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今日 - 同是天涯淪落人

狂風來自距離八千公里遠外，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島，蔚藍海洋上近百艘軍艦跟戰機相互對峙著，轟炸機的砲聲一響又一響不分晝夜劃破天際，令人作嘔的煙硝味混著血水腥味，飄洋過海滲進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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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瀰漫著一股不安的詭譎氣氛，戰爭已經開打好幾年，上海雖然有法租界跟公共租界的保護，但覬覦者還是騷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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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日軍侵佔公共租界，英美控制長達百年的租界歷史正式畫下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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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局變化太快，才短短幾天時間上海的當家主人就換了人做，原本任職於工部局的英美人士陸續遭到解聘，滿街的金髮碧眼洋人大幅減少，同是東方臉孔的東瀛人士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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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日軍進駐，上海繁榮的畸形貿易仍興盛著，百樂門夜夜笙歌，今晚特別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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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各位體諒，于某不會讓大家失望，這一杯我先乾為敬。」包廂內黑壓壓地坐滿兩大桌的人，于近陵站在前頭，仰頭乾了杯中烈酒。眾人拍手叫好，紛紛拿起酒杯回敬，有人臉色難看，明顯因情勢所逼不得而為之，但更多人是衷心歡樂，對於方才協定的事件樂觀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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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就讓于某做東，各位請盡興。」揚手示意，包廂門大開，等候多時的舞小姐端著精緻佳餚上菜，隨後拉了椅子就當場加入，軟儂細語地嗓音讓氣氛緩和不少，大夥這才開始相互熱絡起來，有人甚至已經到樓下的舞池扭腰擺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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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渾小子，枉費杜先生這麼信任他，想不到他竟然跟日本人勾結，日軍一來就整個貼了上去，現在可好了，政界商界這下都得看日本鬼子的臉色了！」一位商業大老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忿忿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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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禮發緩言相勸：「好了別說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蔣委員長早就放棄上海了，咱們從以前都現在不都靠自己打拼，生意人嘛就是要隨風轉舵，只要是對我們有利的，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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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民政府早就遷到老遠的大後方去，戰亂時刻，他從不認為跟政府扯上關係是件好事，況且剛剛于近陵也說了，只要大夥不挾著政治因素胡搞，實業建設依舊會持續進行，他也保證少了洋人的參與，海外貿易也會繼續維持，商業並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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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從遠處走來，周禮發趕緊推開言論激烈的老友，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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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聽聞周夫人近來身子微恙，一切都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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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毛病了，只要天氣一有變化身子骨就容易痠痛，多謝于先生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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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周先生以前住在北京，是北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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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十多年前就遷到上海來，以前還會回老家走走看看，自從戰爭開打後就少回去了。」周禮發微笑以對，他這是摸清了他的底子。的確，幫著日本人做事可不能馬虎，局勢太亂，任何人的背景都得要抽絲剝繭過濾一番，以免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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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在北京哪裡，我也是北京人，難得遇到同鄉，好奇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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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交民巷附近的胡同內，那裡保存得好好的，沒被戰爭毀了去，只是地理位置特殊，怕是等戰爭結束後才回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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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民巷，東交民巷？那可是北京城的樞紐中心。」清代以來各國均把使館設立在這裡，除此之外還開辦了銀行醫院等設施，大量的西式建築群可不亞於黃浦江畔，若非戰亂影響，東交民巷絕對是國家政治發展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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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先生來自北京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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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城更過去的地方，幾乎算是北京偏城邊緣，離周先生故居遠了。」于近陵微一沉吟，似乎是想起了以前的日子，開口又道：「周先生對西城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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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去過一兩次，當時是想找個老朋友，但一直沒結果後來就沒去了。」于近陵一向神秘，大家都在猜他的出身，沒想到竟是來自西城邊緣，周禮發暗暗訝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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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破舊的小區，大家都稱那裡是北京城的貧民窟，誰想得到二十多年後竟出了個在上海灘翻雲覆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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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角落的沙發區內，莊喜喜撐在額側的右手夾了支細菸，另一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咕嚕嚕地一股腦喝乾威士忌，今天這小區並不開放，她週遭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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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身在黑暗中，雙眸望著池子裡的舞影，她在數，臉上真心掛著笑意的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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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是，那個……也不是，再那個嘛……怪了，怎麼每個人都有兩個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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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甩甩頭，再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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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小姐心情不好？」對面位置有人坐下，她回過頭，認不出來這英俊的男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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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沒班，你找其他人去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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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圖個清靜，就讓我坐這裡吧。」領班立刻送上熱毛巾跟空酒杯，雖然這裡不開放，但不敢向他吭聲。「妳在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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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舞廳圖個清靜？莊喜喜慵懶抬起半吋眼瞄向他，想知道是哪個有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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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誰是酒客，誰是恩客，誰真心誰又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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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了一口菸，紅唇吐出瀰漫煙霧，她更看不清了，她無法判斷無法寄望，只好繼續每天跳著舞，取悅花錢來捧場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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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沒意義，反正都是過客。」她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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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一視同仁向錢看齊，任何東西都是假的，只有錢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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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她在舞池裡強勢，為了不讓好色的鹹豬手得逞，她總是領舞的一方，對方要跟著她的規矩跳，但現今她一切都無所謂了，對方這舞想怎樣跳就怎樣跳，她全力配合，只要不要讓她主動領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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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得栽了個四腳朝天，還不會有人扶上一把，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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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酒瓶，整罐酒幾乎全被她喝光，他這杯只斟得一小口的量，他叫住經過的服務生，再要了一罐威士忌跟一壺熱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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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酒一上，白玉素手就伸長要來拿，立即被阻止。「妳喝太多了，喝杯熱茶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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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出食指搖了搖。「一點都不多，我是誰？我是整個上海灘最火紅的舞女，一天喝個兩罐洋酒也不成問題，曾經有客人要灌我酒，他說只要我喝完了一罐威士忌還沒醉，就給我兩千元，結果我一下子就乾了兩罐，那天他簡直差點破產。」