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紅塵醉 - 之二十三巧合

　　自紀天擎和南傾宴成婚後，已經過了十八年。

　　在當時，所有人都認為紀天擎和湘翎紅毓成婚早已是遲早的事，那時候的湘翎紅毓正值女人的青春年華，她的大把好時光，她的溫柔體貼，她的小女人，她最好的年歲，全部都給了紀天擎，那個讓她愛的徹底的男人。

　　他曾對她承諾，會給她一個家。

　　但紀天擎沒有守諾。

　　他和南傾宴大婚的那日，紀天氏眾世家子弟聚集，熱鬧不已，獨有湘翎氏，被一片慘淡包圍，湘翎紅毓有幾天沒開口，整個湘翎氏便有幾天沒有任何的聲音。

　　儘管如此，但湘翎紅毓還是沒有辦法恨他。

　　她是如此嚴惡沒有辦法狠下心去恨他的自己。

　　甚至每每她只要睡下，紀天擎就會出現在她的夢裡，揮之不去。

　　所以，所有的情緒，痛苦、悲傷、背叛、屈辱、不甘，全都由湘翎紅毓一個人承擔了，在心頭鬱結成病，十八年了，她的心病始終沒有好轉。

　　她被世人同情，可她只覺得可笑，她哪裡需要這些同情。

　　湘翎紅毓虛弱的坐在床上，雙眼空洞，像是失了魂一般。

　　湘翎昀坐在她身旁握著她的手，眼裡只有無止盡的擔心。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這句話湘翎紅毓說的很輕，很淡。

　　卻深深重擊在了湘翎昀的心上。

　　可這便是相思到了徹底，才能將思念淺談吧。

　　子時，巫隱城。

　　禮廷嫣從北冥山回來後便昏睡整整三天，多虧了柳蓉芷的悉心照顧，傷口才有漸漸癒合的跡象。

　　三天前，便是顧延抱著昏過去的禮廷嫣來到巫族，令柳蓉芷十分吃驚，但還是請顧延留下來，不料顧延只是請她照顧好禮廷嫣，便一走了之。

　　為了照顧禮廷嫣，柳蓉芷在禮廷嫣的房內處理政務，由此可見她重視禮廷嫣的程度。

　　看見床榻上的禮廷嫣微微動了動，柳蓉芷便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禮廷嫣緩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依舊慈祥溫柔的容顏。

　　「宮主...」

　　「妳先躺著。」

　　柳蓉芷阻止她起身，又道：

　　「哪裡不舒服嗎？」

　　禮廷嫣微微搖頭，說：

　　「廷嫣好多了。」

　　她瞥見案上的紙筆，心中一陣暖意，忽然鼻酸，說道：

　　「廷嫣不孝，每次都讓宮主擔心。」

　　柳蓉芷只是微笑著搖頭，說道：

　　「妳無事便好。」

　　禮廷嫣忽然問道：

　　「我記得我在北冥山受傷了，我是怎麼回來的？」

　　「不記得了？」

　　見她不答，柳蓉芷說道：

　　「名叫顧延的孩子送妳回來的。」

　　聞言，禮廷嫣的眸中突然閃過一絲明顯的驚喜，又問：

　　「他人呢？」

　　「送妳來後，就走了。」

　　語落，禮廷嫣略微有些失望，低低嘆了口氣，苦笑道：

　　「還真是都沒變。」

　　柳蓉芷問道：

　　「可是妳熟識的人？」

　　禮廷嫣微微愣住，她似乎從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她雖和顧延見過許多次，甚至還救了她一命，但他們能稱得上是「友」嗎？

