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 - 02、遊戲角色

　困在遊戲的第二十七天，做出決定的倒數第三天。

　他老早就醒來了，可能在床上躺了十分鐘、二十分鐘吧，〈未知未來〉裡沒有睡意的感覺，他只是還在幻想睜開眼看到的是家裡早就看膩的冷灰斑駁的天花板、雪白的熾光燈。

　一、二、三。

　阿志張開眼。

　他本來就不是那種鬧鐘設十個一直按賴床五分鐘的人，說起床就起床，只是現在的心情又有不同。在現實中起來尚有目標，不去打工上學最起碼還可以想著刷牙洗臉就登入〈未知未來〉找戰友。

　現在他在〈未知未來〉裡面了，抱著這種迅速逼近的現實感，令人戰慄的現實風景因而無所適從。

　天花板是淺棕色的木質板，八面體的拳頭大小永明水晶被吊在角落，散發微微小小地，黃澄溫煦的光芒，在一隅的空間盡其所能照亮。

　遇火則燃，水澆則滅，作為魔力集合的永明水晶並非真的無限燃燒，只是其使用期極長，而在【玩家小屋】這種特殊環境裡便被賦予真正永恆的性質。

　阿志盯著永明水晶，水晶並非刺眼的燈泡還能夠直視，微妙的一點是：在遊戲中看著光源不會感到刺眼也不會留下視覺殘像，會有這種感覺多半是心理錯覺。

　首先想到的是睡覺的時候現實的他做了什麼事。紛至沓來的想法滑過腦海，沒留下痕跡，退出的事情完全沒想明白，腦袋很混亂。

　撫摸書脊兩下隨即浮現系統介面，個人資訊在介面上都寫得清清楚楚，看到了睽違許久的個人資訊還是讓阿志生出安全感，他稍微想了一下昨天的事情。

　很難說他不是毫無懷疑。

　如果如gm所說的，登入以後關於登出的記憶會封存著，那等於沒有任何的驗證手段。

　科幻小說是這樣寫的：人被關在虛擬實境作為受試對象而渾然不自知。究竟有什麼辦法能夠驗證受試者的處境，實驗者的謊言？沒有記憶，就算擁有合約也只是受人掌控，當初他怎麼會這麼草率就參與這種計畫現在也不得而知了。

　只要想到眼下情境近似於某種實驗，身處一群人抱持用意構築的虛擬世界，所有的感覺都經過設計，其他東西再怎麼真實也會有不自然。

　阿志驀然就產生衝動想要直接呼叫gm索性退出遊戲。

　手握緊棉被，互動介面的選單從左側浮現，【玩家小屋】內家具不可破壞的性質使得不管能力值再高、技能破壞力再強也無法對棉被造成損害。

　手終於放鬆，阿志嘆了口氣，這只是發洩而已，情緒需要宣洩出口，正如同系統都需要一個關閉操作，只要做完這個操作，他接下來都會把當前困擾自己的放下來。

　阿志起身。

　未關閉的系統介面散發著冰冷藍光，他突然發現疲勞值並沒有清空，他確實也覺得自己睡得不是很好，基本上是心理作用。

　玩家睡覺是因為遊戲中具有疲勞值的累積，這個數值累積的速度很慢，但總歸來說最後還是要找個時間睡覺。對玩家而言，這種東西只是數值上的補全而已，沒有任何成功率的判斷，只要躺在被定義為床上的物體閉上眼睛就會被判定進入睡眠狀態。

　假設登出了，該怎樣確認疲勞值要花多久清空？答案是頭盔上就會附帶提示。

　既然醒了就代表現實的自己登入，疲勞值沒有清空代表現實中的自己是提前登入的。

　是基於什麼理由呢？現實的阿志希望遊戲的阿志做什麼？現實中的他知道遊戲裡的他的想法嗎？產生了這樣的疑問，但現實的他不會給遊戲中的自己傳遞訊息，合約鐵定不允許。

　意識很清楚，臉上沒有因為睡了一晚而產生油膩、眼屎之類的骯髒，頭髮也很整齊。不需要整理面容，在旅人之書那邊換好外出該穿的衣服以後，阿志就下去一樓走出室外。

　房屋之外是片翠綠草地，頭頂上的模擬天空範圍並不大，方圓幾尺的大小是暮紫色的，周邊接壤木質天花板，天空切開了木頭構造劃出裂谷，延伸到草地之外的牆壁大約三十步的距離，一扇門就鑲在天空的投影牆上。

　頗有《楚門的世界》的感覺，偌大的兩層斜頂房屋其實是在室內。

　〈未知未來〉的【玩家小屋】是每個玩家各自擁有，絕對不可侵犯的領域。柔軟的床鋪、放了枕頭的沙發、花紋華麗的梳妝台，具有溫馨感的木頭裝潢乾淨而整潔，散發溫暖光芒的水晶體，這幾乎無法在任何一個中世紀的場所看到。

　畢竟〈未知未來〉是幻想中世紀，不是完全的寫實風格。

　除了裝飾性的家具可以購買以外也有功能性的選項：比如煉藥桌、附魔桌等等，亦能在戶外拓展戰鬥的訓練場以及鍛造爐，而在相對應的地點進行相對應的技能行為都能獲得額外的經驗加成跟品質收益。

