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途 - 第廿九章．艦隊戰

艾伯凡號失事處，船礁上詭物盤踞。

焦土之上，祟魔嘶嚎。

遠離採礦艦的Ａ４小隊撤離後，仍未復甦的死屍才悠悠轉醒，實彈砲擊未能燒盡的祟魔鑽出船骸，新生邪物朝灼日仰天長嘯，它們察覺到了日光下的黑點正在擴散。

黑點逐漸擴散，吞沒日光，震耳欲聾的同軸反轉螺槳噪聲化為令邪祟也備感驚恐的嘯音。

無敵艦隊的船號，響徹長空。

英格倫爾的大艦隊，偉大戰爭中轟擊高盧本土的艦隊群，空中的黑鐵城邦，六座成環、立體排列，睥睨著伏地而行的一眾蒼白螻蟻。

指揮室的投影幕將戰鬥化為數字與符號，阻隔邪穢與汙染。

「作戰官，回報。」

「稟艦隊長，皇家海軍Ｉ號大艦隊，旗艦：維多莉亞女皇級，大戰艦威爾斯親王號、反擊號戰列巡洋艦，以及麾下十艘巡洋艦隊就戰鬥序列。」

「武器官，回報。」

「艦隊已劃定砲擊區，奧術射控矩陣穩定運作。」

「女皇有令，盼人人恪盡其責，艦隊復縱陣，方位293，高度2500，微速前進，砲擊開始！」

「威爾斯親王號以及麾下作戰艦艇，奧術炮擊開始，重複一次，奧術砲擊開始。」

船號震盪大氣，倏然間，光點自黑鐵浮城迸發。

閃光橫過石髓森林。

數道蕈狀雲在死寂中升起。

唯有千日同升，齊照耀於太空，方可與之類同。

邪祟殞於億萬流明，印痕漆上水晶，墨黑如影。

四連裝六座356毫米奧術構裝砲塔散出絲絲餘熱，砲座內砲手打開炮栓，自動裝填機填入精煉能源匣。

大戰艦四十餘座大口徑副炮依序奏鳴，亞平寧聖典中上帝在城市降下的火硫暴雨與大戰艦相比尤如雲泥。

一座城市？

一艘戰艦便能輕易焚燒一個國家！

空中戰列艦是帝國的權柄，巡洋艦是帝國的榮光，任何膽敢挑戰皇家海軍者都將領會何謂在玻璃化的焦土上作戰，燒盡的肺腑中全是被光矛蒸發汽化的高溫土壤。

空中戰列艦轟炸祟魔，卻杜絕了水兵被汙染的可能性。

全封閉火控室中，奧術射控矩陣由靈視修會火控術士執掌，帝國的忠僕跪於禮拜堂般的火控室中，縱橫排列形成矩陣，頭戴戒具般的複雜裝置，透過法術以戰艦的視野俯瞰火海之下的瘋狂。

他們覽盡外界的邪穢，並將觀覽的座標化成無害的數字傳達給奧術計算機，用以調整全封閉砲塔的俯仰角，脆弱的一般艇員只以裝填為業，投入偉大的戰爭齒輪中。

「咕嗚……。」

跪地祈禱的術士手腳遭縛，監控著腦部變化的精密儀器將生理數據傳輸上另一作戰室，一但他們遭受不可逆的汙染，留守艦上要點的龍騎兵便會實行介錯，在這之前，自動化安撫措施將以電擊或藥物逼迫他們停止作戰，由下一名可供替換的火控術士補充射控矩陣的空缺。

