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莫的風雨終究沒有傾盆而下。那日在羅西宅邸畫室中,沉悶的雷聲滾過天際後,厚重的鉛雲只是吝嗇地灑下幾滴冰冷的雨點,便草草收場,留下一個更加陰鬱沉悶、彷彿被無形重物壓抑著的王都。空氣黏稠得如同凝固的糖漿,飽含著海水的腥鹹、塵土的氣息,以及一種無孔不入的、名為權力真空的焦灼。老國王羅傑二世駕崩的「安魂鐘」餘音早已散盡,但鐘聲敲碎的平靜表象下,無數暗流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匯聚、湧動。坊間流傳著威廉王子即將加冕的消息,伴隨著「惡王」之名的是平民區夜晚驟然增加的暴行、貴族區愈發頻繁的密會,以及市集上商人們眼中掩飾不住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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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阿基諾·馬甸尼行走在通往天劍教團總部的小徑上。這條路隱匿在王宮建築群東側邊緣,夾在爬滿常春藤的高牆與一片枝繁葉茂的柑橘園之間,石縫間生著青苔,散發著潮濕泥土和成熟柑橘混合的、略帶腐甜的氣息。他步履沉穩,深藍色的亞麻外衣下擺偶爾掃過低垂的枝葉,帶起細微的沙沙聲。畫師「喬凡尼」的偽裝已然卸下,此刻的他,是肩負著師父重託的天劍弟子。奧羅拉·羅西透露的倉庫遭襲線索,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詭秘如影的身手,明確的搜尋目標,這絕非尋常盜匪所為。它與師父馬可·簡拿華路閉關時感知到的那股瀰漫王都的陰鬱氣息遙相呼應,指向一個更深、更危險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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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團總部隱匿於一座古老的諾曼庭院深處。穿過爬滿深紫色九重葛和翠綠葡萄藤的拱形石門,喧囂的王都彷彿被瞬間隔絕在外。庭院中心是一方不大的石砌水池,池水清澈見底,幾尾紅鱗鯉魚悠然擺尾。四周是低矮的環廊,廊柱古樸粗獷,帶著風雨侵蝕的痕跡。空氣中瀰漫著陳舊木料、乾燥草藥和一種難以言喻的、沉澱下來的寧靜氣息。這裡沒有華麗的裝飾,沒有森嚴的守衛,只有一種歷經歲月洗禮、渾然天成的厚重與內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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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簡拿華路正負手立於水池邊緣。他身著一襲洗得發白的深灰色亞麻長袍,身形並不高大,甚至略顯清瘦,但站在那裡,卻給人一種如同庭院中央那座歷經風霜的古老石亭般不可撼動的感覺。午後的陽光穿過葡萄藤葉的縫隙,在他飽經風霜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的面容平和,深刻的皺紋如同刀刻斧鑿,記錄著歲月與智慧的沉澱。一雙眼睛是沉靜的深褐色,眼神溫潤卻又深不可測,彷彿能穿透一切表象,直抵本質。當他轉過身,目光落在走近的焦阿基諾身上時,那份溫潤中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洞悉一切的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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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焦阿基諾在距離三步處停下,躬身行禮,姿態恭敬而自然。在馬可面前,他那慣常的戲謔笑容收斂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信賴與孺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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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馬可的聲音低沉而平緩,如同山澗深處流淌的泉水,帶著一種奇特的安撫人心的力量。他並未詢問市集見聞,也未提及羅西家族,只是用那雙深褐色的眼眸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弟子,彷彿已將一切盡收眼底。「心緒浮動,如池中漣漪。看來巴勒莫的風,吹亂了不止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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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阿基諾心頭微震,師父的靈覺果然敏銳得可怕。他直起身,沒有隱瞞,將市集所見——奧羅拉出手、羅西家族扈從的跋扈、安魂鐘響時眾生百態,以及在畫室中與奧羅拉的試探、交手,乃至對方透露的倉庫遭襲線索,簡明扼要卻又關鍵細節無一遺漏地陳述了一遍。當他提及奧羅拉那精妙絕倫的「千絲引」時,馬可的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與思索;而說到倉庫神秘入侵者「詭異如影」的特徵時,那深褐色的瞳孔深處,則掠過一道凝重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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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絲引』……」馬可低聲重複,手指無意識地捻動著袖口粗糙的亞麻布邊緣,「此法門精微奧妙,操控入微,非天賦異稟、心志堅韌者不可成。羅西家竟有如此傳承……更難得的是那份守護之心。」他微微頷首,語氣中帶著一絲讚賞,隨即話鋒一轉,變得無比凝重,「至於那如影隨形的窺探者……焦阿基諾,你之所感,與為師閉關時心湖所映之景,已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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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步走向環廊下的一張石凳,示意焦阿基諾也坐下。午後的庭院異常安靜,只有風吹藤葉的沙沙聲和池魚偶爾躍出水面的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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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羅傑陛下纏綿病榻,一股陰鬱晦暗之氣便如地底瘴癘,自巴勒莫權力中樞滋生,悄然彌散。」馬可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字字清晰,如同重錘敲擊在焦阿基諾心上,「此氣非虛無縹緲,其源頭,乃是一種極其陰毒、融合了異域邪功的秘法殘留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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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域邪功?」焦阿基諾眉頭緊鎖,墨綠色的眼眸中銳光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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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馬可點頭,深褐色的眼眸望向庭院一角,彷彿穿透了時空,「其核心,竊取他人精元氣血為己用,損人利己,霸道絕倫,與我天劍『修心御劍,融匯共生』之道截然相悖!