　這些功能性家具可以耗費相應材料升級，提高產出品質跟經驗增益。

　但阿志比起生產對戰鬥跟探索更有興趣，大多數輔助道具他都是跟安魯買，材料也都送給她。

　阿志特意檢查時間，系統資訊時間才五點多而已，現實時間居然是下午三點，這是很早的登入時間。

　他離開房間，外面是圓形交誼廳，一圈房間門圍繞著大廳，環形階梯往下最底層的沙發包圍著中央的圓桌，旁邊還有石頭火爐。窗戶外的天空昏昏暗暗。

　基本上是同心圓的構造。

　安魯躺在沙發上，交誼廳只有她，一本厚厚的書放在大腿上，阿志還以為她在睡覺，湊過去看才發現眼睛是睜開的，昨天安魯回去以後估計就直接回房睡覺了，所以阿志在交誼廳沒看到對方。

　眼睛往他這邊轉過來，黑色的瞳仁隱隱有著紅色的光芒閃過。

　阿志將左手手掌轉給安魯看，她看到上面的印記，「喔，你的系統回來了，Bug吧。」

　「Bug吧。」

　沒有顯得格外高興，安魯僅僅是瞥了一眼就把書拿起來，好像對書上的內容還比較感興趣。

　思考到昨天的遭遇，阿志問道：「妳現在還好嗎？」

　「當然好啊，有什麼事情嗎？」

　聲音異常提高，阿志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因為心裡有預設答案所以他看著安魯才處處覺得可疑，只是又問道：「真的沒問題嗎？我是說......」

　「去你媽的。」

　腿上的書飛到阿志臉上。

　「我不想提你就不要問可以嗎？」安魯起身瞪著他。

　「好，抱歉。」

　既然對方一問就會暴怒就是自己問的時間點不對，話雖如此，阿志也沒放棄觀察的打算，他不認為把事情放在心裡自行消化會是很好的做法。

　安魯丟到他臉上的書跟詛咒有關，裡面其實有很多很恐怖的圖文，可能是會被光母教徒看到就拿去燒的那種，略看一眼阿志便將書還給安魯，她一接去就把書蓋在臉上，不讓阿志看到她的表情。

　「昨天你去幹嘛？」隔著書，安魯問道，講話一板一板的很僵硬，好像全身都在用力。

　「那個人給我一本書。」這是阿志早就想好的答案。

　「書？」安魯稍微移開書，露出一雙眼睛。

　「他看我手上沒有印記，好像覺得我是npc。」

　「啊，提爾就是因為印記才覺得我們是萬千鬼怪某個神的使者。」安魯坐起來，書掉到腿上，「這麼說來，所以如果我們把手上的印記蓋掉，他們就會以為我們也是提爾囉？」

　「可能吧。」

　〈未知未來〉的信仰深入民間，神明不光只是人們所祭拜的對象，甚至會降臨到世間給予生靈恩惠，因此提爾對於神明有著更深的敬畏。

　所謂的萬千鬼怪與其說是特定神明，不如說是山靈精怪、孤魂野鬼的總稱，在現實也有某些奇遇的產生導致人們對石頭、動物興起祭祀，不管好的壞的，萬千鬼怪就是類似這樣子的傳說形成的集合。

　「那他給你什麼書？」

　阿志拿起掛在腰間的旅人之書，安魯二話不說伸手搶過去打開看了一眼，挑起眉毛，「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這種東西帶身上，原來你是這種人喔。」

　「意外吧，妳別跟別人說，我還可以整他們。」

　阿志心裡莫名其妙，臉上還要假裝若無其事。

　「不過我還真沒想到這本看上去正經八百的結果原來內容是那樣。」

　「不然我帶在身上幹嘛。」

　安魯沒講話，把書還給他以後手撐著臉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阿志收起書，這時安魯忽然撐起身體，「不要動。」

