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清澈的流水,不時有活力充沛的魚兒躍出水面,朵朵盛開直挺的荷花在微風中搖曳,荷葉上的露珠閃爍著晨光反射的七彩光芒,兩邊乾淨的河床聚集著來喝水的動物和成群嬉戲覓食的鳥兒,這裡沒有人類製造排放的廢水,也沒有垃圾髒亂的汙染,眼前這個景象已經很難在開發後的都市找到了。
踩著河床上大小不一的石頭,領著後方的鷹苑先生,小翔遠遠就看到了河童利利的綠色身影在前方大樹下的石頭上拿著竹籃洗著他最愛的小黃瓜,只是河童利利的打扮,讓小翔怎麼看怎麼奇怪。
大家都知道河童是一身綠,頭頂圓盤,後面揹著殼,手腳有蹼嘴尖尖的妖怪,但現在小翔看到的,是頭上戴著一頂紅色尼龍繩編織的擴邊遮陽帽子,身上穿著大紅花短裙,這讓小翔很無言,因為利利的性別是男生。
「翔少爺!」聽到腳步聲,本來專注哼著小調洗著小黃瓜的河童利利一看到小翔馬上站起身開心地猛揮手,那人畜無害的純真笑容,真的讓小翔很難相信胖虎的妹妹腳上的蹼印是利利的手蹼。
利利是小翔認識的第一隻妖怪,當時小翔才六歲,剛和爸爸由英國回到後山醫院,因為還是學期期間再加上大人們都告誡小孩子別接近後山,所以大多時候小翔都是自己一個人在後山醫院的後園裡玩耍,在後園裡有一棟日式的木造古房屋,裡面放著很多奇奇怪怪的東西,在房屋後邊有一條小溪,利利就是是在那被小翔〝釣〞起來的。
當時的利利被無聊的阿璃施法成了不到15公分的迷你版讓大家玩狩獵,為了躲避大家利利只有跳進水裡,卻忘了自己變小了,直接被水流沖刷到了後山醫院這裡,在忙亂中利利抓到了救命的蘆葦,正在奇怪蘆葦怎麼往上騰空時,就看到一個人類的小孩正抓著蘆葦的另一端睜著大大的眼睛往牠瞧,當時雙方對峙了好半响,裝烏龜?不對,牠已經被對方看光光了,裝死?也不對,因為牠正死命抱著小孩手上抓著的蘆葦,所以…所以…
「嗨?」在雙方持續的大眼瞪小眼中,利利尷尬的對小翔開了口,本來以為小孩子會嚇到,結果沒想到小翔是面露笑容的回應了牠:「嗨!」
就這樣,在小翔還沒進入小學就讀時的這一年,利利是小翔唯一的玩伴,直到七歲那年發生了一件事,利利就被鷹苑先生禁止再進入後山醫院了,那個事件讓小翔差一點就丟了性命。
「翔少爺長高了啊。」骨碌碌的黑色大眼,利利激動的雙眼濕潤。
「嗯…」看著有點激動的利利,小翔反而不知道要由哪邊開口問起。
感覺得出來小翔有話要說,利利歪著頭盯著小翔看,看著利利那種期待的眼神和小翔語塞的模樣,鷹苑先生只有開口了。
「利利。」
「啊!鷹苑大人您好!」利利趕忙向鷹苑先生鞠躬請安,對鷹苑先生,利利多少還是有恐懼的殘影在。
「你怎麼會穿著一條大紅裙?」鷹苑先生只是想要確定利利的性別而已。
「這個喔!」雙手拉起了身上的紅花短裙開心的回答著:「這是一個叫著美琪的小孩給我的!」
胖虎的妹妹!小翔顫動了一下。
「還有還有,翔少爺,你看看這頂帽子!」似乎迫不急待的獻寶,利利快速取下帽子遞到小翔的面前:「這個也是美琪教我做的喔!等到我撿到了足夠的繩子,我也順便替你做一頂好不好!」
「好…」既然已經提到胖虎的妹妹美琪了,那就順勢問下去吧!深吸了口氣,小翔劈頭就丟出了話。