奧術構裝砲塔撒出光矛，熔岩闢開大地，爆炸的石髓攪拌著翻騰熔岩，光矛劃定的隔離帶逐漸收攏。

嚴格來說，艦隊不需要看著祟魔，它們擦過邊的轟炸，逐漸向內收縮的火湖對祟魔就已經足夠致命。

將高價值目標精準掃除是另一群人的任務。

赤色大氅自戰艦一躍而下，與焚天烈火融為一體。

女皇的死亡天使。

龍騎兵才是對祟魔作戰的骨幹。

若船艦是榔頭，龍騎兵便是釘子，前者服務於能夠洞穿障礙的後者，讓後者順利完成女皇指派的戰略目標。

「龍騎兵，列隊，槍降下，線列巡弋，癱瘓及標定十八米級以上祟魔。」

「『收到。』」

赤色飛龍們病態而極端的立體編隊打挺械杖，以飛行單元維持方陣發揚多線火力，在空中戰列艦徐進光矛鋪平的熔岩之上向前推進。

「龍騎兵回報，方位角177，距離旗艦10公里，海平面高度，十八米級正在聚合，請求艦隊砲擊。」

「反擊號巡洋艦火控室回報，砲擊於五秒後開始，軸線淨空。」

「軸線已淨空。」

「奧術砲擊開始。」

轉瞬間，巨人觀被戰列巡洋艦迸發的光矛吞沒。

「觀測報告，目標上半身蒸發，俯角修正-0.07度，對目標中軸進行最大程度照射。」

「反擊號巡洋艦火控室回報，修正砲擊於三秒後開始，軸線淨空。」

「軸線已淨空。」

「奧術砲擊開始。」

被轟得剩下浮腫下肢的殘缺肉塊在熔岩中蹣跚爬行，奧術砲擊開始瞬間，數隻巨人觀撞碎結晶森林，丘陵般的巨大腐屍們彼此交疊，護著殘缺的同伴，在朽壞的歌聲中血肉交融，結合成捲曲而蒼白的肉山，鐘樓般高聳粗壯的蹄腿支撐起長滿畸形巨口與千副眼眸的身軀。

「觀測報告，殘餘祟魔正在集結，全數兩米級與十八米級正聚合為七十二米級，特種代號為白羊座，數量一頭。」

「大戰艦威爾斯親王號指揮室回報，精神汙染閾值超越物理控損機制，開始對受不可逆污染者投入致死性藥物，全艦隊備用火控術士剩餘五百一十三名，艦隊作戰效能預計維持兩刻鐘。」

威爾斯親王號上的龍騎兵便對空勤部隊發出警告，七十二米級的汙染對凡人過於濃烈，高懸火控作戰室的監視螢幕正迅速剔除著可用術士的代號，無敵艦隊照耀寰宇的光矛轟擊著代號為白羊座的個體，艦砲焚化半邊體表，但那聚攏的肉塊又在艦砲冷卻間迅速生長如初。

白羊座觸肢向天滋長，猶如血肉構成的艦砲，在咆哮中迸射噴濺的猩紅砲彈撞擊奧術護盾，如黏菌般迅速生長的黏稠團塊再度分裂出獸像，副炮與防空炮調轉炮口，轟擊攀附在護盾上的邪物。

「剩餘四百九十五名。」

獸像從高空墜入火湖，扭曲之物腫大的肉瘤在泵補著砲彈，渴望將空中巨獸拽入煉獄。

康斯坦丁單騎行動，奧術炮擊橫斷觸肢，他向下俯衝，斬斷雙膝，猶如舞動的遊隼，避開襲來的成百觸肢。

「龍騎兵隊，癱瘓目標肢體，干擾七十二米級射擊，最大火力持續照射。」

「『收到。』」

龍騎兵方陣在觸肢構成的慘白肉網下四散迴避，同時集結械杖的火力持續轟擊肢體，奧術砲擊洞穿傷口，它便如乳羊般跪倒，筆直對準的血肉砲管在跪地時傾折，它發出鯨魚般的悲鳴，浮腫身軀上的觸肢向四周迸射，欲圖攔截惱人的紅色蒼蠅。

