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天巨獸 - 劇變 (2)

【應該改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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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語出驚人的盧明，洛爾和瞬木如提及了不願談論的話題般，忌諱的把眼神掃到旁邊的角落。

盧明的臉頰上滑下一滴冷汗，他對兩人沉默不語的表現和疑慮的目光，無可奈何的感到擔憂。

不自覺的把手握得越來越緊。他們沒能聽懂自己言中之意嗎？還是説得太含糊了嗎？

連自己也沒搞懂。平日總是擺弄著輕巧的言語，事到如今卻如臨大敵。

「我剛剛説的話，果然有點難以理解吧...？」

洛爾仍然錯開視線，想要裝作沒事的搔頭摸耳。也許是看到了盧明現出決心的模樣，他心裡面為一直在胡鬧的自己感到內疚。

「你那句話的意義，的確沒辦法立即明白。如果説新世界代表我們穿越到遊戲世界，不能放手的事物，呃，是指初衷嗎？我好像沒有這種東西...也可以説沒有失去初衷吧。」

「初衷嗎，還差了點。」盧明搖搖頭，語帶懊悔的説「我也盡力嘗試了，但一旦口頭説了出來，就會失去了意義...我只能旁敲側擊地讓你們理解。」

「洛爾你有頭緒的話儘管説出來不用客氣。對了話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裡應該是與世隔絕的地方來著？也就是説是絕對安全的地方。」

為了掩飾自己想不通的事實，瞬木提出了一如以往的窩囊廢戰略。

「歸根究底，火之神獸只有一隻，我們其實是不是把所有不參與戰爭的人叫到這裡逃難就行了。」

「所以我才説你還是老樣子啊。」洛爾握拳輕敲了他頭頂。「恐怕要來到這個地方需要條件，而且大小也不足以塞下全城的人吧。」

「既然沒有頭緒，那我試試用別的話題。我先前發脾氣的時候，其實聽到你們在後面閒聊，這個怎樣...不知道你們在現實中的考試成績會怎樣呢。」

「居然輕描淡寫地帶過自己發脾氣的事實。」

「對話被聽見了，有點難為情呢。」洛爾略顯困擾，説「唔，光是想起都雞皮疙瘩。之前的成績都不堪入目，這次是不可入目。」

「畢竟作為上流人士，成績保持在頂級水平是一項必須技能。」為貴族身分感到自豪的瞬木，瞬間把先前的煩惱拋諸腦後。「不管是羅格還是你，這次肯定又是我的手下敗將——」

「貴族的智慧果然非同凡響。我可以想像到你為人所羨煞的頂尖分數。」盧明選出瞬木最想聽的話，阻止其繼續意淫，成效卓著。

「又或者，你們是如何知道這款遊戲的？」

「這點作為玩家的你也心知肚明吧。」洛爾兩手指著盧明。

「這傢伙本來就常常跟唯二的朋友——我和羅格打遊戲，可以説我之所以在這裏完全是被他牽連的。咕嗚！」後背被「啪」一聲用力拍了一下。

「都怪瞬木在啟動遊戲時吃水果把汁水滴在了主機上，才會這樣的啦。」想了一會，洛爾回憶起檢查説明書的畫面，説道。

「遊戲世界裡這麼多人，不會全部都是因為果汁所以傳送到這來吧？雖然因為這我受了很多氣，我大人有大量不介意但還是要澄清事實啊！？」

「説起來我好像也不小心弄了點水在主機上呢...」盧明説著的同時，洛爾像是駁斥瞬木般的點了點頭。「對了，瞬木。」

「都説了不是我的錯啦...想一想其實我也有責任。怎麼了盧明，有什麼問題儘管問我這個無所不知的貴族。」

「只是好奇，你常常自稱「貴族」，你的家庭背景大有來頭嗎？」

「終究對我產生興趣了嗎。不是自稱喔，是100%無添加的貴族。不過...」

瞬木的表情淡然，用手托著下巴，看起來若有所思。

「...總之我爸是大集團的總裁，我到了這個年紀仍是對集團的內部運作一竅不通，暫且算是上流社會的人。唉，公司機密，不透露更多了。」

「雖然家境富裕，不但沒有跟班，朋友都沒有，其可怪也歟。」洛爾帶嘲諷意味的眼神看著瞬木，笑出了聲。

「現實中沒有朋友緣的我們，來到這裡反而成為了朋友，不覺得很奇妙嗎。」盧明對兩人攤開手，緊繃的心情逐漸開懷，恢復神采。

「嗯...？啊，啊對，我們是朋友呢～」兩人以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回應，差點就讓盧明哭了出來。