　阿志真的沒動，安魯把臉湊過來，只有幾個手掌交疊的距離，瞳孔裡幾乎能看到對方，幾根眼睫毛都數得清。

　他不是容易害羞的人，對安魯此舉稍感不自然。

　安魯朝阿志臉上吹了一口氣，又熱又濕，阿志下意識地縮了縮頭，安魯躺回沙發裡。

　「幹嘛？」

　「這是還禮。」

　「還什麼禮？」

　「好了啦！這種時候還要害羞喔。」安魯賊兮兮地笑著，「你真的很不坦率喔。」

　其實阿志還是弄不明白，不過他想就先算了。

　此時大廳邊又有門打開，王壬從後面走出來，裝備尚未上身的他只是穿著簡單的背心。

　「早，阿志，你怎麼這麼早？」

　「突然就醒來了。」

　「我也是，這幾天我都醒得很早，莫名其妙就在這種時候起床了，不知道這遊戲有沒有睡眠障礙的問題。」

　「應該不太可能吧。」

　王壬不可能知道自己起床的原因跟系統沒有關係，而是現實中的自己想要做點事情，他也無從告訴王壬。

　王壬走到沙發那邊，看到安魯躺著的位置，腳步一頓，「喔，原來妳也醒來了。」

　安魯沒講話，王壬坐進對面的沙發，從阿志的角度來看他只是對著空氣亂劃，但玩家都清楚這是在操作他的系統介面。

　「阿志現在還好嗎？」

　「系統回來了。」他向王壬展示左手。

　「喔？」王壬手指一頓，看向阿志。

　「看起來是bug。」

　「嗯，回來就好。」

　回頭操作介面，手指忙碌地滑動著不時對空氣講話，〈未知未來〉的通訊方式也挺方便的，有語音直接對話，也有語音辨識輸入跟最基本的輸入。

　「你們今天有什麼計畫嗎？」

　「我？沒有。」阿志看了一下安魯，她沒講話，於是推了推她的手。

　「我？我們要去黑雲殼。」書後面傳出聲音。

　黑雲殼是奧勒山丘的副本。

　阿志注意到安魯說的是我們，通常意味著已經算上阿志了。

　倒沒有急著反駁，他們兩個跟王壬那邊其他玩家的關係較為疏遠，平時比較願意做自己的事情，算是邊緣玩家。

　「兩個人就夠了？這麼早就要過去？」

　安魯看向他，遞出求助的眼神，阿志對她齜牙咧嘴做鬼臉，替她對王壬說：「應該沒什麼問題，謹慎一點就好。」

　「好，那今天就先不算上你們了，如果需要幫忙再跟我說，我回房間一下。」王壬起身。

　看著王壬離開阿志趴在沙發椅背上俯瞰安魯，強行把書從她臉上移下來，露出書後面的臉。

　「妳是怎樣？怎麼突然就要去黑雲殼？」

　安魯爬起來，「我的藥劑材料快用光了，要去黑雲殼找。」

　「妳不先去鎮上買？」

　「不行，我去問過了。」安魯搖頭，「現在奧勒地這邊的藥草店裡幾乎都沒有進貨，要買就只能買他們從其他地方進口的替代物，但是每個都好貴。」

　「還有這樣的？」

　「廢話！你又不玩藥劑，每次要買藥要嘛從我這邊買要嘛就去交易所一次拉一堆，你也當然不知道很多提爾都靠我們提供原物料！」安魯揮舞書本，阿志後退了一點。

　很不直覺想起來又很理所當然，玩家能從危險的地方帶出貨物交給npc，擁有相關工藝技能的npc再把收來的東西做過基本處理然後賣給其他人，而這些購買人又可能多半是其他玩家，因為奧勒地沒有這麼多魔法跟藥劑師的npc。

　所以說，伴隨玩家進入遊戲世界後，他們在各地npc的角色占比變重，成為經濟的一環。

　然而，阿志因為沒有練過相關的生活職志，所以對這方面一向不太清楚。

　「那交易所呢？」

　交易所是系統內建的功能，方便玩家彼此交易物品。

　「交易所你自己看啊，玩家都把東西從上面拉下來了。」

　因為沒有系統所以阿志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看過交易所，現在一看還真的是這樣，原本還有三四十頁的奧勒山丘交易所如今只剩下寥寥兩頁，都是一些沒有價值的廢料。

　「反正今天或明天就去黑雲殼，你決定吧。」不管阿志答不答應安魯下了決定。

　「我想一下。」

　「媽的咧，有什麼好想的，好，那假設你今天不跟我去好了，你今天要幹嘛？」

　「還沒想好，可能去找npc打工？」

　「三小。」對阿志做了鬼臉，安魯收回書本，起身往樓梯走去。

　「要去哪？」

　「去弄應急藥免得某人明天沒水喝。」

　安魯身影消失在樓梯口。

　爐火還在劈啪燒著，火焰是永久燃燒，不需要任何人照料，但倘落花費心思去擺弄火爐會有【旅行者】這種所有玩家都有的生活職志等級上升。

　聽著安魯下樓的聲音直到消失，心想安魯大概離開了，阿志打開旅人之書打算整理一下道具，結果又有人走上來，他趕緊闔上書本看向樓梯口。

　「喂，阿志，別偷看書了。」安魯從樓梯那邊探頭，「有人找你。」

　＠

　四個人站在旅者之憩門口。

　後面兩人是警衛，全副武裝，前方則是安德森跟一名裝扮雍容華貴的男人，他穿著酒紅色上衣跟深棕色皮褲，綁著皮革腰帶戴著布帽。

　而在男人頭上則有奧勒鎮執政官六個字，執政官負責替領主傳達政令、管理城鎮，能當執政官的人多少都有點家世背景。

　兩人走出旅者之憩，甫露面安德森就指著阿志，執政官則是微微點頭張嘴喊道：「前方可是阿志本人？」

　「我是！」阿志一邊應聲一邊走過去，安魯理所當然的跟在旁邊，兩人走到執政官面前。

　執政官手置於胸口對安魯行禮，安魯捏裙回應，姿態端莊優雅，這也是安魯令阿志意外的地方，雖然個性奇怪，她平時的動作卻總是有種簡潔俐落的優雅感，若不是經過訓練大概做不出來。