更為詭異的是,這股邪氣之中,竟混雜著一絲極其微弱、卻又韌性十足的……『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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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意?」焦阿基諾瞬間聯想到奧羅拉的「月華絲」,心頭猛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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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羅西小姐那般精純的操控之『絲』。」馬可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微微搖頭,「那混雜於邪氣中的『絲』意,更顯駁雜、貪婪、陰冷,如同……污穢的蛛網,纏繞於獵物身上,汲取其生命精華!為師推測,這邪功的修煉者,恐怕正試圖融合、甚至……掠奪類似『千絲引』這類精微操控法門的某些特質,以補全其功法,使之更為陰毒難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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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阿基諾倒吸一口涼氣。師父的推斷如同閃電劃破迷霧!倉庫的入侵者,目標明確,身手詭秘如影,不正是在「尋找」某種東西?結合師父的感知,他們尋找的,極有可能就是與「千絲引」相關的秘籍、傳承記載,甚至是……擁有此傳承的人本身!奧羅拉和她的家族,已然成為那隱藏於暗處的邪惡勢力的目標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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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位更迭在即,威廉王子……『惡王』之名恐非空穴來風。」焦阿基諾沉聲道,腦海中閃過市集上那些佩戴著「抓著閃電的禿鷹」紋章、眼神狂熱的年輕貴族,「這股邪氣,是否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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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線索尚不明朗。」馬可打斷他,語氣帶著深沉的告誡,「權力之爭,如巨獸搏殺,掀起的塵埃足以掩蓋無數蛇蟲鼠蟻。威廉王子或其敵對者,皆有可能成為這股邪氣的載體或驅使者。然其最終目的,絕非僅僅一個王位那般簡單。此邪功若大成,損人根基,壞人心智,最終必將動搖王國賴以維繫的人心與平衡,使這片融合之地墮入混亂深淵。這,才是我天劍教團守護之『平衡』所面臨的最大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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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護平衡!焦阿基諾心頭凜然。教團數百年隱世傳承,不涉王權更迭,不爭世俗名利,所求者,唯在守護這片土地上不同族群、不同文化之間那脆弱而寶貴的共存之「勢」,使其免於被暴戾、貪婪與仇恨徹底撕裂。而這股融合了異域邪功的陰毒力量,其本質便是極致的破壞與掠奪,正是平衡最大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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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教團當如何應對?」焦阿基諾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與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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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的目光重新落回焦阿基諾身上,那深褐色的眼眸中蘊含著期許,也帶著一絲考驗的意味。「亂局已啟,邪影潛行。教團無法置身事外,卻也絕不可貿然捲入權力漩渦的核心。我們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能在暗流中穿梭、洞察先機的『劍』。」他頓了頓,語氣變得莊嚴而肅穆,「焦阿基諾·馬甸尼,你天賦卓絕,悟性超群,然心性跳脫,鋒芒過露。欲擔此重任,需先明悟我天劍之道的根本——『守』之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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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緩緩站起身,一股沉凝如山嶽、浩瀚如深海的氣息自然而然地從他並不魁梧的身軀中瀰漫開來,瞬間籠罩了整個庭院。水池中的鯉魚停止了游動,靜止在水面下;風似乎也屏住了呼吸,藤葉的沙沙聲消失無蹤。這並非威壓,而是一種純粹的、內斂至極的「勢」,讓人心神不由自主地沉靜下來,彷彿置身於亙古不變的星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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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我來。」馬可的聲音如同晨鐘暮鼓,在寂靜的庭院中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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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阿基諾肅然起身,緊隨其後。兩人穿過環廊,繞過古樸的石亭,走向庭院最深處。那裡,一扇幾乎被茂密藤蔓完全覆蓋的厚重石門,靜靜地嵌在斑駁的石牆之中。馬可伸出佈滿老繭的手掌,看似隨意地在藤蔓掩蓋下的幾塊特定石磚上按壓、轉動。一陣沉悶的機括聲響從牆體深處傳來,石門緩緩向內滑開,露出一條向下延伸、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石階通道。一股混合著濕冷岩石、陳舊空氣以及……某種奇異清冽水汽的氣息,從通道深處幽幽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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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名為『鏡心湖』。」馬可當先步入通道,他的聲音在狹窄的空間裡帶著奇異的回音,「乃我教團歷代弟子洗練心鏡、感悟『天劍十誡』之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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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階蜿蜒向下,兩側石壁上鑲嵌著散發著柔和白光的螢石,照亮了濕滑的階面。空氣中的濕冷感與那股清冽的水汽越發濃重。走了約莫百餘級階梯,眼前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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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穹窿洞穴。洞穴頂部倒懸著無數千姿百態的鐘乳石,散發著朦朧的微光,如同凝固的星河。洞穴中央,是一泓靜謐得令人心顫的湖泊。湖水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深邃的藍綠色,光滑如鏡,清晰地倒映著穹頂的「星河」,讓人分不清哪邊是真實,哪邊是虛幻。