「利利,你今天有看到美琪嗎?」話一說出口讓小翔覺得想撞牆,沒看到的話美琪腳上的手蹼印會是哪來的?這附近也只有一個利利是河童啊。
「有啊!」沒有什麼掩飾,利利眨了眨眼直接回答了,但一回答完馬上心虛地看向鷹苑先生。
「你最後看到她是什麼時候?」鷹苑先生的語氣很平板。
抬頭看了看鷹苑先生又看向低頭的小翔,視線在眼前的兩人之間來回巡了幾次後,利利開口了。
「她昨天下午說今天早上要去學校游泳…」兩手將帽子緊抓在胸前,利利低頭膽怯的回答著:「因為她說學校有買練習用的浮板,造型有河童的樣子,我很好奇很想看看…所以我早上就找水道偷偷跑去學校了…。」
利利邊說邊偷瞄著鷹苑先生,因為鷹苑先生在小翔那次的事件後,臉色就非常兇狠的警告過牠,不准牠再靠近人類的生活範圍。
「然後呢?」鷹苑先生的語氣冷到利利雞皮疙瘩瞬間由背後竄上頭頂蓋。
「我沒有看到那個畫河童的板子,因為游泳池的排水口被堵住了。」
那是排水孔蓋,不是堵住了……
「因為看不到我就只好游回來,不過在離開的時候水流突然衝出來讓我撞到水道的牆壁。」利利一說完就摸了摸牠頭上的圓盤,看來是牠的圓盤撞到牆壁了。
小翔抬頭看向鷹苑先生,因為利利的話怪怪的,他一時說不上來怪在哪裡,但鷹苑先生馬上就聽出問題在哪裡了。
「所以是游泳池的水被放掉了?」
「嗯。」利利點頭回答:「然後我看到美琪編的紅色手環流出來了,我就抓住要拿回去給美琪,就看到美琪被夾在排水口那裡,有一塊鐵板一直在推擠美琪的腰,都推擠到流血了還再推,我怕美琪會流更多血,所以就趕快把美琪拉出來,揹到醫院外面的小路去了…。」
所以這就是沒叫救護車的原因嗎…。
「為什麼不把她留在學校裡?留在學校的話,說不定老師馬上就能處裡了。」
「不能留在那裡,因為美琪已經不動了,所以要趕快送到醫院去才行。」立刻就回答了小翔的話後,利利對著小翔激動得眼睛直發亮。
「因為醫院裡面有翔少爺的爸爸羽辰大人在,所以就算流再多的血美琪也絕對不會死,因為羽辰大人連吐的滿身是血的人類都可以救回來了不是嗎?」
利利,現在不是流血的問題,她是溺水啊!還有那時你看到滿身是血的那個叔叔,他是因為淋到雨感冒打噴嚏把檳榔汁噴在濕衣服上才會看起來全身是血的……。
小翔想起了利利說的那一幕,自從躲在窗邊看到那一幕後,利利就一直很崇拜他爸爸。
「那麼…翔少爺,美琪她大概什麼時候可以出來玩?」似乎篤定林羽辰一定救得了美琪,利利已經在等待美琪來找牠玩了。
小翔搖搖頭沒有回答,溺水沒了呼吸,加上被排水孔蓋反覆夾著可能會傷到哪裡,要說何時出院小翔也說不出來,更何況就算真的救回來了,她家裡的人會讓她再接近後山嗎?看著利利期待的模樣,小翔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利利是很寂寞的!在後山的妖怪裡,利利算是最底層被欺負的善良妖怪。
「那…翔少爺你可以幫我把手環拿給美琪嗎?」由背後殼裡拿出了美琪的紅色尼龍繩手環,利利將手環遞到小翔的面前:「她說她學好久才做成功的,不見了她一定會很難過的。」
小翔沒有馬上伸出手去拿,他盯著手環,思緒還在想著利利在妖怪中的處境。
「利利,你沒有告訴那孩子你認識小翔吧?」