　若是臉上不要掛著那種奇怪的笑容更好。

　「您是他的？」

　「朋友。」

　「我們有事情要找您的朋友，需要借他暫時離開一陣子。」

　執政官需要的是阿志，說話的對象卻是安魯。

　「不問他意見嗎？」安魯雙手抱胸，大拇指一指。

　阿志還想看熱鬧，對話的主軸已經丟回他身上。

　執政官看向阿志，阿志點頭道：「當然沒問題。」

　「那好，我就請這位......」

　「你們要幹嘛？」

　「這片土地的主人有些事情要找他。」

　「談什麼？」阿志還沒講話安魯就搶著說。

　安魯對執政官的針鋒相對，他不清楚安魯此時的想法，反正對方做的莫名其妙的事情多了，他乾脆發呆等兩個人把話講完。

　而就算被人如此對待，執政官也沒有任何不悅的表情，只是講話頓了頓。

　「恕我直言。您應該理解，提爾跟提斯有著決定性的不同，固然作為提斯在光母與貴人治下享有特權。但身為提爾就算跟提斯關係密切，也始終有其勢必要考量之處而非提斯可以理解，此乃自然之理。」

　阿志跟安魯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明白執政官還以為阿志是提爾。

　因為覺得阿志是提爾，於是就警告安魯她的態度此時囂張而能讓阿志作為倚靠，可是一旦到了其他場合沒有安魯，阿志就只是一般人。

　這個一般人也是基於提爾概念下的一般人。

　「那你......」安魯話講到一半，突然頓住想到什麼似的頭微歪著，目光掃向阿志。

　這阿志可熟了，那是想要看戲的眼神。

　「好了安魯，我跟他去一下就回來。」擔心安魯鬧出更多事情的阿志立刻搶走話語權。

　而且他很好奇奧勒山丘的領主找他要幹嘛。

　「別太晚，記得回來跟我說是怎麼回事。」

　「感謝小姐。」執政官手放胸口，接著對阿志說：「跟我走。」

　馬車就在銜接大道的小徑盡頭，此處尚有一名士兵等候，在引導下他跟執政官一同坐在馬車後，安德森和士兵們則跟在馬車邊走。

　車輪轆轆滾動，執政官所說的這片土地的主人自然只有比森家族，阿志頗捉摸不透，比森家族的人在此前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為何卻突然要找他？

　坐在對面的人清喉嚨，暗自思索的阿志抬頭，執政官正看著他。

　「是的？」阿志挺直腰脊，他對自己的角色扮演還有些信心，這種狀況就跟遇到特殊任務差不多。

　「我會建議你少跟那群人接觸，那群人固然有其背後理念，也非全無道理，但是保護他們的並不適用在你身上，你們不是同一位尊的子民，你能明白嗎？」

　尊是提爾稱呼神明的口語。

　「知道的。」阿志配合執政官繼續演戲。

　「衡量好自己的位置，第一尊創造世間眾人，位置都已經決定好了，這是不可抵抗的。」

　「知道。」

　第一尊就是第一神，第一神就是所有神的源頭，在神話中祂被尊為創造世間萬物的存在，所有如今的神祇都是祂的子女。

　玩家擁有某位無名神祇的印記，縱然行為奇怪而被提爾討厭也被視為萬千鬼怪的使者，提爾要做什麼都要衡量再三。

　執政官望向馬車前方，忽然冷不防的講了一句，「有位祭司想見你。」

　阿志一愣。

　這邊的祭司當然只能是光母教派的祭司。

　執政官一開始跟安魯說是這片土地的主人想找他，而光母教派的祭司從來沒有身為土地主人的說法，執政官起初的說法只能指比森家族，這點毫無疑問。

　執政官在人前人後改變了說法，阿志猜想事情大概是這樣：想見他的是祭司，同時也跟比森家族有部分關聯。這是很大的提示，昨天才聽到npc說光母教派的祭司進了比森家族莊園。

　「有什麼需要注意的？」既然執政官願意這樣提示自己，代表他很可能還願意說其他事情。

　「不是本地的祭司，聽口音是王都來的。」

　阿志知道在安德魯尚有大城市與鄉下的城鄉問題，城裡來的貴人往往比地方權貴還更難搞，如果是宗教派系的人物又會單純的貴人還難纏。

　不光是提爾對提爾會這樣想，就算是玩家對他們也會冒出這種想法。

　穿越田野與森林，比森家族的莊園出現在眼前，一片平野上的高地，奧勒巨木構成的小林子從莊園當中延伸而出，一些房子散落在矮麥田地上，挺奇妙的，遠遠看去的時候房子比那些高地上的樹木要小得很多，奧勒巨木像是巨人一樣站立。