她沾沾自喜，神色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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揮開按住瓶蓋的手背，她又倒了滿滿一杯，不忘為他也斟了一杯，然後起身走到男人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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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我敬你，敬……呃！」打了個酒嗝，莊喜喜頓了頓，想不任何敬酒的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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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啊，有了！「敬上次于先生向我邀舞，喜喜備感榮幸。」她乾了酒，手指倒吊酒杯在原地晃了個圈，婀娜多姿百媚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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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上次你向我邀舞我們卻沒跳成，今天要不要來跳一曲，不收錢的。」沒跟他跳成，卻跟常德倫跳了，那回憶多美好，她是該感謝于近陵錯手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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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陵在原座定眼看著她，未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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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忘了你要圖個清靜的！」莊喜喜手掩著嘴，咯咯笑了起來。「瞧我這腦袋，真是不好使！那你坐，我找其他人去。」她轉身準備走向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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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班攔住她。「唉呦我的姑奶奶，妳這是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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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去呀！你不是說我好幾天沒上班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對不起，我現在就上班，你別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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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得穩當，眼神清亮，可說話又有點借酒裝瘋的意味，領班分不出來她是不是真醉。「別別別，妳回家去吧，明天也別來了在家休息，不要再喝酒就好了。」她這幾天簡直把酒當水喝，眾姊妹們怎麼勸都沒用，已經好幾天都在舞廳裡過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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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不讓我跳舞，我想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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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我陪妳跳我陪妳跳！來，去小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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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你長得矮又不會跳舞，不盡興！」她扭著身子要掙脫，領班身材乾瘦，站在她身邊兩人勉強等高，還真拽不動酒醉使蠻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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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來吧。」于近陵介入兩人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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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于先生日理萬機，他怎麼敢讓他處理家務事，可喜喜已經黏了過去了，領班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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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你忙你的。」帶著她進入舞池，樂隊演奏的是慢曲，兩人離得很近，她整張臉貼著他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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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沒班為什麼還在舞廳待著？」就連衣著妝髮也是經過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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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沒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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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可以回家休息。」他感覺到胸前微微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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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沒酒喝。」聲音沉啞，她努力控制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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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陵不再開口，只是帶著她緩緩擺動步伐，看來她比他更需要圖個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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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的包廂觥籌交錯，各位商界人士還熱絡應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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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常，這麼快就走啦，不多喝幾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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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上回做了身體檢查，有些結果差強人意，我兒子就不准我太晚回家，等等他就來接我，我先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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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老常不是怕老婆，是怕兒子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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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局依舊運作著，外國人職位都被撤換了新的人，就他跟幾位少數中國人還在，地位更為崇高。不過常謙個性佳脾氣好，不介意不著邊際的玩笑話，人如其名永遠謙和，也因如此在政商兩界人氣始終不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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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父親在樓上一時半刻還擺脫不了人群，常德倫雙手環著胸，站在門口耐心等候，望向中間的大舞池，上頭樂隊正在吹奏，下面雙雙對對的影子柔情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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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不尋常的目光，他回視，看見她偎在男人懷中的身影，冷眼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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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生氣嗎？就因為他退還她送的禮物？常德倫知道他不應該再與她有交集，否則更會讓她胡思亂想，但是他不知為何移不開雙眼，在空中與她的目光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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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了？」懷中身子倏忽僵硬，于近陵低頭詢問，模樣狀似親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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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今天全上海最有份量的人都在這裡聚集，他是來接他父親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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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工部局下一任董事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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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收到了那些退還的禮物，說不定他根本看不上眼，那領帶、手套是她請她的洋人客人從海外帶回來，她用軟言細語拜託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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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姿色請別的男人幫忙買的東西，送給自己心上人，她活該被輕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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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喜喜停下舞步，站直身子，素手撫上他的臉龐，揉弄他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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擁著她的男人是于近陵，現在上海政商兩界最有權力之人，他也陷在她的溫柔鄉裡了，她不該妄自菲薄的，他也喜歡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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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她就不應該再執著於常德倫了，她應該找個會珍惜她，把她捧在手心的男人，這樣她才不會這麼難受，這麼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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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近陵皺眉，低頭盯著她異常的舉動。「莊小姐──」話一出口就被堵了去，紅唇覆上他的薄唇，她吻得激烈、吻得深刻、吻得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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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退，她就進，惦起腳尖繼續深吻，還想圈住他的後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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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于近陵低喊，在空中攫住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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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膛起伏，她大口喘著氣，藉以掩飾劇烈顫抖的身子。「呵！對不起，一時情不自禁。」拇指擦去他唇上的艷紅，喜喜揚笑，眼角瞥向了還在門口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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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容冷肅，毫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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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倫你來了呀！剛剛被耽擱了，走走走，回家去吧！」常謙下樓，喚回常德倫的注意力，他迎上前，跟父親出了百樂門，頭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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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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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天涯淪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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