湖面沒有一絲漣漪,彷彿亙古以來便是如此,時間在這裡失去了流動的意義。洞穴內極其安靜,只有極其微弱的水滴從鐘乳石尖端墜落湖面發出的「叮咚」聲,空靈悠遠,更添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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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心湖……」焦阿基諾喃喃自語,被眼前的奇景深深震撼。他能感覺到,這湖水中蘊含著一種奇特的寧靜力量,讓人心中的雜念不由自主地沉澱下去。師父選擇此地作為試煉之所,其意深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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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走到湖邊一塊平坦的黑色巨石旁站定,轉身面對焦阿基諾,深褐色的眼眸在洞頂微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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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劍之道,首重其心。」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洞穴中迴盪,帶著一種直抵靈魂的力量,「劍非殺伐之器,乃心鏡之映。心若蒙塵,劍必偏鋒;心若澄明,劍自通神。此為『劍即心鏡』。」他緩緩道出天劍十誡的第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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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萬物,陰陽相生,剛柔並濟。強極易折,弱可勝強。流水不爭先,故能成其浩蕩;柳枝隨風舞,故能韌而不折。此為『守弱勝強』。」第二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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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曼之勇武,阿拉伯之精微,希臘之靈巧,乃至世間萬法,皆有其長。天劍非閉門造車,當如海納百川,取其精華,融會貫通,化為己用。此為『融匯萬流』。」第三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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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的聲音沉穩而清晰,將一條條蘊含著東方古老智慧與西西里獨特融合精神的天劍誡律娓娓道來。每一誡都如同重錘,敲打在焦阿基諾的心頭,與眼前這靜謐如鏡的湖泊、與師父身上那沉穩如嶽的氣息交相輝映。他以往更醉心於劍招的精妙與速度的極致,此刻才真正開始觸摸到天劍之道那博大精深的內核——那是一種關於力量本質、關於處世哲學、關於守護信念的終極闡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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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誡精髓,在於『守』之一字。」馬可最終總結道,目光灼灼地凝視著焦阿基諾,「非是怯懦退縮,而是明心見性,洞察先機,以靜制動,以柔克剛。如同這鏡心湖,靜可映照萬物,動則……蘊含驚雷!」他的話語帶著一種無形的力量,指向焦阿基諾此行的核心,「焦阿基諾·馬甸尼,欲承擔探查暗流、守護平衡之重任,你需先證明自己已領悟這『守』之真諦,有資格成為教團行走於世的『守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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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劍人?」焦阿基諾心頭一凜,這個稱謂在教團傳承中意義非凡,代表著得到掌門認可、能獨立肩負重大使命的核心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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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馬可頷首,指向那平靜無波的鏡心湖,「試煉就在此地。規則只有一條:立於湖畔,無招無式,只守不攻,在九名同門聯手布下的『劍雨』之下,堅持一刻鐘。身可動,步可移,唯獨……不可還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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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洞穴入口處的石階上,九道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魚貫而入。他們皆穿著與焦阿基諾相似的深藍色教團勁裝,年紀或長或幼,但每個人的眼神都沉靜如淵,氣息內斂而凝練。為首一人身材高大,面容剛毅,正是教團大師兄安東尼奧·科斯塔。他們沉默地分散開來,呈一個疏而不漏的半圓形,將焦阿基諾圍在中央,與鏡心湖之間只留下不足三丈的狹窄空間。九柄形制古樸的長劍同時出鞘,劍身映著洞頂的微光,劃出九道冰冷的寒芒,劍尖遙遙指向中心的焦阿基諾。剎那間,一股森然肅殺的劍意如同無形的寒潮,瞬間充斥了整個洞穴,連鏡心湖那亙古不變的平靜水面,似乎也極其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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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對一!無招無式!只守不攻!一刻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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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阿基諾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這一刻湧向了頭頂,心臟在胸腔內狂跳,撞擊著肋骨。巨大的壓力如同實質的山嶽,轟然壓下!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閉上眼睛。師父的教誨、天劍十誡的精義、尤其是「守弱勝強」、「心若鏡湖」的字句,如同清泉般流過心田。再睜眼時,那雙墨綠色的眼眸中,所有的緊張與躁動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靜與專注,如同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他緩緩解下腰間的長劍「流風」,連同劍鞘一起,輕輕放在腳邊的黑色巨石上。然後,他面對著九位同門組成的森然劍陣,雙腳不丁不八地分開,穩穩踏在略顯濕滑的湖岸岩石上,雙臂自然垂落身側,擺出了一個最為基礎、也最為空門大開的「靜岳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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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言語,沒有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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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焦阿基諾放下長劍、擺開樁勢的瞬間,九名同門彷彿心意相通,同時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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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咻咻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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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嘯破空!