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槍 - #29 懲罰

父親死後，一直不知所終的母親出現了。帶著冷冰冰的表情，她在法庭上領回兩姐弟的撫養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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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庭的那一天，有很多大人不斷在說一些深澳的名詞。櫻聽不懂。她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死了，沒有人為他傷心。難道父親就不重要嗎？櫻不明白，為什麼她不能回馬戲團那裡。那裡的人待他們不錯，至少會和他們一起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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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法官還故意握著櫻和幽的手，語重心長地說：「小朋友，不要哭了。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你們還有很長的人生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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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望進他的瞳孔中，看到了一種叫「看慣了」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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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明白，時間可以沖淡一切，是不是代表當她成長到某一天時，會把父親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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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不是法官，還看不慣，什麼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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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新男朋友是個英俊的男人。在他面前，母親總是一反平常冷冰冰的樣子，小鳥依人地黏著他不放。她要櫻和幽叫他「父親」，但他們打死都不肯，只肯叫他「繼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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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父對櫻和幽很好，買很多禮物送給他們，也會聽他們喋喋不休地說話。他尤其疼愛幽，經常給他零用錢花，多到連櫻也會覺得妒忌的地步。不過不知為何，櫻總覺得繼父看幽的眼神很怪異，令她心底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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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認識了繼父後，幽越來越沉默，最後不再說話。因為這樣，櫻曾經一度忘了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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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和幽分別考進不同排名的學校。兩人放學的時間不同，加上認識了新朋友，所以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關係也越來越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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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的櫻雖然隱隱約約覺得很不安，但都沒有去理會。也許是本能覺得很危險，刻意去避開。但她更覺得，是自己太懦弱，所以沒有拆穿謊言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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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當她去了解為什麼自己會不安時，這個家就會被破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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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不是特別喜歡上學。她不是不喜歡同學，而是受不了要乖乖坐著聽課。世界那麼大，為什麼不到外面走走，而要坐著聽沉悶又不知有什麼用的理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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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櫻真的受不了，偷偷逃學。她無處可去，於是只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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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的新家是一棟可愛精緻的小洋房，有花園的那種，在海珊瑚市中算是富有的一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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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走近家門，櫻一邊想著要用什麼理由來解釋自己在這裡。她記得幽已經放學回來，應該在做家課。繼父好像是個什麼雜誌的讀者作家，反正就是在家工作的職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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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會兒還是想不出任何理由，櫻只好認命地按門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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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門鈴輕快地響起，發出拉長尾音的「叮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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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很久，沒有人來應門，櫻開始不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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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不會是因為繼父氣她逃學，所以不讓她回家？繼父和母親經常強調讀書的重要性，還拿出文盲小孩悲慘的照片給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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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再次按了按門鈴，還是沒有人來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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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是外出了？正當她想抽出手提電話的時候，門有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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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打開了少許，有人在門後透過這條小蓬窺探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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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父，你在做什麼？」櫻奇怪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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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再開大了些，不過還是不夠櫻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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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父穿著休閒的套裝，心不在焉地看著她。不，也許連看也算不上。雖然他是對著櫻，但又好像在看另一個世界的東西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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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父，你沒事吧？」櫻擔心地問。眼前的人很不對勁，平常他一看到櫻便會揉揉她的頭，今天卻只是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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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事。」繼父回過神來，好像頭一次注意到櫻的存在般嚇了一跳。「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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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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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繼父又走神，櫻輕輕推門。「繼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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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對、對了，快進來。」繼父隨即轉身，走進屋內。櫻拉開門，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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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房的內部以歐陸風情為主，混合著東方的裝飾品，很有異國風情的味道。每次櫻回來，都會有種自己身處酒店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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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玄關進入客廳需要經過一條又長又奢華的走廊，兩邊的牆上掛滿繼父贏回來的獎狀。繼父最擅長描寫人性的黑暗面和虐待的場面，其像真度令他獲得多方面的好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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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對書沒興趣，沒有特別去翻繼父的作品，所以感受不到書中的威力。不過既然大家都說好，那應該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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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父親還在的話，他會覺得這些作品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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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回房放下書包後，打算到隔壁房間找幽。正當她叩門時，忽然發現繼父狠

狠地瞪著她。

「繼……繼父？」今天他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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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父又再次走神，眼神不自覺地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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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父？」櫻再次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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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父貶貶眼，焦點回到她身上。「不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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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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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不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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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進去！」不知那來的倔強感，櫻堅持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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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准進去！」繼父鐵青著臉，一把捉住她的手。他的指甲深陷進肉中，痛得她差點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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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櫻大叫，令繼父愣了一下。她趁機抽回手，摀著發紅的手臂。櫻不敢置信地瞪著他瞧，然後衝進幽的房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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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視繼父的叫喚聲，櫻鎖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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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的房間偏暗，格外寧靜。櫻看到幽躺在床上，以為他睡著了。她慢慢走到床邊，卻因此而嚇了一跳。幽沒有睡著，只是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睜大的眼睛沒有任何焦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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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櫻輕輕搖著他，但他什麼反應都沒有，像個失去靈魂的人偶般任人擺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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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一回事？櫻想叫出來，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發現自己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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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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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櫻看到幽的雙眸開始聚焦。她趕緊靠過去，看到幽茫然地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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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櫻姐姐？」他似乎被嚇倒了，小聲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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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的聲音是這樣的。「你怎樣了？」櫻焦急地問。

「什麼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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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不曉得怎樣形容他這種狀況，只能猛瞪著他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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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佛看穿了櫻似的，幽垂下眼眸。「那是懲罰。我殺了人，所以要接受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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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懲罰？我聽不懂。」緊緊搭著幽的肩頭，櫻這才發現他比印像中瘦弱很多。「是誰加給你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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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猶疑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小聲地說：「每當繼父在我睡覺時碰我，我就會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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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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