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戴維娜沒有即時回答。她緩緩從木盒中取出吊墜,讓那枚水晶安靜地躺在掌心,彷彿在感受著當中的能量。
沉默片刻,她才抬起頭,一字一句地敘述起與艾芙琳完整的相遇過程——從魔法空間中的對話,到對方被弗羅拉囚禁在巫毒人偶中遭受的折磨,毫無保留。
「老天在上,妳說用嬰兒獻祭來維繫祖先賜予給我們的魔力?」
當莫伊拉聽聞此事,不禁倒抽一口涼氣,臉色因驚恐變得蒼白,表情盡是難以置信,宛若某種信仰已久的東西受到無情的摧毀。
「我以這副老骨頭發誓,這是我生平第一次聽到這麼駭人的說法!」
「我也從未聽過這件事。」洛爾的眉頭緊鎖,聲音變得低沉而凝重。
「我們也是。」薇拉與科林交換了一個充滿憂慮的眼神,異口同聲地回應。
雖然嚴格來說,巫族的事與傑瑞德毫無關係,但當他聽到有巫師會進行那麼殘酷的儀式,表情都顯得有些悲憤,大腿上的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
「我不管怎麼想都覺得不合理,假如那是祖先的需求,我們又怎麼可能沒有在他們遺留下來的古籍中找到相關的資料?」莫伊拉的思緒如同風暴中的海浪,洶湧難平,聲音因激動略顯顫抖。「這麼重要的事情,難道會無跡可尋嗎?」
「再說,祖先向來重視自然萬物的平衡,又怎麼會允許進行這麼殘忍的儀式?這完全背離了我們的核心信念。」科林的語氣中盈滿懷疑和抗拒,顯然無法接受這樣的說法。
戴維娜看著眾人臉上的震驚與迷惑,明白此事已在他們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然而,她的心思卻飛向了另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我明白討論這件事情的嚴重性是很重要,」她深吸一口氣,試圖緩和自己的情緒,繼而將話題轉向更為迫切的方向,「但目前對我來說,確保艾芙琳平安無事才是當務之急。對於我所聽到的那句話,你們有什麼頭緒嗎?」
『請救她,在原來的地方』——
這句話依然清晰地在她的腦海中迴盪,但當中的含義至今仍讓她困惑不已。
「妳剛才提到,艾芙琳是在她孩子的墓前召喚祖先的,」薇拉若有所思地說道,眼中閃過一絲領悟,「『原來的地方』會不會就是指那片墓地?」
「可是她沒有向我提過那片墓地在哪裡。」戴維娜眉頭微蹙,語氣略顯挫敗。
洛爾凝重地沉思片刻後,謹慎地開口:「既然當初是她的祖先為妳指引方向,或許我們可以嘗試,通過她家族的水晶吊墜進行位置感應,然後妳再靠著靈魂投射,前往她所在的地方。」
「這是個可行的方法。」薇拉點頭表示同意,用堅定而安心的眼神看著戴維娜,說道,「我們會在旁邊協助妳的,別擔心。」
接下來,洛爾迅速從屋內找出儀式需要用的材料,數分鐘內已與莫伊拉、薇拉和科林協力完成前置準備——
戴維娜被安排在地上盤腿而坐,身邊圍繞著六根長短不一的白蠟燭,暖黃的火光在燭芯上輕輕搖曳,照亮著她專注的面容。外圍是一圈由石灰粉描繪而成的圓環,將整個法陣與外界隔離開來。
鼠尾草在銅盆中緩緩燃燒,清新的香氣夾雜著淡淡的煙霧在空中盤旋,淨化著室內的每個角落,為即將進行的法術創造出穩定而純淨的能量磁場。
「妳需要用一隻手托著吊墜,另一隻手釋出魔光籠罩著它,然後唸出咒語,讓妳的意識與吊墜產生共鳴,尋找它想帶妳去的地方。」等到儀式準備就緒,洛爾走到戴維娜的身旁,輕聲地指導著她。
戴維娜點點頭,先讓水晶吊墜放置在攤平的左掌上,然後深吸一口氣,徹底放鬆心神,把右掌覆蓋到左掌上。
她閉上雙眼,引導魔力順從意念在體內流動。當指尖傳來一陣溫熱的波動,橘色魔光旋即於她的右掌湧現,將整枚水晶籠罩起來。
「Sit recordum visneto conjunctio cum potentia mea.」她下意識地輕啟唇瓣,以低沉而堅定的聲音吟誦出咒語。
不一會兒,水晶吊墜開始在她的掌心發熱,散發出幽藍的光芒。她的意識慢慢變得像羽毛般輕盈,漸漸脫離身軀的束縛,飄進一個介於實體與虛無之間的能量維度。
吊墜如同靈魂的錨點,牽引著她穿越層層無形的屏障,追尋艾芙琳的氣息。
當所有感官被重新連結起來,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來到一片蒼涼寂靜的墓園中。
濃重的灰雲猶如厚毯般覆蓋著整片天空,只有幾道稀薄的光束勉強地穿透雲層垂落,零星地照亮著錯落有致的墓碑。
戴維娜茫然地環顧四周,目光突然凝固在某個角落的黑色身影上。那是艾芙琳,她就像陷入沉睡般靜靜地躺臥在一座簡樸的墓碑旁,石碑表面僅刻著兩行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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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亞·迪納塔萊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UQaNB0fGl
我獨一無二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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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文是那麼簡單,卻比華麗的悼詞更令人心碎。
直覺告訴她,在這座墓碑下長眠的,正是艾芙琳被迫用來進行獻祭的孩子——
生命尚未展開便被殘忍地剪斷,只留下冰冷的石碑作為存在過的證明。
戴維娜難受地蹙起眉頭,強壓住心中的悲憫,提醒自己需要專注於眼前的任務。
於是,她飛快地轉開視線,邁步走到艾芙琳的身旁,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將手中那枚鈷藍色的水晶吊墜塞進她微微蜷曲的掌心,然後站起來退開幾步,靜待著魔法為她重新注入生機。
幾秒後,水晶猝然爆發出炫目的藍光,宛似湧動的潮水般從艾芙琳的掌心奔湧而出,慢慢擴散成一團柔和的光暈,將她的身體完全包裹起來。
艾芙琳的每寸肌膚很快便在光的滋養下恢復生氣,生命的溫度與能量逐漸在靜止的軀殼中復甦,令雙頰重拾健康紅潤的色澤。