「沒有!因為鷹苑大人吩咐,這會危害到翔少爺的事情我不會去做的。」 利利快速的搖著頭回話。
「那就該你自己拿給她吧!」
聽著鷹苑先生說的話,利利才想到這會讓小翔認識牠們後山妖怪的事被其他人知道,自己差一點就做出害到小翔的事情了。
「翔少爺,對不…」
「她不是你的朋友嗎?既然你說她弄丟了手環會難過,那麼她再來找你時你拿給她,她應該會更高興吧!」
「朋…友?」
在妖怪的世界裡,只有強者與弱者的區分,並沒有朋友這個詞的存在,所以,雖然聽過這個詞,但利利並沒有辦法意會到真正的意思是什麼,只見牠低頭看了看手環後又抬頭看向小翔時,眼睛已再度的濕漉漉。
看著這樣的利利,小翔一箭步就上前抱住了利利並哭了出來:「對不起,利利!」小翔很慚愧自己在第一時間就懷疑到了利利身上,他跟利利最早認識,他應該比誰都清楚利利是怎樣的妖怪!
「所以翔少爺也是朋友了?」利利的聲音顫抖著,含著惶恐的感覺細聲問著。
「嗯!」
小翔的回答讓利利濕漉的雙眼瞬間潰堤,抱住了小翔跟著就嚎啕大哭起來,這是利利第一次意會到了朋友的存在,在後山的歲月裡,在當妖怪的日子裡,牠第一次明白,原來牠會想接近人類,是因為寂寞的關係。
回到醫院後,一輛救護車正往遠方奔馳而去,小翔的心整個糾在一起,他快步的跑向站在門口的林羽辰。
「爸爸!」
聽見兒子的呼喚,林羽辰轉過身看著小翔跑到他面前後,便彎腰伸出手撫著小翔的臉頰:「怎麼了?眼睛怎麼紅紅的?」
一聽見眼睛紅紅的,小翔臉頰微燙的趕快伸手要揉眼睛,卻被林羽辰給制止了:「不要揉,萬一有髒東西會傷到眼睛的。」說完便將小翔抱了起來。
「那個孩子是你同學的妹妹吧?」看來胖虎的威脅林羽辰有聽到。
「放心吧,她已經沒事了,她身上的血只是皮肉傷,雖然溺水了,不過並沒有吃到很多水,她家裡的人只是要把她轉到大醫院去在做個檢查罷了,所以她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聽到她很快會好起來,小翔整個人全放鬆了下來,他開心地抱住林羽辰的脖子想像著利利聽到消息後的模樣。
我想以後利利會更崇拜爸爸了吧,因為爸爸真的把沒了呼吸的美琪從鬼門關那裡救回來了。
這次的事,在事情過後的兩個月裡還是一直鬧得沸沸揚揚,排水口的事被查出是小孩子趁管理員不在跑去亂按按鈕的關係,救生員被處罰了,因為少了一個小孩子都不知道,而美琪被利利送到醫院的事,則被認為是美琪被沖走後有人把她送來醫院的,不過有個疑問是,時間上美琪還是不可能活命的,因為不管怎麼衝刺,沒有救護車的情況下,時間都應該來不及,多方的爭吵,就是沒有人會認為是爸爸的搶救得當把人救回來了,不過,我覺得利利才是大功臣,牠那時候一定是拚了命的游拚了命的跑吧。
香琴小姐說胖虎的爸媽因為不放心爸爸太年輕,又擔心後山醫院這邊的傳聞,才會以做檢查為由把美琪轉去大醫院的,不過,我想美琪已經平安度過難關了,因為利利手上的那條紅色尼龍繩手環,在事情發生兩個星期後,就已經回到它主人的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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