九道身影如同九支離弦的勁弩,從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速度,挾著凌厲無匹的劍氣,瞬間撕裂了洞穴中沉滯的空氣,向著中心的焦阿基諾暴射而至!劍光交織,竟真如疾風驟雨,密不透風!為首的大師兄安東尼奧劍勢最為沉雄厚重,一劍直刺中宮,劍未至,那股凝練如實質的壓力已迫得焦阿基諾呼吸一窒!左側兩名弟子劍走輕靈,如同毒蛇吐信,劍尖顫動,分襲他雙肋要穴!右側三人劍勢連綿,如同波濤疊浪,封鎖了他所有可能向右閃避的空間!身後三人則劍光如幕,封死退路,更有兩人劍尖下指,鎖定了他下盤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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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劍齊發,封天鎖地!這已不僅僅是考驗,更是生死一線的絕殺之局!冰冷的殺意如同無數鋼針,瞬間刺透了焦阿基諾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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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關頭,焦阿基諾的腦海中一片空明!師父「守弱勝強」的教誨如同驚雷炸響!硬擋?必死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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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步·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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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動了!沒有絲毫預兆,整個身體如同失去了重量,又彷彿化作了被狂風捲起的柳絮。就在大師兄那勢若奔雷的一劍即將觸及胸口的剎那,焦阿基諾的右腳尖在濕滑的岩石上極其輕微地一旋、一滑!身體以一種渾然天成的流暢弧度,順著那洶湧而來的劍氣風壓,向著左側輕飄飄地「流」了出去!動作幅度看似不大,卻妙到毫巔地讓那致命的一劍貼著他的右肋衣衫呼嘯而過!冰冷的劍氣甚至割斷了他幾根飄起的髮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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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襲向左肋的兩道毒蛇般的劍光已然刺到!焦阿基諾的身體尚在「流」勢之中,他腰腹猛地一沉,上半身如同折斷的柳枝般向後方一個不可思議的傾倒,險之又險地讓兩道劍光擦著腹部劃過!「嗤啦!」鋒利的劍尖劃破了他的外衣下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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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勁·卸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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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後傾的同時,他的左臂如同無骨的軟鞭般向後一甩,小臂外側恰好迎上了右側三人聯手刺來、封鎖空間的第一波劍浪!沒有硬碰硬的撞擊,只有一股極其柔和、渾圓如意的勁力瞬間透出!「噗噗噗!」三聲悶響,那三柄蘊含著強勁衝力的長劍,如同刺入了粘稠的泥沼,又如同撞上了一層高速旋轉的無形氣盾,劍勢驟然一滯,軌跡被硬生生帶偏,互相交錯,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三名弟子的攻勢瞬間被打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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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正的殺招來自下盤!兩道陰狠刁鑽的劍光,如同潛伏於草叢的毒蛇,無聲無息地襲向他因後傾而暴露出的雙腿膝彎(委中穴)!這一擊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正是他舊力剛卸、新力未生、重心因後仰而不穩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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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阿基諾甚至來不及低頭去看!一股冰冷的寒意已從腳踝直衝頭頂!生死本能超越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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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蛇探穴·踏浪尋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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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傾的上半身猛然借勢下墜,整個人如同失去支撐般向後倒去!但就在身體即將接觸地面的瞬間,唯一支撐重心的右腳腳尖,如同裝了機括般,在濕滑的岩石上猛地一蹬、一旋!整個人竟藉著這一蹬之力,如同在浪尖滑行的水鳥,貼著地面向後方平平「滑」了出去!動作險到極致,也妙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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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兩道劍光幾乎是貼著他的腳底板刺入了他剛才立足的岩石,火星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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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波「劍雨」,險之又險地避過!焦阿基諾的身體順著滑行之勢在數尺外一個輕巧的翻滾,單膝跪地穩住身形,呼吸已然粗重了幾分,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僅僅一個照面,他已在鬼門關前走了數遭!九名同門的攻勢如同狂風暴雨,配合默契,毫無間隙!這絕非演練,而是真正的生死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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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大師兄安東尼奧低喝一聲,聲音沉穩如鐵。