隨著最後一縷光芒消失,她的眼皮顫動了幾下,隨後緩緩睜開眼睛,顫顫巍巍地坐起身來。她迷惘地環視著四周,目光最終停駐在戴維娜的身上。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bpmDlu7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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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麼回事?」她的聲音裡帶著初醒的嘶啞和困惑,「我怎麼會在這裡的?」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Z4fezFI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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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記得我嗎?」戴維娜謹慎地觀察著她的反應,生怕她的意識仍處於被扭曲的狀態。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spTY7hyR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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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但我的記憶只是停留在替你們逃出那個空間。」她一邊說,一邊抬手揉著太陽穴,試圖驅走腦中的混沌,「之後發生什麼事,我完全沒有印象。」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IQdGs1C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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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靠妳的力量根本難以與他們對抗,弗羅拉似乎用某種方法,把妳的靈魂囚禁在巫毒人偶中,利用妳恐懼的幻象來折磨妳的神智,甚至操控妳的意識,讓妳啟動水晶吊墜的能量打開洞穴。」戴維娜簡明扼要地為她解釋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最後,是妳手中的水晶吊墜在能量被激活時,將妳帶離那個地方,讓妳以沉睡的姿態來到這裡。」
艾芙琳從地上站起身,不安地皺起眉,雙眼警惕地到處張望,「那盧西安和弗⋯⋯」
「他們已經死掉,連復活的機會都沒有,包括奧伯倫·道格拉斯。」戴維娜直接截斷她的話,每個字都說得鏗鏘有力,希望藉著這番言辭讓她安心。
「死⋯⋯死掉?」艾芙琳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表情顯得震驚又錯愕,「上帝啊,是你們親手⋯⋯」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hyOPcUgT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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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但當然,那個過程一點都不容易。」戴維娜從嘴裡逸出深深的嘆息,如釋重負地說道,「而事實上,我們能成功走到那一步,也是全靠妳幫我們逃出那個空間。所以當時看到妳被他們折磨到瘋瘋癲癲的,我心裡實在是感到很愧疚。」
艾芙琳的眉頭微蹙,思緒有如漩渦般急速旋轉,努力消化著剛剛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所以,是祖先的力量將我從那個地獄般的處境中解救出來的?」她的聲音微微顫抖,似乎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待稍微理解過來,她抬頭望向戴維娜,眼底蕩漾著一絲疑惑,「那我現在看到的妳是⋯⋯」
「我只是以靈魂投射的方式站在妳的面前,不是真實出現在這裡。」戴維娜平靜地接過她的話,簡潔而清晰地說明道。
艾芙琳的視線緩緩下移,凝視著貼在掌心的水晶吊墜,各種情感猶如波浪般在她的眼中翻騰起伏,讓戴維娜一時讀不懂她的心思。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掃向艾芙琳身旁的墓碑,猶豫良久,終於謹慎地開口探問:「這座墓碑是否就是⋯⋯」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4k5TT9pIq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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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懸在空中,沒有把殘酷的事實直接說出口。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GR56unQ0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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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就是我的女兒。」艾芙琳緩緩轉身,目光定格在墓碑上,眼中盈滿難以釋懷的痛苦。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U7Gm8Ze7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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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迪亞,是個多麼美好的名字。」