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敏一抬頭，曹圭賢的班導師李先鎬已經走進來，『你是──』

 

『老師好。』李晟敏連忙從床上站起來，『我和圭賢是校車同一路的，早上上學時看他不太舒服的樣子，所以......』

 

『啊，這樣。』李先鎬示意曹圭賢不用起來，『圭賢君有好一點嗎?』

 

『有，吃藥了。』曹圭賢小聲地回答，『老師，讓晟──讓學長陪我一下可以吧?』

 

『晟敏君不介意嗎?』李先鎬看看搖頭的李晟敏，『那我會去跟你們導師說，不過下午還是要回去上課。』

 

『我知道了，謝謝老師。』李晟敏點頭。

 

 

李先鎬又問了兩句、吩咐曹圭賢好好休息就走了，保健室又只剩下李晟敏和曹圭賢兩個人。

 

『要喝水嗎?』李晟敏拉了一張椅子坐到他床邊。

 

曹圭賢搖頭，手從被子裡伸出來握住李晟敏的手，『哥，我頭暈......』

 

『別講話了，你還是再睡一下吧。』李晟敏捏捏他的手，聽到外面又有門開了的聲音往外探了探，『護士阿姨好像回來了，我去問她一下給你喝那個運動飲料好不好。』

 

曹圭賢不甘不願地鬆了手，『快點回來。』

 

可能是生病的關係，曹圭賢特別黏人，怕李晟敏偷偷跑走了似地閉著眼睛也要抓住他的手。最後李晟敏的午休時間是趴在曹圭賢床邊睡的，一手被他拉進被子裡握著不肯放，直到午休時間結束才被極為不情願地放開。

 

傍晚放學時李晟敏照樣和李東海一起上了校車，李東海家住得近，不久就下車了，沒有今天早退的曹圭賢，李晟敏看著身邊空著的位置，莫名地有點微妙的失落。

 

 

曹圭賢隔天就又出現在校車上了，戴著口罩，不過看起來已經比昨天好很多。

 

『怎麼不留在家裡休息?』李晟敏坐到曹圭賢旁邊。

 

『沒那麼嚴重，回家睡到晚上就好很多了。』曹圭賢聲音在口罩後面聽起來還有點模糊和沙啞，『對了，我昨天晚上本來想打電話給哥，才想到沒有你電話......』

 

『病人就乖乖睡覺還打什麼電話。』說是這麼說，李晟敏還是伸手摸摸曹圭賢的額頭。

 

『睡了一個下午了啊，有點無聊......』曹圭賢抓住他的手拉下來，另一手往書包裡掏，『哥沒用手機吧? 那你家電話給我。』

 

『寫這上面?!』李晟敏看著曹圭賢翻出來的那本小本子。

 

雖然是私立的教會學校，但校方並沒有強迫入學的學生一定要是基督徒或天主教徒，也不會特意傳教，跟普通中學比較明顯的不同只在於始業式和結業式會有一點類似望彌撒的儀式，也會唱聖歌，而那本小本子就是新生入學時發的聖歌合輯本子，上音樂課時老師偶爾也會教唱，曹圭賢今天大概就是因為音樂課帶的。

 

『嗯，寫最後面。』曹圭賢翻到後面的空白頁。

 

『寫這好奇怪。』李晟敏看著那一整片只寫了曹圭賢班級姓名學號的空白有點彆扭。

 

『有什麼關係，這本是我的。』曹圭賢把筆塞到他手裡。

 

 

雖然跟李晟敏要了電話，但其實曹圭賢只打過一次，明明天天見面的兩人講沒幾句就陷入奇異的沉默，後來就匆匆說了再見。

 

倒是那場感冒好了之後，中午曹圭賢經常吃飽了就跑上來二年級的教室找李晟敏，多半沒什麼事，就是講個幾句話，偶爾把同學生日帶來請大家吃的糖果分給李晟敏，或跟李東海鬥嘴玩鬧幾個回合。

 

