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號走過長廊時,仍然是一貫的面無表情。
所長稱讚他昨天的表現很好,但還是說要找他談談。
談談?有什麼好談的?
所長向來不太會為難1號,1號只是覺得自己和所長沒什麼好談的,所長是高知識份子,十句講出來的話有九句聽不懂,剩下的那一句大概就是「要喝些什麼嗎?」之類的。
跟所長相處很尷尬,但1號也不覺得如何。跟外頭的那些人比起來,就算話不投機,只要他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所長該給他的東西,一點都不會少。
而他,總是把所長交代的工作做得很好。
除了昨天。
他有些微焦慮,但並不表現在臉上,只在走過長廊時,讀讀所長貼在牆上的標語,轉移注意力。
這些標語都是所長自創的,但比起靜思語或什麼勵志小語,1號必須承認,他完全不懂這些標語到底想表達什麼。
「插人者人恆插之」
這句話唸起來滿順口的,但原句好像不是這樣的吧?
「仇女即恐同,恐同即深櫃」
這什麼?完全不懂。
「這世界上沒有一根肉棒不能解決的問題,如果有,那就兩根」
1號皺著眉頭思索,一抬頭,卻看見5號跟6號迎面朝他走來。
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懂了這個標語是什麼意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5號跟6號對他內心的念頭毫無所覺,兩人手牽著手,一見他便歪著頭,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笑得極其甜蜜,揚揚手朝他打招呼。
5號和6號是一對雙胞胎,也總是一起執行任務,他們的身高很矮,只到1號的胸口,手腳纖細,身量輕盈,臉蛋清秀甜蜜如同女孩,一舉一動也洋溢著年輕女孩的青春氣息,1號初見他們時還有些害羞,以為這是一對誤入歧途的美少女雙胞胎。
但現在,1號最不想打交道的就是這兩個人。他覺得這兩個人非常邪門。
先別說他們裙子掀開,底下的那一大包比起他自己也沒差到哪裡去。而且,這兩個人手段超級髒。他有看過一小段他們的影片。這兩人根本就是變態。
最難纏的傢伙,所長都派這兩個人去處理。雖然所長整天說著要教化罪犯,讓他們回歸社會,但被5號和6號調教過的人,很高機率都會直接壞掉。
5號跟6號像是察覺不出他內心的反感,與他寒暄了好一番,說他昨天表現得很好,又祝他工作順利。
他向兩人道謝,又繼續往所長辦公室走去。
還沒走進辦公室,他就聽到2號跟所長瞎扯淡地聊天,下意識又皺了皺眉頭。
「1號怎麼會喜歡這種甜到爆的飲料,舌頭都麻了,難喝得要命。」2號說。
「你偷喝別人的飲料還敢嫌,不爽不要喝。」所長說。
「他這麼有錢,還老是喝這種便宜貨,到底在想什麼,」2號的嘴巴永遠停不下來,機關槍似的整天巴拉巴拉,這也是1號跟他不投緣的原因。
「我要是賺得有他一半多,早就去買個小島,每天躺在海岸邊釣魚了。」2號感慨著。
「你老二硬的時間有你嘴巴一半長的話,你也可以賺那麼多啊。」所長涼涼的說。
「1號,呵呵,那個人,我看他對著電線桿也能硬,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2號說。
1號推門而入。
「嗨,1號,你來了。」所長笑著,好像毫不在意被他聽到,「我跟2號剛講到你,他想知道你怎麼每次都硬得起來。」
2號臉上倒是顯出了一點尷尬的樣子。
1號沉沉地看了2號一眼:「靠想像。」
「啊?」2號沒想到他真的會回答,愣了半晌。
「來,坐吧,想喝什麼,從冰箱拿。」所長說。
1號從冰箱拿出了自己最常喝的「每日菌」乳酸飲料,在鋁箔包插上吸管,坐到沙發上。
辦公室的投影幕上放出了昨天他與楚翔性交的影片。
「我們來看看哪裡是抖內跟留言的高峰,」所長與1號、2號三個人坐在一起,開起了檢討小會議,「我們的觀眾不喜歡太溫情的戲碼,他們想看強姦犯痛苦,想看強姦犯醜態百出,你們要記得,這是觀眾喜歡的兩個重點:痛苦和羞辱。」
「所以你看,這裡你打他屁股,還有掐他,還有最後他射了之後繼續做,讓他痛到淚流滿面,觀眾的迴饋就很熱烈,禮物的總金額在最後這段的時候衝得很高。」所長說。