　在田野間能看到小棚子，棚子底下總是坐著身穿盔甲的士兵，亦有木頭搭建的簡易哨塔。

　少有歡聲笑語，路過遇到的村民多半竊竊私語，埋首於田地工作的農民不時抬頭。

　馬車隨著執政官示意在路邊停下，他打開窗戶對著安德森喊道：「你可以回去了。」

　「感謝大人。」安德森向執政官行禮，逕自離開隊伍。

　全程安德森都故意不去看阿志，估計是對他也感到不好意思。

　不過阿志本人倒不是非常介意，暗自想著或許過一陣子再去找他，畢竟也是安德森讓自己察覺到沒有印記這件事情的價值。

　關掉窗戶，馬車前進。

　「這段時間治安不太好，所以領主調來一些警衛保障核心區域的安全。」執政官說：「也多少跟提斯們閉門不出有關，我還聽說攔路搶劫的盜賊手掌上擁有某位尊上的印記。」

　「尊上的印記......是提斯？」

　「當然了，我說的就是提斯，你有聽說什麼嗎？」

　「不清楚。」阿志搖頭，「提斯們自己做自己的已經一段時間了，也是最近才重新聚集在一起。」

　「這樣啊......」前傾身體的執政官向後一靠，「你確實跟提斯相處很久，講話方式都跟他們近似。」

　那是因為他本來就是玩家。

　馬車抵達高地，此處已是城牆大門，看到馬車便有人迎上來盤問，沒問多久警衛就示意打開城門讓他們進去。

　進入城牆便下了馬車，執政官在前方帶路，富麗堂皇的莊園大宅邸有林木環繞，綠意盎然。

　走過長廊，進入大宅以後出現的衛兵反而比想像中少很多，悄無人聲的比森家族大宅內部一片死寂，原先貴人居所應當出現的那些僕從看不到人影，只剩下衛兵站在走廊盯哨。

　阿志注意到，衛兵並不是比森家族的人，他們的鎧甲上都有光母教派的印記，換句話說比森家族宅邸內恐怕沒有比森家族的手下了。

　走廊漂浮著奇怪的氣味，像是在設定選單中打開藥水的味道會品嘗到的那種味道。

　「比森家族是怎麼了？」兩個人在空蕩的走廊前進，阿志問道。

　「你不要命了才會在這邊問這個問題。」執政官頭也不回的說：「我會當作沒聽到，別再問了。」

　阿志摸了摸鼻子，自己扮演提爾還不夠徹底，身為玩家的習氣沒有改變。

　長廊的盡頭連通房間，爭吵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來，站在入口處的衛兵看到他們剛要做點什麼，就被執政官手勢阻止，他接著伸手攔住阿志。

　兩個人站在門口聆聽，沒有走進去，裡面有張大大的紅色長桌跟大量絲絨木椅，看來是會議廳。一個聲音粗啞的男人背對著他們，而在他對面的則是戴著銀色面紗，一身灰樸民裝的嬌小女性。

　目光稍微集中，阿志就能看到女性頭上浮現的名稱是三個問號，而男人則是【坤特．比森】。

　名稱未揭露代表需要進一步去接觸，其中規律玩家尚未弄清楚，但阿志猜想對方肯定就是執政官所說的祭司，至於跟她對峙的男人頭銜是比森家族的族長。

　在他們抵達的時候，爭執也到了白熱化。

　「老師！恕我失禮，危機潛藏於暗處，我們卻無法知道敵人在哪，只能在這邊坐以待斃。」男人用力拍打椅背。

　「你們是這片領地的主人，必須要留在這邊鎮守此地，這是我對於這個問題的最後一次回答。」面紗後傳出祭司聲音，「擅自離開代表否認安德魯在這片土地上的正統，代表否認母尊的光輝，我會向本部傳遞這個訊息。」

　祭司說話的聲音雖然溫柔，語氣卻是不容質疑的堅定。

　「老師！我們已經有五位家族成員死在不明來源的瘟疫裡！您不能因為死者跟您無關就這樣做！設身處地替我想想！」

　「注意您的說法，領主大人，您這可是無端的指控，我同等地關懷著每位受到陽光照耀的子民。」祭司輕聲說道。她略微前傾身體，「母尊的賜福會保佑比森家族乃至於這塊土地不受邪惡侵蝕，我們都在這裡替您與您的家族成員祈禱。」

　男人低頭啜泣，祭司端正地坐在她那張華貴的扶手椅上，雙手端放在大腿上，如同莊嚴神像一般一動也不動，一句話都不說任他哭泣，就算是阿志在這時候也頗感不忍。執政官扶著額頭，轉頭揮手將其他衛兵都趕走。

　「時間差不多了。」祭司掏出懷錶看了一眼，「請繼續祈禱，堅定的信仰會幫助比森家族度過難關，願光芒照耀。」

　「願光芒照耀。」男人聲音虛弱而顫抖。

　祭司起身快步走出廳堂，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兩人，她微微點頭後便越過他們前進，執政官馬上揮手示意阿志跟著自己。

