐怕給他一個郡他都治不好,惟憑上寵,砸錢下去戶部不敢駁回,要是旁人有他這樣的背景,錢肯花下去,哪有什麼事情不成的呢?」
「有理。可……難道就放著他不成?」
「非也。季效群是一頭,相爺是一頭,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季效群看不上相爺,但也不會輕易的得罪相爺,所以季效群並不是如今最危險的人。但如果季效群找到了他在文事上的助手,他們相輔相成之下,這才是對相爺最危險的事。」
胡蛟被一言鎮住,嘆了口氣:「聖上對我的疑慮,已經日漸明顯。先生先前就已經跟我提過,我也不是不知道。不過現在國勢艱難,先前還有季效群巡行用兵,每年都有西防軍的軍費支出,如果我手上沒有權力去運籌帷幄,還有誰能統籌大局?我一手扶起了聖上建政,我絕不允許有任何人毀掉我的心血。」
「在下給相爺設兩條計,相爺是聰明人,可以自己斟酌。其一,韜光養晦。其二,爭取兵權。第一條,要讓聖上覺得相爺沒有野心不必提防,那為了制衡季效群,自然要保著相爺的權力。第二條跟第一條相輔相成,如果第一條不先動,那聖上絕對不會再升刀公子的軍職,不會讓他成為可以獨立領軍作戰的都督。但若聖上一旦相信了相爺絕無野心,為了制衡季效群的兵權,自然會讓刀公子更上層樓。」
「刀兒雖然久在軍中,不過仍是威望不足。光憑他,怕是單絲難成線。」胡蛟輕輕一擊掌,道:「我想到了。」
「相爺想到了什麼人?」
「戶部侍郎雲驥。他的女兒也被選入宮,只是個普通的貴人。雲驥以前在西防軍跟京軍都待過,如今雲驥還只是個侍郎,不過父憑女貴,憑他的資歷,當個兵部尚書、武英殿末卿,該不會有人反對。」
墨達摸摸嘴角的鬍子,隱藏了差點露出來的微笑。
雲驥這個人選,恐怕早就在胡蛟的考量之中。否則哪有那麼剛好的馬上想到這號人物,胡蛟早就憑著他的勢力在各方做準備,因應這次選妃之後的可能局勢。這個人能夠縱橫政壇這麼多年不倒,絕對不是因為女兒的裙帶關係那麼單純的原因。
「對了。你上次推薦給我的那些好手,如果手邊還有這種人才,可以多多推薦給我。先生你該知道我身邊缺的就是這種一流的江湖高手,京城的鏢局請來的鏢師除了會吃飯之外,論武技簡直就要笑掉別人大牙。我胡族一向以文事傳家,不諳武技,光憑這些鏢師,我怕擋不住那些不要命的刺客。」胡蛟道。
「在下一定會努力到江湖上物色高手推薦給相爺。很多高手武功練高了,也都想要投入軍隊,丞相願意為他們開這道門,他們無不感恩戴德,豈敢不鞠躬盡瘁以報相爺的提拔之恩?」
「有先生在外面為我奔走,我也就放心了。對了,先生這麼晚還到我府,一定有什麼急事吧?」
「相爺最近時常找藉口跟季效群為難,雙方針鋒相對各有來往。在下覺得這件事情深為不妥,這只會讓聖上認為季效群被相爺排擠,也證明了季效群確實已經對相爺有了威脅,聖上用季效群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要制衡相爺的權力嗎?」
「原來如此。我聽先生的便是。多謝先生關懷,這麼晚了還趕過來。」
「相爺是在下的靠山,在下不為相爺出謀劃策又能為誰呢?那麼,如果相爺沒有別的吩咐,在下就先告辭了。」
「先生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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