1號沒什麼表情地聽著。
「不過,這跟我們大客戶的要求有所違背,所以要好好討論,確立我們的方向跟作法,確定一切都沒有偏差,執行起來可以得到我們要的效果。」
所長指了指影片左下方的公司logo,上面寫著「性相關偏差行為矯正研究所」。
「『大客戶』想要的是,一個強姦犯的消失,」所長正正經經地說,「當然不是把人幹掉那麼直接簡單,我們的大客戶有自己的理想,他希望這些強姦犯能獲得徹底的矯治,藉由完美而極致的性快感,讓他們的心理疾病痊癒,可以回歸社會,持續對社會有所貢獻,而且此後永不再犯。」
「至於開直播收會員收會費,只是其中附帶的價值而已。」所長嚴肅地說。
1號不置可否,他隱約覺得所長是很愛賺錢的,雖然口口聲聲說著他的理想是治療強姦犯,又雖然直播間的會員是比不上「大客戶」有錢,但能成為會員,財力也在一定水準之上,一次直播下來收的錢一定很可觀,雖然他算數不好,但還是能從每月匯進自己戶頭的錢猜出這點。
這也是1號不會講話、花招不多、個人也沒有太鮮明的特點,卻一直受到所長倚重的原因。
他想硬的時候就能硬,就算被攝影機長時間拍著也不會軟,就算對象是腦滿腸肥的富商,他看著天花板,用大腦幻想出情景,也還是可以硬,一路做到底。
先前所長還會准許大家用道具,畢竟開直播,總會有意外,人也有心情不美麗,硬不起來的時候,但幾次下來,所長發現真槍實彈上陣,觀眾還是比較買帳的。
「畢竟,誰會喜歡付錢看別人打假球。」所長如是說。
也因此,個性沉悶但萬年金槍不倒的1號,最後成了直播間的明星。
「關於楚翔,我跟1號要討論,2號,你先去做自己的事吧。」所長支開了2號,2號咕咕噥噥地走了,只剩下他們兩人。
「2號那個大嘴巴,終於滾了,」所長吁了口氣,「1號,你知道自己昨天的問題出在哪嗎?」
1號沉默不語。他知道就算自己說出什麼,所長也會糾正他,或是說他沒有做全盤考慮。與其像個老是講出錯誤答案的小學生,不如沉默,等所長自己說。
所長嘆了口氣,他也知道1號以不變應萬變,有時候他拿這人最沒有辦法。
「你不要看楚翔那個人,身為明星,長得好看,又會唱歌和創作,在公眾面前形象好,就以為他是什麼好東西。你知道,他的新聞鬧過幾次,每次都被壓下來。可是那些都是真的,你千萬不要對他有什麼幻想。」
所長把一疊厚厚的資料放在他面前,「我們大客戶有充份的證據……楚翔這個人,內心是很扭曲的,像他這樣外貌好,條件也好的男人,要什麼樣的女人會沒有?偏偏,他就喜歡用強迫的,灌酒、迷姦、硬上……你知道為什麼這幾年他沒有鬧出什麼太大的動靜嗎?因為,他夠聰明。」
1號靜靜地看著面前的資料,看著那些受害者的面孔,她們年輕又天真,覺得楚翔是個好人,是文質彬彬的紳士。殊不知,這人是敗絮其中。
「聰明是什麼意思呢?」所長自問自答,「就是他拿捏得住受害者的心理,他迷姦她們,再假裝和她們交往,製造自己是因為愛她們,才會做這種事的假象。對受害者來說,要清醒地否認這件事,再控告對方,跟對方打官司,這是多麼耗時耗力的事,還會造成二度傷害,所以她們就妥協了,過一陣子,他再把她們甩了。這樣一來,就算她們想告,他跟他的團隊也能掌控輿論風向,說她們是因為分手內心不忿,才做出這樣的指控。」
「他就是這樣的人,把人捏在手掌心上玩弄。這次他踢到鐵板,有個受害者堅持要整倒他,他才不得不低調一陣子,美其名是公司讓他休息,實際上是避風頭,也就是這樣,才會多出這段空檔,讓我們有機會把他抓來,進行『矯正』。」
「你要知道,」所長語重心長地道,「我們要趁這段時間,完成我們的工作,不管你有什麼想法,都不可以妨礙工作的進行,也不要產生無謂的情感,像楚翔那樣的人,就是擅長玩弄人心,擅長演戲,才能搞了一堆爛事,還沒有翻船,你了解我的意思嗎?1號?」
1號沉默地頷首。
「很好,」所長說,「1號,你辦事我一直很放心,你跟2號還有其他人不一樣,心裡沒有那麼多算計,我一直很信任你。楚翔是公眾人物,大客戶很看重這次的任務……雖然說,我們以往完成的案例都做得好,但這次不一樣,是標誌性的,希望你能撇除個人的想法,把事情好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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