九道身影毫不停歇,劍光再起!這一次,他們的攻勢更加刁鑽,速度更快,劍招變化也更加詭異莫測!劍氣縱橫交錯,將焦阿基諾前後左右的空間切割得支離破碎,更不時有劍氣激盪起鏡心湖的水面,帶起絲絲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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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阿基諾將「流雲步」施展到了極致。他的身影在狹窄的湖畔空間內飄忽不定,時而如隨風擺柳,險之又險地從劍網縫隙中「流」過;時而如浪裡游魚,貼地滑行,避開下盤的致命絞殺;時而如鷂子翻身,在劍刃及體的瞬間騰挪閃轉。他雙臂揮舞,將「柔勁·卸甲」運用到巔峰,每一次看似輕柔的格擋、引帶、拍擊,都蘊含著渾圓如意的勁力,將刺來的長劍巧妙地引偏、卸開,絕不硬撼。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深藍色勁裝,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緊繃的肌肉線條。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每一次閃避和卸力都消耗著巨大的體力與心神。有好幾次,冰冷的劍鋒幾乎是貼著他的咽喉、心口、腰腹劃過,帶起的勁風刮得皮膚生疼,甚至留下淺淺的血痕!死亡的陰影如同跗骨之蛆,緊緊纏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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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劇烈的消耗與極致的專注中變得模糊。焦阿基諾感覺自己的四肢越來越沉重,每一次移動都如同拖著千鈞重物。精神的高度集中也開始帶來陣陣眩暈。就在他堪堪避過大師兄一記勢大力沉的斜劈,身體因慣性微微踉蹌的瞬間,異變陡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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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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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奇異的、如同木魚敲擊般的輕響,並非來自任何劍鋒,而是來自他身後一名一直沉默的弟子。那弟子並未出劍攻擊,只是將長劍的劍柄末端,對著腳下平靜如鏡的湖面,輕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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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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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無形的震波以劍柄落點為中心,瞬間擴散開來!平滑如鏡的湖面驟然劇烈震盪!無數清晰無比的倒影——焦阿基諾踉蹌的身影、周圍同門揮劍的姿態、甚至洞頂的鐘乳石微光——在這一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琉璃鏡面,轟然破碎、扭曲、變形!無數光怪陸離、詭異莫測的殘影碎片瘋狂地旋轉、交織,充斥了整個視野!這劇烈的視覺錯亂,瞬間衝擊著焦阿基諾高度緊繃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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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影?!」焦阿基諾心頭劇震!這並非直接的攻擊,卻是對心神最致命的干擾!他下意識地想要閉眼,但戰場瞬息萬變,閉眼無異於自尋死路!就在這心神被湖面破碎幻象猛烈衝擊、產生剎那恍惚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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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嗤!」「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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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蓄勢已久的劍光,如同早已窺準獵物破綻的毒蛇,從三個絕對不可能的角度——頭頂正上方(一名弟子藉助同伴肩膀騰空下刺)、右後方視野死角、以及左腳踝內側最刁鑽的方位——同時襲至!快!狠!準!封死了他所有本能閃避的空間!冰冷的殺意瞬間將他徹底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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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焦阿基諾腦海中一片空白!身體因劇烈的消耗和心神的衝擊,根本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應!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三道代表死亡的寒芒在破碎扭曲的視野中急速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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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髮之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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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馬可那沉穩如山的聲音,如同穿越了時空,在他靈魂深處轟然響起:「心若鏡湖,萬象皆空!守非退避,乃洞察先機,見微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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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鏡湖!萬象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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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八個字如同醍醐灌頂!焦阿基諾那因幻象衝擊而混亂的心神,如同被一股清泉驟然洗滌!所有的恐懼、慌亂、對破碎倒影的執著,在這一刻煙消雲散!他的精神瞬間拔升到一個前所未有的空明境界!眼前那些光怪陸離的扭曲幻象依舊存在,卻再也無法動搖他分毫!他的心,如同那被短暫擾動卻終將歸於平靜的鏡心湖底,澄澈如鏡,映照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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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極致的空明狀態下,那三道看似無解、角度刁鑽至極的劍光,其軌跡、速度、蘊含的力量流轉,甚至出劍者細微的肌肉顫動和氣息變化,都無比清晰地「映照」在他的「心鏡」之中!