　沒人去管裡面那個比森家族的族長，這片土地的主人，就連衛兵都未曾踏入過那個會議廳。

　「您就是阿志先生是吧？」

　「大人。」阿志向祭司低頭，剛才的對話和執政官在門口都聽完了，現在他不敢小看面前這個祭司。

　祭司默不作聲走到阿志面前，低著頭的阿志只能看到粗布長裙底下那雙雪白赤足，這是祭司苦行的特徵，不過習慣於赤足走路的祭司居然有這麼乾淨的腳，實在是不尋常。

　「我想您還需要一點禮儀教育。」祭司的聲音打斷思緒。

　就在阿志看腳的時候祭司其實也在藉機觀察他，阿志知道自己在無意間的舉動總是透露出破綻，幸好沒有印記的手掌依然才是影響npc判斷的關鍵。

　站在阿志前面的祭司輕輕握住他垂在腿邊的手，放到了阿志的胸口上，「請把右手掌蓋在心臟上，這才是對每個安德魯教友應當具備的禮儀。」

　在樸素的裝扮下，唯獨那雙手套是絲綢製作，薄而觸感細膩，隔著手套也能感受到祭司的手非常溫熱，好像剛剛烤過火。

　指導禮儀後祭司轉身繼續前進，跟在祭司身後觀察著她的背影，貼身的衣物讓祭司款款搖擺的走動背影更加引人注目，阿志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她的臀上。

　執政官忽然用力咳嗽，阿志連忙移開眼睛，祭司回頭問道：「您身體不舒服嗎？」

　「不，我想只是喉嚨有點乾。」

　「您進出過這裡很多次，我想應當留意是否被誰傳染了瘟疫。」

　「所以大人認為潛藏在比森家族的是瘟疫？」

　「當然是瘟疫了。」

　「大人，往常奧勒山丘有瘟疫蔓延時也親身參與過，我曾跟著家族的成員在宅邸裡清查任何可疑的源頭，實在是看不出有什麼地方能傳染瘟疫。」

　「瘟疫就如同人性的貪腐墮落一樣無孔不入，您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頓了頓，祭司又說：「而我們以自然之法為宗，任何瘟疫都逃不過母尊的光芒照耀。」

　執政官張了張嘴，最後把手放在胸口，「您說的沒錯。」

　他們離開室內，走到莊園房屋間的花園，花園的植物看來疏於照顧已有乾枯萎縮跡象，就算此際陽光明媚也無法挽救生機。

　「這裡的花卉缺乏照料。」執政官說道。

　「除了我的護衛跟比森家族的成員以外沒人能待在這邊，都被我遣出莊園之外了，這是為了避免瘟疫的感染。」祭司指著花園中間的石頭圓桌，「我們就坐在這邊聊天吧，沫浴在花團錦簇跟母尊光輝下。」

　「我有些事情必須跟伯爵談談。」執政官一拍頭腦，「先在這邊告辭。」

　「不留下等我們聊完一起禱告嗎？」

　「有的是時間，隨時隨地。」執政官行了禮。

　祭司呵呵一笑，「願母尊庇護。」

　「願母尊庇護。」

　人走了，剩他跟祭司，對方看著自己，由於面紗使得阿志看不見對面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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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務進展：調查比森家族】

　比森家族似乎正瘟疫肆虐，但和光母祭司相反，執政官並不這麼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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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司指著石椅道，「坐下來吧。」