凝望著墓碑上的名字,戴維娜的眼神頓時柔和了幾分,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憐惜。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Rwfllb1a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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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猜不透『他們』在想什麼,」她發現艾芙琳的雙手已垂到身側,不自覺地握成拳頭,聲音變得苦澀而沉重,「既然『他們』當初那麼狠心,同意取走她的性命,現在刻意把我帶來這裡又是什麼意思?」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rdkHCJw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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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維娜只是張了張嘴,卻無法說出半句安慰的話。祖先的決定和意圖向來都深不可測,鮮少有巫師能夠真正領悟他們的思想。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SnCGXb5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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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根據過往與他們接觸的經歷,而得出來的結論。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wtnZvlLe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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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芙琳曾經提過,祖先對於嬰兒獻祭一事保持沉默。既然他們不願意回答,那唯一的解決方案,就是追溯所有關於這個儀式的記載,尋找它的起源與本質——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dX5Cz1Ba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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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哪裡開始,以及是否真的有必要進行。
「直到目前為止,我依然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嬰兒獻祭儀式的存在,無論是我奶奶還是我所認識的巫師們對於這件事都是一無所知。」說到這裡,她決定把所有困惑壓回心底,抬眼直視著艾芙琳,滿臉認真地說道,「正因如此,我需要妳的幫忙,艾芙琳。」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kMy1Z5Sb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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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忙?」艾芙琳的目光從墓碑轉回她的身上,不解地問道。
「那群人是關鍵,當時進行儀式以及觀看儀式的人,包括妳的母親。既然他們認定是有需要進行這個儀式,表示他們的手上肯定掌握著相關的資訊。」戴維娜的綠瞳裡燃燒著熾熱的決心,言語間蘊含著某種堅定不移的信念與使命,
「我們不能讓這種殘忍的行為繼續發生。就算與祖先的連結會因此變弱是事實,但我不相信這是唯一重新鞏固聯繫的方法,問題在於我們是否願意尋找替代的方案。身為巫師,做正確的事是我爸生前所堅守的原則。我希望能夠改變這一切,而妳的幫助對我來說非常重要。」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wnWCld48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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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芙琳默默地凝望著戴維娜,雙眼裡掠過各種複雜的情緒,有懷疑、痛苦、猶豫,以及一絲微弱的希望。
她的視線偶然飄向女兒的墓碑,接著又回到戴維娜身上,彷彿在心中權衡著什麼。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GPc41BT9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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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悲痛在她的眼裡轉化為堅韌的光芒,換上剛硬的語氣回應道:「我與我媽早已形同陌路,我不確定能否從她嘴裡撬出什麼信息,但我會想辦法取得關於這個儀式的所有記載。」
世上不該有任何孩子,為了鞏固魔法的穩定性而成為祭壇上的羔羊。兩人心裡都很清楚,唯有揭開祖先沉默背後的真相,才能讓白巫師所擁有的力量,不再以純潔的靈魂作為維繫的代價,徹底斬斷這個惡性的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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