「龍騎兵回報，目標停止動作。」

「Ｉ號艦隊支隊，三秒後開始全艦艇炮擊，軸線淨空。」

「軸線已淨空。」

「奧術砲擊開始。」

船號高鳴，跪倒在座標上的邪穢肉山即遭百道光矛覆蓋，在光構成的天梯中滌盪，於寒風中化灰消逝。

「作戰結束……地區汙染閾值再次降至可接受程度。」

「收到，龍騎兵將執行特遣任務與清掃戰場。」

康斯坦丁長吁口氣，三千餘人的失事艦艇，便需要數十艘空中艦艇搭上數萬名水兵賭命清理，失事地位於英吉利礦場，形同帝國的大門前，對他而言，這並不是一場意外，亦是龍騎兵出現於此的理由。

冷卻的火湖，凝成黑曜石般的結晶。

清掃戰場的龍騎兵半數降落地表，金靴清脆敲響。

康斯坦丁凝望著零散飄浮在空中的龍騎兵，他們已經聽不到任何命令。

飛行單元透過生前最後的指令飄浮在空中，懸掛著無頭的天使。

玄色尖盔內藏的微量炸藥將它們帶往了安寧中永存。

「各小隊狀態回報。」

「一隊，汙染承受值超標者，三人。」

「二隊，兩人。」

「三隊，三人。」

「四隊，兩人。」

「五隊，一人。」

不到一個小時的作戰，便癱瘓了兩成戰力。

正面作戰的龍騎兵暴露於更多污染之下，正面的搏殺帶來的感官饗宴，讓這群畸怪更容易在腦葉間扎根，與征戰修士不同，他們全然無法與祟魔打消耗戰，每一分、每一秒的停留，都意味著精神受到更嚴重的污染。

康斯坦丁比劃手勢指揮。

一二三隊，上空警戒，回收飛行單元。

四五隊，隨行探查。

方陣列隊，重新編組。

毋須言語，目的明確。

調查艾伯凡號失事點旁的不明空艇。

駐紮靈視修會的泊地管制塔報告，它以駁船為名義入境，隸屬一家小型跨國貨運企業。

自亞平寧出發，行經萊茵以及高盧，但它的航跡不斷逼近礦坑，在無視警告的狀況下如同跳幫艇加速衝向艾伯凡號

被撕碎的殘破動力部高掛石髓晶柱上方，主要船體鑲嵌於凝固的地表，被焚燒的艙室處處焦黑，標準貨櫃敞開。

就像每艘裝載偷渡客的駁船，集裝箱內的苦民死成一塊已經是基本操作。

但它們是真的「死成一塊」。

凝固成一塊。

同時這裡一塊，那裡一塊。

集裝箱深處，猶如透明肉凍的玩意讓龍騎兵時刻瞄準。

一顆破開口子的灰白肉繭。

它像泡了化學藥劑般有些蒼白透明，組織、骨骼、臟器層疊的輪廓讓它左右對稱的構造更像是裝滿了內臟與血肉的腐爛子宮。

「受害者，長身人、半身人、矮人、亞人，甚至是有翼人，唯獨沒有精……不，有精靈，一名。」

「隊長，精靈被祟魔汙染，這是第一例。」

「紀錄，回報，我們需要貝徹爾女爵一個解釋。」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1Xdg7k52l

康斯坦丁仰望巨大蒼白肉瘤的頂端，姣好精靈的上身仰躺融合在肉瘤之上，那細長的耳郭便是最好的特徵，詭異的地獄繪圖喪失血色，半透明的灰白肉塊、受難者的肢體、皮膚融合在一起。

而它們的表情……皆不見痛苦。

慈愛而溫柔地，就像自願地殉教，包裹著神性與善性，賜予祝福與詛咒，簇擁著繭內畸胎的降誕。

並非粗劣的縫合，而是被某種力量癒合在一塊，內部融化的血肉熬為一鍋濃粥，孕育著繭內的畸胎。

出產之時，碎骨、肉片飛散，惡魔子宮空無一物。2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JH8WVzrOC

目睹這一幕的龍騎兵皆感怵惕。

……那破繭而出的東西，現在位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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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九章．艦隊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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