「哎。説了這麼多，總覺得一切都很夢幻，開始想念現實了呢。」倏地切入新話題的白髮少年遙望著遠方天際，止不住感慨起來。

「你們在遊戲世界住得舒適嗎？」

洛爾深吸一口氣，一改輕佻的語調，緩緩説道。

「慢活的生活步調，沒有壓力地隨心冒險，嶄新的體驗。這樣的國度，想必能夠滿足每個繁忙都市人的幻想和希冀吧。」

「藝術級的建築，一試難忘的食物，鑑賞能力還能夠派上用場！對我來説十分理想。當然只有現在戰爭的緊迫時候，才會有想回到安全的別墅裏的想法。除此之外甚麼都很好啦。」

「坦白説，來到這裡之前，我剛好錯失了近在眼前的理想。」

「咕咚」兩人聽到關鍵語句，禁不住緊張地吞下口水。

「用不著這麼緊繃，只是我和朋友的一些往事。就算過了多久，還是會覺得遺憾...想要做的事情，遺留在了無法觸及的現實，大概是這種感覺吧。」

「在打敗所有神獸前也沒辦法彌補現實中的遺憾，為此感到悶悶不樂的人，想必不只有我一個。嘛，只可惜破關的路還很漫長，對吧？」

説出最後一句的時候，收起笑容的盧明直盯著洛爾，彷彿在呼應之前他曾對自己所説的話一樣。

「懷著總有一天會破關的心態，根本改變不了什麼，根本...連為現實中的餘憾畫上句點的機會，只會成為從手中漏走的沙...輕易散去。」

盧明垂下頭避免兩人的視線，雙手抓緊拳頭，都顫動了起來。在無法面對兩人的臉上，不甘心的咬緊了牙齒。

「你們還前途無限...所以，要是你們失去這種覺悟的話...」

低頭沉思的瞬木一聲不吭，尋找自己的啟發。洛爾欲言又止，只發出混雜零碎的模糊聲音。

涼風把樹葉吹得沙沙作響，寂靜如空中飛舞的星形葉片，遍佈村落每處。感知到這份靜謐，頓時百感交集，但吐不出言語。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語塞，一度只能緊閉嘴巴。與不久前無話不談的喧鬧氣氛作對比，場面再度回歸平靜。

蒼藍色的圍巾隨風浮動，戴著它的人率先開口了。

「對我們來説，沒有理由離開這個安全區，回到要拼命生活的現實去。」

説著，洛爾轉過身背對兩人，讓他們無從得悉他的表情。

他屢次把不斷揚起的圍巾按下，凜冽的冷風似乎無意停止，它所席捲的浮空之物裡，無一不輕如薄紗，又如葉子，又如言語。

「這裡是個舒適的世界，不僅死亡風險低，也不用考慮神獸以外的威脅...人們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若無其事地繼續這裡的人生。」

「不知何時開始，我就注意到這裏一些異狀了。不曉得你們是否覺得奇怪，例如，明明沒有相關的經驗，卻能快速適應戰鬥...」

説到這裡不禁回想過去種種，眉頭皺起，洞悉了不自然之處。

幾近要自我犧牲的初戰。藉著瞬木的掩護與羅格的捨身攻擊打倒的【美杜莎】。巧妙地使用走位，千鈞一髮地打敗的【災厄衛兵】。腦內想到的，根本不是憑普通人的力量可以戰勝的對手。