　　因為，顧延從不會對她說起自己的事，兩人之間，好似隔著一道看不見的牆，但他也不會後退，可就是不會再向前了。

　　良久，她才微微一笑：

　　「算是吧。」

　　話說自從上次墨瑾讓巫族人御水後，她便加派了人手，暗中觀察渺兒的動靜。

　　可渺兒也不是傻子，這些她自然是知曉。

　　不過她也不在意，似乎完全不怕自己被「發現」什麼。

　　墨儼閣內，墨瑾坐在椅上，正寫著毛筆。

　　而楊青蓮也坐在一旁，愜意的喝著茶。

　　一名巫族人站在墨瑾身前，墨瑾問道：

　　「可有什麼異狀？」

　　那人搖頭：「未曾。」

　　墨瑾並未抬眸，只是點頭表示聽見，便讓人退下了。

　　「可是那個渺兒？」

　　墨瑾應了聲，說道：

　　「奪魂一事，沒有證據，實在沒什麼眉目。」

　　楊青蓮挑了挑眉，嘴角微微勾了勾，墨瑾並未發現此舉。

　　「妳呢？楊青禹一事處理的如何？」

　　「尚且算順利吧。」

　　她並未向墨瑾提起渺兒，放下茶盞，問道：

　　「宮主，羽深最近可有回來巫族？」

　　墨瑾冷哼了一聲，有些不悅：

　　「他怎麼會知道回來。」

　　楊青蓮微微皺了眉，又道：

　　「他最近也沒有來楊家莊，這麼久不見人影，是上哪去了。」

　　「不用管他，他從小就如此，過不了幾日就會回來了。」

　　楊青蓮看向有些生氣的墨瑾，笑道：

　　「宮主，您別生氣。」

　　墨羽深是墨瑾義子，眾人皆知墨瑾脾氣十分火爆，對待墨羽深也是如此，但墨羽深從小就不喜待在巫族，成天往楊家莊跑，為的是找楊青蓮，若不是在楊家莊，便是又一個人在外遊蕩，久的話一個月都不會回巫族。墨瑾雖時時都在和楊青蓮唸著墨羽深的不是，但楊青蓮明白，墨瑾對墨羽深其實是疼愛關心有加。

　　「不過，妳會問起羽深，難不成他也很久沒出現在楊家莊了？」

　　墨瑾微微抬頭，問道。

　　楊青蓮點頭，但又說道：

　　「不過，這樣也未嘗不是好事，免得楊青禹找他麻煩。」

　　「這武林最近是怎麼了，怎的這麼不安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師姐的傷還沒痊癒，身體會不會吃不消？」

　　見甯和翠凝在前往常雪廳的路上，交談著。

　　今日一早，便傳來了位在顏氏附近的百里氏和歐陽氏，兩氏族雙雙被滅門的消息，震驚了武林上下。

　　兩人才到常雪廳跟前，就已聽見裡面傳出千緋雪和楓逐言在談話的聲音。

　　兩人敲門進內，千緋雪便問：

　　「傲尹和季凌呢？」

　　「他倆剛從山下回來，估計一會就到。」

　　果然，才剛說完，兩人便到了。

　　千緋雪領他們走到屏風後，有一大張木桌，上面攤著這片大陸的地圖，上有大大小小的氏族、城鎮、高山峻嶺等等，鉅細靡遺。

　　楓逐言走到千緋雪身旁，開口說道：

　　「此事，共通點有四。」

　　語畢，千緋雪則說道：

　　「其一，兩氏族皆是近兩年才略微壯大的氏族，但二者實力皆還在顏氏之下；其二，兩氏族皆只收男弟子，沒有任何一名女子在內；其三，兩氏族皆和楊家莊有密切往來。其四，兩氏族雙雙被滅，可怪的是，不見屍橫遍野，唯一只有兩家門主，百里氏門主百里旬、歐陽氏門主歐陽栩的屍首都被吊在了自家府邸大門上，其餘的，血流成河，但卻沒有半具屍體。」