沒有了幻象的干擾,真實的世界纖毫畢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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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雲步·風過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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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無需思考!身體的本能已先於意識做出了最精妙的應對!面對頭頂的奪命一刺,焦阿基諾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風吹拂,向著左前方——那三道劍光交織下唯一殘存的、稍縱即逝的微小縫隙——以一種近乎貼地的姿態滑了出去!動作幅度小到了極致,速度卻快如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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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頭頂的劍尖刺入他剛才立足的岩石,深入寸許!
「嗤啦!」右後方的劍鋒貼著他翻飛的衣角劃過,帶起一縷布條!
「噹!」左腳踝處的偷襲之劍,則被他滑行中順勢用腳後跟極其精準地一磕、一帶(「柔勁·引導」),劍尖擦著岩石地面劃出一溜火星,刺向了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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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道必殺之劍,再次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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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阿基諾的身體從滑行中順勢旋身站起,劇烈地喘息著,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頭、鬢角流淌而下,滴落在冰冷的岩石上。但他的眼神卻亮得驚人,如同撥雲見日後的星辰!剛才那生死一瞬的明悟,讓他真正觸摸到了「心若鏡湖」的境界!守,不僅是身體的閃避和卸力,更是心神的絕對沉靜與洞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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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直靜觀的馬可,眼中爆發出難以掩飾的讚賞光芒,低聲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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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試煉並未結束!九名同門的攻勢如同永不停歇的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焦阿基諾憑藉著剛剛突破的心境,在狂風暴雨般的劍網中勉力支撐。他不再僅僅依靠身體的極限閃避,更開始運用那份「心鏡」的洞察力,預判劍招的軌跡,提前移動身形,在最微小的縫隙間遊走。每一次卸力引導也更加精準、高效,不再是被動承受,而是主動引導對方的力量互相干擾。時間在這種極致的消耗與對抗中緩慢流淌,每一秒都如同一年般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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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焦阿基諾感覺體力即將徹底透支、心神也因長時間的高度集中而開始渙散的邊緣,一直作為「劍雨」核心、攻勢沉穩厚重卻始終留有餘地的大師兄安東尼奧,突然變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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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口中發出一聲低沉的長嘯,嘯聲在洞穴中激盪迴響!其餘八名弟子彷彿收到了某種指令,攻勢驟然一緩,劍光回收,卻並非放棄,而是如同收縮的漁網,將包圍圈進一步壓縮,封鎖了焦阿基諾更大的活動空間,將他牢牢限制在湖畔那不足兩丈的狹小區域內!而安東尼奧本人,則踏前一步,手中長劍由下而上,劃出一道古拙、緩慢、卻凝重如山嶽般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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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劍,沒有了之前的迅疾狠辣,卻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沉重壓力!劍鋒所過之處,空氣彷彿都變得粘稠凝滯!劍勢籠罩之下,焦阿基諾感覺自己如同陷入了無形的泥沼,四面八方都傳來強大的束縛之力,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更可怕的是,這一劍的軌跡看似簡單,卻隱隱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閃避方向——左、右、後退,皆在八名同門收縮的劍網封鎖之下;向上騰躍?那沉重的劍勢如同山嶽壓頂,只會死得更快!唯一的「生路」,似乎只剩下……硬接?或者……向前,撞向那緩慢卻蘊含著無窮毀滅力量的劍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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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招!無式!只守不攻!如何破這封鎖天地、避無可避的絕殺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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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阿基諾的瞳孔因極致的壓力而急劇收縮!汗水流進眼睛,帶來一陣刺痛。體力早已透支,心神也瀕臨極限。這一劍,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硬接?必死無疑!師父的教誨如同最後的燭火,在心頭瘋狂閃爍:「守弱勝強……融匯萬流……見微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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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匯萬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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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火石間,一個畫面如同閃電般劈入焦阿基諾的腦海——市集之上,奧羅拉·羅西面對狂躁戰馬,那纖細手指牽引「月華絲」、精準刺入馬匹肌腱關節的驚鴻一瞥!