　耳邊響起的聲音讓阿志分心，他下意識點點頭準備要直接坐下來時祭司卻抓住他的手臂。

　沒解釋自己要幹嘛，只是抬頭凝視著阿志，想了半天，阿志才了解祭司要幹嘛。

　「謝謝。」

　「你應該能說得更好。」

　「願母尊照耀。」

　祭司鬆手，率先坐在阿志對面一邊說道：「你還需要多學習禮儀，可能是跟提斯相處太久了連怎麼講話都忘記了。」

　祭司說出了執政官說過的話。

　「知道......」看祭司又不說話，弄得阿志坐立難安，他忍不住問：「聽說是妳在找我？」

　「執政官給你透露風聲是嗎？」

　「呃......」阿志沒想到自己還不小心害到那個執政官。

　「沒事的，我不會追究。」

　還是第一次有個npc能把阿志搞得這麼不安，偽裝成提爾固然是得到意想之外的劇情展開，同時也是涉入更麻煩的事情。

　「我來找你是對你很好奇。」

　「好奇？」

　「我聽伯爵說這裡有個提爾跟提斯處得不錯，這是在科岡那邊蔓延的風聞，然後，就遇到了你。」

　祭司說話像是沒什麼出力一樣，阿志得專心聽才聽得到她在講什麼。

　「需要我做什麼嗎？」

　「當然需要了，來，伸出左手。」

　阿志伸出左手放在桌上，祭司順勢接過去，兩隻小手包覆住他的手掌，像是要弄清楚這隻手的生理結構一樣，仔細地撫摸著，溫熱的小手圍住他的手。

　阿志不敢隨意亂動，祭司的手指在印記的位置打圈，而掌心上的印記只是假印記。

　「真是奇怪，那些提斯是不是對你做了奇怪的事情？」

　「啊？」

　「『啊』？」祭司捏住他的手，「這可不是正確的說話方式呦，請你再說一遍。」

　不是很痛，阿志還能正常說話，「抱歉，但是這是什麼意思？」

　「你的手掌有股奇怪的力量，我沒看過這種東西。」祭司將阿志的手捧在掌心，看著阿志，「是不是他們做了什麼？」

　祭司說的分明是手上的印記，但聽起來她並沒有辦法看到手上的印記，只是感受到了莫名的力量。

　不管祭司感受到什麼都不能承認，阿志連忙搖頭，「抱歉，但我想應該是沒有。」

　「沒有？那好吧。」祭司放開手，霍然起身，「我們去一趟。」

　「去一趟？」

　「當然是去提斯聚集的地方了，我們來問問他們做了什麼。」

　阿志大驚，祭司自顧自的向外走出去，他只能跟在後面連忙喊道：「妳搞錯......」

　祭司驟然停住，阿志差點撞到她，「你想說什麼？」

　阿志頭痛起來，面前這位祭司是他不擅長應付的類型，現在還沒有執政官在旁邊幫忙，他說道：「抱歉，但我跟......提斯一向處得很好，他們沒有必要這樣做。」

　「你沒有辦法判斷他們有沒有做不是嗎？你連你手上有什麼東西都不知道。」祭司再度拉起他的左手，「或者是你來告訴我，這是什麼？」

　那是gm植入的虛假印記，阿志當然不能跟祭司解釋，他只能保持沉默。

　「既然無法判斷真相，又何以能輕易相信他們？」

　看著阿志的反應祭司下了結論，放下他的手說了一句走吧。

　阿志跟著祭司向宅邸大門前進，一路上遇到的衛兵朝快步離開的祭司行禮，身上的護具全都有光母教派的標誌。

　沒有比森家族的護衛，這裡只有光母教派的人。

　抵達入口，祭司的衛兵牽出馬車，高大白馬拉著白底金邊的車廂，士兵打開廂門讓兩人進入，兩排柔軟的椅墊，華貴裝飾的內裝，到處都是象徵著光母本身的光與植株的圖騰。

　「我聽聞這半年來奧勒山丘的提斯們消失不見，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祭司說：「提斯們的消失也造成其他人很大的困擾，你跟他們很熟悉，應該知道什麼吧？」

　阿志哪能跟祭司直接講明無法登出事件？這時他腦袋靈光一閃，說道：「聽說是尊上暫時招回了他們，不知道是要跟他們講什麼事情。」

　既然npc都覺得玩家是某位神明的使者，那不如將錯就錯，祭司身為神職人員想必也更清楚其中忌諱。

　「原來如此。」祭司被阿志所說服，點了點頭，果然沒再繼續追問，阿志不免暗自為自己的急智竊喜。

　馬車離開莊園。

　「既然現在還有時間，不如告訴我如何避免觸犯他們的禁忌如何？」

　「知道了。」阿志心裡抱怨，嘴上還是正經的說。

　祭司雙手疊放在腿上，如同雕像端正地坐著，靜靜等候他說明，馬車隨著移動微微搖晃。

　阿志開始思考，祭司提出了意外的難題。

　玩家跟npc毫無疑問，關係並不好，雖然主要是npc單方面討厭著玩家，但同時也有玩家行事過於肆無忌憚的關係。若是追根究柢，他們衝突的根源究竟何在？

　阿志腦海隱約冒出答案。

　「提斯是一群有著與提爾完全不同價值觀的人。」阿志每一個字都講得很慢，因為要先思考過。

　「喔？」祭司雙手交疊於腿上，身體微微前傾，專注聆聽著。

　「妳跟他們說的東西他們雖然能夠理解，但只要有違他們的理念，他們就不會接受。」

　「那提斯的理念是什麼？我們又有什麼想法會讓他們不能接受？」

　「他們......」阿志陷入沉默。

　這個問題可難倒阿志了，npc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套用在玩家身上就會招致玩家不快，官方將時代設置在近似於中世紀的世界，根深蒂固的階級概念存在於他們心中，對他們來說是理所當然的。

　而玩家身為現代人，從小到大學習的都是自由平權。

　根本不同，無法溝通。

　祭司沒催促，等著阿志給出答案。

　「他們把自由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想了很久，阿志才給出一個近似於的回答，也無法說這樣對不對，或者說這樣能不能代表玩家，因為玩家來玩遊戲本來就有各種理由，只是如今因為無法登出事件而產生化學變化。

　「自由的定義很廣。」祭司答道：「農民總想擁有自己的土地，貴人想不受到王權桎梏，國王不想聽到教宗對統治指手畫腳，商人想著撈更多錢，這都是自由吧？」

　「我想提斯想要的是不受限制的自由。」

　「不受限制？」

　「啊，前提是不會犯法。」

　祭司輕笑，對阿志的答案尚未表達是或否，她起身拉開前面的小窗指示著馬車行進的方向，於此同時阿志也能看到他們已經離開莊園周遭的平野，重新進入森林。

　阿志無法辨識方向，不太確定這是否是向著旅者之憩移動。

　「你覺得這是自由嗎？」回到位置上的祭司說：「但我不覺得。」

　「是嗎？」

　「我覺得提斯也不是自由的，有時我會坐在路邊，就在王都的街道上觀察他們，看到他們目光發直手指對空氣比劃，聽到了什麼喃喃自語。」祭司說：「我知道他們總是喊著什麼任務、系統、能力值，雖然這些我都聽不懂，但是我知道他們依舊在遵循一套規則，他們被我們所不知道的規則限制。」