　　話到這，眾人表情皆凝重不已，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遇見此等荒謬之事。

　　見沒有人回答，千緋雪問道：

　　「你們認為這是巧合？」

　　傲尹則斬釘截鐵回道：「絕非巧合。」

　　「在一夜之間滅了兩門，還將兩門門主屍首懸吊示眾，此等罪行，真是令人髮指。」

　　翠凝難得的皺緊眉頭說道。

　　「百里氏和歐陽氏雖於近兩年略有壯大，但二位門主為人仗義，都有不少好評，想來也沒有什麼共同仇家，怎會遭此橫禍？」見甯問道。

　　語落，楓逐言卻道：

　　「我看來，倒未必為仇家。」

　　季凌也點頭說道：

　　「此事太為蹊蹺，疑點重重，這滅門竟連屍體也一併帶走，何人有這麼大的本事，能在一夜之間滅了兩氏族，還能把整個氏族上下屍體全數搬走？」

　　「也怪了，把屍體搬走做什麼？」

　　見甯一臉疑惑，這也是眾人的疑問，但當下無人可回答。

　　「此事，像是早有預謀，否則，不可能萬無一失。百里氏和歐陽氏人數也不少，實力亦不差，一夜之間滅了兩門又搬走所有屍體，也是需要許多人所為，且也定不是泛泛之輩，能不驚動一旁的顏氏就有此作為，會是誰的手下這麼有能耐，又為何要滅了百里氏和歐陽氏呢？」

　　翠凝抬眸朝眾人問道，而此時，千緋雪卻突然道：

　　「百里氏。」

　　她的手指向東南方，顏氏的左側，又指向顏氏的右側，道：

　　「歐陽氏。」

　　眾人目光跟著她的手又移至右上方的楊家莊左側的楊林鎮，她道：

　　「楊家莊所管的楊林鎮，廷嫣姑娘初次發現疑似染上血浴屍體的地方。」

　　又移至千家莊下的景陽鎮：

　　「景陽鎮，受血浴肆虐之地。」

　　最後，又回到百里氏，此路徑，恰好形成一個方形，圍住了此地圖的正中央。

　　然後，她抬眸，眸中似有波動，說道：

　　「若近來發生的事都有關聯，那這圍成的方形，大概也不是巧合。」

　　此時，見甯卻一陣驚呼：

　　「圍起來的地方，不就是...」

　　她突然又閉上嘴巴，像是害怕什麼似的，千緋雪見狀，立刻說道：

　　「沒錯，正是常青山。」

　　常青山，地形特殊，山勢險峻，向內凹陷，只有一處山口可入。

　　凹陷處曾是一方盛世，乃曾經叱吒武林，傲視群雄的蕭家莊。

　　「可...太奇怪了，怎麼會是蕭家莊？」

　　季凌不解問道，當然，這也是在場所有人的疑問。

　　若說這所有乃蕭家莊所為一定不可能，世人皆知蕭家莊早已被滅門，半個人都不剩，可又為什麼是常青山？

　　自蕭家莊被滅後，常青山內外，便成了一片荒山，再沒有人煙。

　　「這些事看似雜亂無章，可也並非全無關聯，似乎都有些微的關係存在，且這些事一件接著一件，就像是已經籌謀已久一樣，如此，我才大膽的猜測，這些事，乃同一人所為之。」

　　千緋雪環視眾人後說道，可她雖這麼說，但她也不確定自己猜測是否正確，若是正確，又為何扯上了蕭家莊呢？

　　「此局惑也。」楓逐言輕嘆口氣後道。

　　他的聲音環繞常雪廳，眾人陷入一陣沉默。

　　良久，千緋雪緩緩開口：

　　「季凌，傲尹，你們明日一早便先去百里氏查看情況，若有異動切勿深追，速回千家莊。」

　　「是。」二人應聲後，千緋雪又看向見甯和翠凝二人，有些欲言又止，兩人見狀都微微笑了笑，見甯先說道：

　　「大師姐，歐陽氏那邊就交給我和翠凝吧。」

　　翠凝也點頭：「是啊大師姐，別擔心。」

　　其實千緋雪並非不信任她們兩人的能力，只是有些擔心，畢竟此事異常兇險，生怕途中有變。

　　但看向二人堅定的眼神，千緋雪便安了心，既然他們也是千家莊六將之二，又怎會退卻？

　　「好，那歐陽氏便交給妳們了，路線相同，你們四人在到達前都一起行動，回莊路上亦同行，安全為重，可瞭解了？」

　　四人齊齊應聲：「是，大師姐。」

　　他們離開常雪廳後，留下楓逐言一人和千緋雪，見千緋雪眉頭絲毫未鬆開，楓逐言朝她微笑，溫柔說道：

　　「緋雪，妳先歇一會，我去請莊主和夫人來一趟。」

　　千緋雪這才微微鬆開眉心，點頭說道：

　　「好，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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