那並非純粹的力量壓制,而是以最小的力道,點擊最關鍵的節點,瓦解整體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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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擊關鍵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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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東尼奧這沉重如山的一劍,其力量的核心在何處?不在劍鋒,而在……握劍的手腕!在力量傳遞的樞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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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光如同黑暗中的火炬,瞬間點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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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絲毫猶豫!焦阿基諾動了!面對那緩慢壓來的毀滅劍鋒,他非但沒有後退閃避,反而將體內殘存的所有力量、所有意志,盡數灌注於右手的食指與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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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柳指·點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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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迎著那沉重無匹的劍勢,不退反進!整個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深藍色殘影,以一種近乎自殺般的姿態,撞向安東尼奧!就在雙方距離縮短到不足三尺、那古拙劍鋒蘊含的恐怖壓力幾乎要將他骨骼碾碎的瞬間,焦阿基諾蓄勢待發的右手閃電般探出!食指與中指併攏如劍,並非刺向劍鋒,也非攻擊身體要害,而是精準無比、快如疾風地,點向安東尼奧握劍的右手手腕內側——「大陵穴」與「內關穴」之間那最為脆弱的神經與肌腱交匯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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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指,蘊含了他所有的領悟——「守弱」並非不作為,而是將力量凝聚於一點,在最關鍵的節點爆發!「融匯」的也不僅僅是教團的武學,更有對奧羅拉「千絲引」精微操控理念的剎那理解與借鑑!這是將「卸甲」柔勁的滲透性、「拂柳指」的穿透力,以及洞察「關鍵節點」的智慧,在生死關頭融為一體的絕地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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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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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輕微的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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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阿基諾的指尖,如同燒紅的烙鐵,精準無比地刺中了安東尼奧手腕上那微小的、卻至關重要的節點!一股尖銳至極的酸麻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鑽入安東尼奧的手臂經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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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安東尼奧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他那凝聚了全身力量、沉重如山的劍勢,在這突如其來的精準打擊下,如同被抽掉了脊樑的巨蟒,瞬間土崩瓦解!握劍的五指不由自主地一鬆,長劍發出一聲不甘的嗡鳴,竟脫手飛出,「噹啷」一聲掉落在數尺外的岩石上!而他本人,則因全力一擊被瞬間瓦解,身體失去平衡,不由自主地向後踉蹌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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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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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名圍攻的弟子,臉上皆露出難以置信的震驚!大師兄……竟然被一指點落了兵器?!
安東尼奧捂著兀自酸麻顫抖的右手手腕,看著地上自己的長劍,眼神中充滿了愕然,隨即又轉化為一種深深的思索與……難以言喻的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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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深處,一直如同亙古磐石般靜觀的馬可·簡拿華路,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欣慰至極的弧度。他抬起手,輕輕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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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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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下清脆的掌聲,在寂靜的洞穴中顯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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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已到。」馬可的聲音帶著無比的讚賞與肯定,打破了凝固的氣氛,「焦阿基諾·馬甸尼,你已明悟『守』之真諦。這一指,融『卸甲』之柔、『拂柳』之銳、『觀勢』之明,更得『融匯萬流』之神髓!以弱擊強,點破中流!此乃天劍『守劍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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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阿基諾緊繃的神經驟然鬆懈,強烈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他。他再也支撐不住,身體一晃,單膝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岩石上,雙手撐地,劇烈地喘息著,汗水如同小溪般從額頭、鬢角滴落,在身下匯聚成一小灘水漬。