李東海後來總說曹圭賢那是雛鳥情結，眼睛睜開第一個看到誰就認定誰了，李晟敏只涼涼地看他一眼，說曹圭賢也不過就是感冒嚴重了一點，而且他這麼大一隻明顯已經孵出來很久了，哪是什麼雛鳥。

 

 

上課下課上學放學中時間不知不覺過得很快，第二次期中考考完之後學校裡已經開始出現聖誕節的各式佈置，雪也已經下了好幾場。

 

某天放學時曹圭賢照樣坐在李晟敏旁邊，下午有下雪但到放學時雪已經停了，車窗外的建築和沿路的樹木上都蓋了一層糖霜似的雪花。

 

『我到了，明天見。』眼看已經接近自己住的站，李晟敏扣好外套起身。

 

『嗯，明天見。』曹圭賢也一如往常地對他揮手。

 

 

從開了暖氣的校車裡一踏出來，外面因為天色漸暗而一路往下滑的氣溫讓李晟敏忍不住顫了一下。

 

拉了拉脖子上的圍巾，李晟敏呼了一口氣，溫熱的呼吸瞬間凍成一團白霧。

 

快到年底了爸媽公司很忙，早上已經說過今天沒辦法回家準備晚餐，留了飯錢讓李晟敏和弟弟李晟真自行解決。

 

要吃什麼好呢，晟真不知道想吃什麼......才這麼想著，李晟敏就聽到身後有人大喊，『晟敏哥!!』

 

『嗯?』李晟敏一回頭，剛剛應該已經開走的校車居然還停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個人拿著什麼朝他跑過來，是曹圭賢。

 

『怎麼了?』曹圭賢跑在薄雪上看得李晟敏又是擔心又是怕。

 

『哥你的袋子忘了──』曹圭賢把李晟敏的手提袋遞過去。

 

『啊，這個──』李晟敏這時才想到自己確實忘記了手提袋，『也沒什麼，就是幾本書，你先幫我拿回去明天再給我就好了啊。』

 

『反正車子還沒開走，也沒──』曹圭賢才說著，旁邊一台經過的車子壓過地上一灘水，很不巧地整個濺過來，李晟敏和曹圭賢同時驚呼，『啊──』

 

其實李晟敏也不是完全倖免於難，只不過曹圭賢擋掉了大部分，他只沾到幾點水花，但曹圭賢就沒這麼幸運了，深灰色的制服長褲幾乎從大腿以下都已經變色。

 

『糟糕──』李晟敏咬著嘴唇。就說他不該這樣還特意追下來的。

 

『沒關係啦，等一下就回家了。』曹圭賢倒是笑著不當一回事。

 

『可是......』到圭賢下車至少還有15分鐘，而等圭賢到家可能還要將近半小時，這種天氣穿著濕掉的褲子半小時肯定會感冒的，又是因為要忘掉的東西給自己......想起之前不久曹圭賢感冒的樣子，李晟敏咬咬嘴唇，拉著曹圭賢往校車的方向走。

 

『哥?』本來就該回車上的曹圭賢乖乖地跟著，只是疑問地叫了一聲。

 

『上去拿你的書包，你跟我回家。』李晟敏站在等著的校車門口推推曹圭賢，然後抬頭對校車司機抱歉地微笑，『伯伯不好意思，等我學弟拿東西一下。』

 

『可是哥──』曹圭賢還半是猶豫半是疑惑地站在門口。

 

『哦，今天要提早下車啊?』司機看了曹圭賢一眼，『要去學長家玩?』

 

『不是，剛剛他下來拿東西給我被經過的車子噴到水了，等他到家會感冒的。』李晟敏指指曹圭賢的褲子，又往曹圭賢肩膀推了一把，『快去拿啊，整車都在等你。』

 

『噢。』曹圭賢終於反應過來，進去拿了自己的書包很快地下車，然後兩人一起站在門口揮手，『伯伯謝謝，再見。』

 

『嗯，再見，慢慢玩啊。』校車司機也揮揮手，然後關上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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