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為荷而來
轉醒過來之際,金燦的的夕陽已然降臨,將池上森渲染成一片耀眼輝煌,我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得以面見荷中之王。
持續著發芽開葉、乾枯腐朽的極大碧綠荷葉上,倒掛一名如同花妖精的偉岸男子。他清麗絕倫的面容散發著悠然遠望的出塵氣質,與小東西同樣皆有一花苞於頭頂,只是小東西的花苞稚嫩且捲縮如幼蕊,男子的的花苞卻垂綴著晶瑩露珠,鼓脹若包,薄如蟬翼。
這人便是我入壺所要找尋的對象──荷王。
「大人。」我抬手一恭,兩膝緩緩跪下。
這姿勢不好維持,水中的浮力令我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壺主可好?」荷王說。
「壺主很好,謝荷王關心。」我吞了下唾沫,開始琢磨該如何開口。
唉,這事難辦。
「嗯?」
蓮王生根的腳突然自荷葉脫落,他宛若飛翔般旋轉翻身,層層疊疊的七彩衣飾在水中留下美麗優雅的線條,而後穿透光膜落於錦鯉舟上,目光凝重俯身的注視坐在我頭頂的小東西。
「華胥,妳好大的膽子,竟敢拐帶我國幼子。」
「荷王你誤會了!」我滿頭大汗的把方才的事情解釋了一遍,甚至還撩起後腦勺乾涸的傷口給他看。
站直身的荷王既然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是居高臨下的對我施放他的威壓,我緊張的直吞唾沫,一時之間,氣氛僵持不下。
「呀呀!」
一聲幼稚的兒啼驟然出現,我尚未反應過來,腦袋便感覺一鬆,抬首看去,這才發現原來是小東西被荷王抱起哄弄,他雖發出歡騰的笑聲,臉上卻毫無表情,甚是詭異。
反觀逗弄小東西的荷王,已褪去方才肅穆的面容,笑的親切和藹,宛若慈父。
「華胥,妳可知殘存蓮蓬中的幼子皆是天生缺陷之物,留不得。」
「華胥知。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既落在華胥面前,便無法視而不見。」
「儘管日後為禍妳與壺主仍要救?」
「這……」聽聞荷王咄咄逼人的質問,我猶豫了起來。
若說這世間我最不願意見其受傷的人是誰,除了壺主便沒第二人了,可自己自與壺主締約後似乎從來只給他添亂,讓他煩憂擔心……好像這次般。
但儘管如此,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華胥的父親曾說過:『世上什麼藥都有,就是沒有後悔藥。』既已出手,華胥不悔。」
「好一個不悔。那麼,這一蜻蜓荷便交由妳了。」
「荷王,萬萬不可!」
「華胥妳所求之物,蜻蜓荷也有,但它給不給,取之在妳。」
「荷王知道華胥為何而來?」
「自然明白。妳為『荷』而來,不是嗎?」荷王促狹地對我眨眨眼,反手將小東西塞入我懷中。
「荷王,我錯了,不該有所隱瞞。實則壺主不希望大家替他擔心……華胥此次前來,壺主並不知道。」我咬了咬唇,好逼走眼眶的淚。「他……真需要您的籽啊。」
「笨蛋華胥,與壺主相生相息的我們,怎會不知道壺主發生了什麼事情。儘管我籽稀罕,倒也不是不能給,而是……妳已有懷中籽了。」
「荷王,華胥不懂。」
「不懂也無妨。」
我無措的還想說些什麼,荷王卻一揮衣袖,躍回水中,錦鯉舟即刻向前游出,速度極快。
「荷王!求求你了──」我大聲喊著。
「去採點荷珠給蜻蜓荷服用後再走。」
荷王的聲音遠遠傳來,終不復見。
知道已無法挽回,我重重一嘆,伸手捏了捏懷中小東西的鼻尖。
「壺主的希望就放在你身上了,可別讓我失望啊!」
小東西咯咯的笑了幾聲,仍舊面無表情。
而後,我脫下外衣,給全身赤裸的它胡亂包了個襁褓,一面拍著它的背脊,一面尋思說道:
「小荷才露尖尖角……就叫你尖角吧。」
那時的我猶不知道,這名字日後給自己和尖角都帶來了不少麻煩,此乃後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