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全身酸痛的肌肉,肺部火辣辣地疼。然而,那雙墨綠色的眼眸深處,卻燃燒著前所未有的明亮火焰——那是突破極限後的明悟之光,是得到師父認可的激動,更是對肩上即將承擔的重任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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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名同門弟子早已收劍入鞘。大師兄安東尼奧走上前,伸出未受傷的左手,用力拍了拍焦阿基諾的肩膀,聲音沉穩而真摯:「好樣的,師弟!這一指……受教了!」其他弟子眼中也再無考驗時的肅殺,取而代之的是真摯的認同與欽佩。教團之中,實力與悟性,永遠是贏得尊重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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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緩步走到焦阿基諾面前,將手輕輕放在他汗濕的頭頂。一股溫和醇厚、如同春日暖陽般的氣息緩緩注入焦阿基諾體內,迅速撫平著他劇烈消耗的經脈與肌肉的痠痛。這並非治療,而是象徵性的認可與傳承的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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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今日起,你便是天劍教團第九代『守劍人』。」馬可的聲音莊嚴而肅穆,在寂靜的洞穴中迴盪,「行走於暗流之上,洞察於危機之先。以心為鏡,以劍為誓,守護這片土地應有之平衡。此路艱險,荊棘密佈,汝可願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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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阿基諾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抬起頭,目光堅定地迎向師父深邃的眼眸。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掙扎著站起身,儘管腳步還有些虛浮,但腰背挺得筆直。他走到自己放置長劍的黑色巨石旁,雙手捧起那柄古樸的「流風」長劍,將其高舉過頂,劍身橫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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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焦阿基諾·馬甸尼,」他的聲音因為劇烈喘息而有些沙啞,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量,清晰地迴盪在鏡心湖上,「謹以手中之劍立誓!劍即心鏡,映照是非!守弱勝強,不爭鋒芒!融匯萬流,明辨真章!縱前路荊棘,暗流洶湧,弟子必以心為鏡,以劍為誓,窮畢生之力,守護此間平衡!此志不渝,天地共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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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鏗鏘,如同金鐵交鳴,撞擊在洞穴的石壁上,激起陣陣迴音,最終歸於鏡心湖那亙古的平靜之中。湖面倒映著他高舉長劍的身影,與洞頂的星河融為一體,彷彿一個無聲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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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可的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那笑容如同穿透層雲的陽光,溫暖而充滿力量。「善!」他接過焦阿基諾手中的「流風」,將劍身在他左右肩頭各輕點一下,完成了最簡樸卻又最神聖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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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師徒二人沿著石階重返地面庭院時,已是暮色四合。王宮方向的天空被晚霞染成一片瑰麗卻又帶著幾分不祥的血紅色,映照著下方燈火初上的巴勒莫城。風不知何時停了,空氣沉悶得讓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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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劍人之路,始於足下。」馬可站在環廊下,望著血色的天空,聲音低沉,「羅西小姐所遇之『影』,與那邪功氣息絲絲縷縷。倉庫遭襲,絕非孤立。威廉王子加冕在即,王都必有大變。你需盡快查明那些『影子』的來源與目的,尤其是……他們與那邪功、與即將到來的風暴之間的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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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子明白。」焦阿基諾撫摸著腰間重新佩戴的「流風」劍柄,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責任。鏡心湖畔的生死試煉,不僅賦予了他「守劍人」的身份,更洗練了他的心志,讓他對即將面對的黑暗有了更清晰的認知與更堅定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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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馬可轉過身,目光深邃地看著焦阿基諾,「羅西小姐……或將成為關鍵。她的『千絲引』,既是目標,亦可能成為破局之『線』。守劍人,亦需懂得借勢、結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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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阿基諾腦海中閃過畫室中那雙沉靜如冰湖的淺灰藍色眼眸,以及市集上她飄然而出、擋在馬蹄前的決然身影。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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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籠罩了這座風雨欲來的島嶼。焦阿基諾·馬甸尼——天劍教團第九代守劍人——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流風,悄然離開了古老的庭院。他胸前的衣襟內袋裡,靜靜躺著一枚小小的、用血橙皮雕刻而成的海豚,那是他在喧囂市集上把玩的物件,此刻卻成了某種無聲的紐帶。他的目光投向羅西家族宅邸的方向,在那片被血色晚霞和初升燈火籠罩的區域,一場圍繞著「絲線」與「陰影」的無聲博弈,才剛剛拉開序幕。而巴勒莫深沉的夜幕下,無數雙隱匿於黑暗中的眼睛,也正靜靜地注視著這座城市,等待著吞噬一切的風暴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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