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契紙 - 31(完)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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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31(完)

麻黃

Apr 3, 2019

143

5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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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到處都是人，活著的人與死去的人，腥氣沖天，血流成河。

身後追著華釉而來的士兵護駕般地保華釉不為叛軍所傷，而華釉只是一直奔著，越往前，就是越多的不堪，彷彿地獄般地猙獰著。

爬過一個個屍體堆成的小山，華釉的一頭長髮純白得刺眼，壞了酣戰的氣氛。

終於奔到了天涯的身前，華釉捧著天涯的屍身，大滴大滴的淚終於洶湧而出，無匹的情緒力量瞬間壓過了所有的情緒，那些體質稍弱的薩牙人不分敵我地全失去了戰意，連帶著華釉拉來的人馬，所有的人忽然停下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華釉心疼地捧著天涯蒼白的臉，哽咽道：「我來了、我來了。」

她的天涯，被困在這戰場裡，還沒回來。

「對不起，我醒悟得太慢太晚，對不起、對不起......」止不住的淚水奔瀉而下，華釉好想再一次看清身旁的天涯，可一次又一次湧起的傷心模糊了她的視線。

除了那微微的餘熱，她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華釉胡亂地抹去頰上的淚水，將左手的袖子挽高，右手顫巍著，從天涯淌血的胸口沾了一些血，徒手在左臂的位置畫上了契約的符陣。

與天涯背上的那陣一模一樣。

「我願永世相隨。」她輕道承諾，可斯人卻永遠聽不到了。

一股很強的精神壓力陡地壓來，似乎靈魂中的某一個部分被封入了那道鮮紅的符中，空了下來。

在契約完成的那剎那，她似乎重新感覺到了天涯的存在。一部分依偎著自己，一部分還因為罪孽被困在殘破的軀殼之中。

滿是殺戮氣息在華釉的悲傷稍歇時立即侵蝕而上，靈祭那樣敏感的體質讓華釉感覺得到有無數的死魂被困陷在戰場之中無法脫身，浸潤在死前的最後一刻，悽慘地哀嚎著。

她的天涯也不例外。

而契約的力量一直想把天涯的殘魂拖出來。

華釉已然流光所有的淚水，眼睛雖然酸澀，卻無法阻止她好好地再看上天涯一眼。

『妳還有未來。』天涯的話言猶在耳。

「沒有你，我還要未來做什麼？」失神地，華釉呢喃道。

彷彿是某種回應，她可以感覺到靈魂深處那輕輕的一顫。

粗暴地撕去一部份的衣服，華釉露出了自己的腹部，又沾取了天涯的血，在自己的身上再次畫下一個符陣。

那是她在古書上看過的，用以消弭戰意，淨化戰場的古咒。同樣是以生命為籌碼，以抵銷那些殺戮的罪孽，解放被腥氣所困滯的靈魂。

痛！

痛是華釉唯一能想到的詞，腹部的那個陣正強力地運轉著，首先是自己原本充沛的靈力被吸了進去，然而靈力用盡後，便是壽命了。渾身都酸疼著，時間彷彿化成一種具象的概念，一點一滴地被拔走，就像是一條困在水灘中的魚，在烈日下，漸漸失去水分的滋養。

原來這才是轉換時候真正的感覺啊。

當華釉終於緩過來時，這念頭自動冒出。一種看著自己正逐步逼近終點，卻無法出手阻止的感覺，狠狠地抽離著她的思維。

淨化咒是一個不可逆的陣法，就像契約一樣，更可怕的一點是，這個陣符是早期由靈祭畫在祭品的身上，獻祭出祭品的性命，以換得寧靜歸復。而今，華釉便當自己是那個祭品了。

地氣彷彿蒸騰著，一些體質較為敏感的人可以看到血氣正快速地消散著，一縷縷的戰魂從軀體中飄搖向上，如煙般地升上天際無限遙遠的高處，那個白頭髮的靈祭周身散發著截然不同的乾淨氣息，彷彿正安慰著不安的大地。

有一縷淡淡的魂繞在靈祭的身邊，既沒有往上升，也沒有為靈祭的光芒所吸收。

迷離地望著天涯，華釉只覺得無盡的鼻酸，原來自己一直到死前，才終於了解天涯的感受，才終於感受過天涯曾經感受的。

難怪，那時自己在為士兵們行祭時，是那般表情。

難怪，那時在為士兵們施救時，天涯會那麼做。

難怪，還有那時的椽木將軍......

可這些，她從來沒在天涯身上看過，所以，她從未以為轉換會是一種負擔，只是生命線無感的消退。

「願天下太平。」華釉忽然有種快解脫的感覺，半睜著眼，她以陌生的薩牙話說了這句禱詞，而後，吸下最後一口氣，表情安詳地伏在天涯的屍身上，亦已斷氣。

一切的變卦來得太快，護衛華釉而來的人反應過來時，便已是現在這副情形。

貫以冷漠著稱的靈祭唇邊掛著抹笑意，死在她的契紙的屍體旁。

滴滴。

答答。

「下、下雨了？」

「下雨了！」

「終於下雨了！」

「是雨！」

眾人的聲音逐漸沸騰起來，雨水先是一滴兩滴地落下，然後慢慢地變大，壓過眾人的聲音，最後織成一片雨幕，彷彿正在洗刷著大地的血腥之氣。

他們不分彼此互相擁抱著，久逢甘霖的喜悅帶走了敵意，因乾旱而起的戰爭，終於不必再打下去了。

在很遠的以後，人們都說，是那位好心的靈祭犧牲自己，求來了雨水，以弭平同族之間殘忍的自相傷害，為大地換來生機與希望。

＃

那一年，他二十一歲，她十八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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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原版番外‧永遠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