　npc知道玩家擁有系統也不是罕見的事情，主要的原因是玩家根本沒有特別隱瞞什麼。

　對npc來說，既然視玩家為神明使者，他們也於是將系統看作是某種神力恩賜。

　阿志冷靜地說：「那跟妳想像的不一樣。」

　「是嗎？」

　「他們是自願接受這套規則的，但是很多提爾沒有這種選擇。」

　「這樣呀......」祭司語帶笑意。

　玩家基於想要遊玩〈未知未來〉的意願進入遊戲，被系統所限制。

　任務、角色、職志......阿志認為這些看似是限制的，反而會使得玩家有跡可循，能在開發者布置的迷宮自由探索其中極限與不為人知的奧妙。

　重點在於，是否擁有選擇。

　「我同意你的看法。」祭司點頭，「可能對於提斯來說，他們能擁有更多的選擇權吧。他們有很大的能力，這是國王、教宗、貴人的權力都無法套用在他們身上的。」

　說完這一段話以後祭司就不再說話，而不說話的時候她就一直看著阿志，弄得他如坐針氈，只好到處看看企圖轉移注意力，前面的小窗在祭司打開以後就沒關上，他能看到風景。

　阿志還以為他們要去旅者之憩，可是看方向完全不是這個樣子，至少阿志沒有看過這樣的地方，只覺得外邊林地更幽深、更雜亂。

　「不好意思，我們要去哪裡？」

　「找提斯呀。」祭司揭開身後窗簾向外頭看了一眼，「嗯，方向沒錯。」

　祭司很肯定自己的判斷，阿志無從置喙，只能保持沉默。

　「對了，請把你腰間那本書給我。」

　「啊？」意外的要求令阿志措手不及。

　「啊什麼？我身為祭司有職權審閱每本書籍避免當中充斥異端邪說，拿來。」

　祭司拿出威厲姿態，阿志只好解下腰間的旅人之書遞給對方。

　想到安魯的反應阿志就忐忑不安，如果祭司看到不知有何感想。

　她打開書本翻閱一頁一頁地看過去，速度非常快，只是概略地掃過一眼，因為披著面紗阿志不可能看到她的表情。兩個人沒講話，只有翻書刷刷刷的聲音。

　阿志如坐針氈。

　祭司砰地闔上書。

　「頭過來。」她的第一動作是向阿志招招手，因為出乎意料不是侵略性的行為，阿志下意識探過頭。

　祭司舉起旅人之書，啪地拍在阿志頭上，阿志摸著頭出聲發問：「怎麼了？」

　「『怎麼了』？你還不知道問題在哪裡？」祭司雙手叉腰，語氣嚴厲，阿志還是頭一次看到生氣的時候雙手會插腰的人，「光母教派不禁聲色，但你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帶在身上呀！真是不知羞恥！」

　這下阿志終於明白安魯為什麼會有那種反應了，被冤枉的阿志無從爭辯起，只能保持沉默，祭司把書放在雙腿上，隔著面紗的雙眼顯然正瞪著他。

　「妳不會不還我吧？」

　剛問完阿志就有些後悔，這問題太白目，他感應到面紗下那雙眼睛的目光非常銳利。

　「你是個很有想法的人，但我覺得你很有必要接受教育。」

　祭司抱著書，看來沒有還給他的意思。

　阿志的腦袋混亂，那可是gm給自己的系統，被人家沒收走他還怎麼玩遊戲？晚上再去找gm求助嗎？

　他暗自怪起開發人員的惡趣味，居然在旅人之書加上那種內容害別人誤會他。

　馬車終於停下來。

　拿著旅人之書祭司率先離開馬車，又揮揮手示意衛兵先將馬車移開。

　「跟我來。」祭司對阿志說道。

　兩人腳步探入森林，這裡是更混亂的地方無人的林地道路疏於整理，野蠻生長的雜草肆意遮蓋視線，這種地方通常都會有魔物跟攻擊性野獸現身，甚至是盜賊npc。

　阿志倒是想起先前才有人跟他抱怨過比森家族調用衛兵閉守不出，山林間又潛伏盜賊團夥，導致奧勒地如今的治安惡化。

　本來阿志還在暗自祈禱不會有哪個玩家路過看到，奧勒山丘認識自己的人真不算少，現在就算了，根本不會有玩家跑到這個地方來。

　兩人走進林子深處，阿志產生他們要去哪裡的疑問。直到視野豁然開闊，面前出現小池子，溪水穿過林地，祭司腳步就此停下。

　「跟了這麼久了，你們該出來了吧？」祭司突然對無人的空處發聲。

　聽聞聲響，阿志手指立刻放在腰間斧頭上。

　雖然系統回來了，但他還是基於習慣配戴武器，這種旅人之書被沒收的時候就有了好處。

　而隨著祭司提問，林地間突然冒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無人的空處驀然浮現人影，手上拿著武器，來意非善。

　三人向著兩人包圍，阿志立刻擋到祭司身前。

　只要視線稍微集中便能看到他們頭上浮現id，毫無疑問的，眼前幾個人全都是玩家。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pgokvBf3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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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遊戲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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