「我只是個喜歡打遊戲的普通人，本就沒有經歷風雨的決心...但我在這個世界找到了歸屬，彷彿我本來就是這裡的住民。」

「哈...都説成這樣了，我是不是比較適合生存在這個世界呢。」

笑聲伴隨著用以打破沉默的假咳。強烈的自嘲意味一覽無遺，裡面有著千絲萬縷的迷惘和猶豫。

「如果給我二選一，我也答不出該歸屬哪個世界好啊...不管是現實還是這裏都是一事無成了，我只是想要改變心境，開始新生活而已。」

「對於想要留在這裡的我來説，如果協助你打倒神獸，那只會加速玩家脱離遊戲世界的進度。説到底，我沒有要豁出生命來幫助你的理由。」

「到了未來，我一定要面臨現實和遊戲的抉擇...我不想被迫作出那種選擇，誰叫我只是想追求安穩的凡人呢？」

有氣無力的聲音在空氣中迴盪，很快便逐漸式微。

「喪氣話就到此為止了，再説的話我就會像剛才你威脅我一樣挾持你喔？？盧明，我們還是談談該如何找「真理之洞」吧哈哈...」

習慣了洛爾平常嬉皮笑臉的模樣。瞬木從未看過，也不知道如何化解好友的憂鬱，仍然焦急的想要緩解局面。

與此同時盧明十指雙扣，雙手推前，舒展筋骨。隨後將兩手放在腰後，抬頭狀似仰望星空宏景。

「有時候哭出來不代表欣喜，也不代表悲傷喔。」

聞言，洛爾把視線轉回來，眼神空洞。

眼角處隱約泛起淚光變得濕潤，一滴一滴的淚水匯合起來，形成細細的泉流，待自己發現的時候竟淚流不止。他隨即羞澀地擦去淚水。

「這種小事我也不至於哭出來的...」

微風承載著點點滴滴落下的淚珠，映照著即使白天也在閃耀的群星光芒。

「——那為什麼呢？哭泣的理由。」

盧明好奇的把頭探過去窺見洛爾的神情。聲音沒有變得嘶啞，表情也絲毫沒有改變，只有淚水盈滿了眼眶。

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落淚。

他嘆息著搖了搖頭，淚水隨風飄散。

明明哭成淚人卻還能正常對話，都快要認為自己腦子有問題了。

「對於選擇哪個世界，你還在深深地猶豫著吧。」

拖著緩慢謹慎的步伐，盧明走近了佇立原地的洛爾。沒有多説甚麼，只是展開雙臂，把手重重的搭在他的雙肩上。

被突如其來的一下重擊驚嚇到，洛爾瞬間回過神來，跟盧明四目相對。

凌厲鋒鋭的目光散發決意，目光交會凝結，空氣靜默。

「從一開始，這本來就是一個荒謬絕倫的請託，只是我為了小小的個人堅持而罔顧你們的性命安危，把你們拉進泥潭——」

「——對我們發出最後的請求？」

洛爾以相同的眼神回報，截住了盧明的話。儘管擦去了淚水，臉上的淚痕仍清晰可見。

「對，對！但是...」

被説穿的盧明焦急起來，連忙拾起被截斷的話語，一時口齒不清。

「想起來志明當時極力反對我們接下委託，現在才明白他有多為我們著想啊。貿然衝進危險裡，只會導致小命不保。」

「...你們的力量不可或缺，但我不能強迫你們...」

盧明的表情驟然一沉，用逐漸減少的聲量道出。放在洛爾雙肩的手的力道亦隨之緩減，衣服的皺摺平坦起來。

「呐。我説...「真理之洞」的意義，應該就是那樣對吧。」11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hVhp5cG6

內心激動不已的盧明無法理解洛爾莫名平靜的回答。

「「真理之洞」的意思，是指我們被遊戲畫面吸收的時候，向下墜落的空間狹縫吧？就像無限往深處延伸的「洞」一樣——」

「——所以那些NPC小孩指的「寶藏就在真理之洞」...大概在説找到寶藏的條件，就是要有回到現實的心意。」

一直沉默不語的瞬木接著使洛爾的推論變得完整。

盧明驚訝的望住兩人，只見他們臉上掛著淺淺的笑容，似乎不訝異於盧明的反應，更像是在挑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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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的...真不像我。」

洛爾這次把淚痕也擦掉，整理被風打亂的頭髮。

煥然一新的感覺油然而生，心情舒暢得像是跨越了內心的甚麼難關。

對於自己突然的心態轉變，起初肯定不適應。

「所謂青少年，只要有一次訴説內心的機會，就能把所有煩惱拋諸腦後。」

「看來我成功證明了幾年來的羈絆比剛認識的人還要深厚～」

繼頭頭是道地説著的洛爾，瞬木也擺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雖然看到你們感情好我也慶幸，但...」

盧明大惑不解的表情消退了，因為感情用事而顯著地感到難為情。

「如果我真有那麼決心的想真正地當個普通人，我也不會成功來到這個地方吧。啊哈哈，居然事到如今我才覺得荒謬。」

洛爾伸手就向毫無防備的盧明的頭頂劈了一下，後者發出了稚氣的輕叫，蓬鬆的白髮亂了些許。

「我想過了。這裡就是個烏托邦，讓人忘記了在現實中的抱負和堅持。或許有能逃避的地方是好事，但那樣的「自己」，就會變質了。」

「別看他長篇大論又委婉動聽，他就是想通了，想要幫你了。」一天損一次好友來維持存在感似乎成了瞬木的日常任務。

洛爾也伸手向毫無防備的其腹部灌上一拳，後者難受得站不起來。

「唔呃...我作為...太子爺...大仁大義...也會幫你....」

「就當中一次計吧，或者賭個可以成為傳世英雄的的機會。」

盧明瞬即漲紅了臉，上前緊緊擁抱著兩人。

沒有人能看見他的神情，或許眼眶裡已有淚珠打滾吧。

「畢竟，我們彼此沒有理由為了這份委託而冒犧牲生命的風險嘛——然而，我們還是來到了星耀村！不然我們都要乖乖留在旅店腐朽。」洛爾別過頭，害臊的搔著臉龐。

「...這、這種情況也不適宜我貪生怕死...」瞬木同樣地感到尷尬。「好緊...這就是所謂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嗎...？」

兩人默默思考之際，事主早已面紅耳赤，臉燙得像個火車頭那樣冒煙了。

「我一個人的力量甚麼都做不成，根本沒有勇氣接受師傅的委託...能影響神獸戰爭的事情甚麼的...有你們在，實在、實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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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這邊的世界的我們未免太浮躁了——嘛，簡直就是如夢初醒呢，謝謝你提醒。」

自從穿越到遊戲世界，僅僅是「理所當然」的繼續活下去。

棲身在異域越久，就更容易忘掉自我。現在該醒來了。

「洛爾，那個東西是...」

把收藏已久的耳機，重新配戴在頭上，重新變回那個青澀的少年。

當天毫不在乎地藏匿起自己在現實世界生活的證據。

現在只是覺得，改變過去只會讓自己的心離正道繞得更遠。

「尋求改變的同時，我們也需要保持自我。」

下定決心了嗎？

別忘記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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