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的一日過去,里斯天剛亮便醒了,循著習慣開始生火煮起早餐,鍋裡發出煮滾的咕嚕咕嚕聲響,野菜和菇類的香氣飄了出來,好聞的味道將弗雷特里西給喚醒,緩緩的爬出睡袋,看著里斯發呆。
「睡得還好嗎?天色還早,你可以多睡一會兒的。」看人像是還沒全醒的模樣,里斯忍不住出言關心,初次露宿野外又是天寒地凍的,這樣還睡得好大概是奇蹟了。
弗雷特里西搖搖頭,走到里斯對面的石頭坐下,轉了轉睡得僵硬的身軀,感受一下冷風讓自己清醒一點「不睡了。我想早點見到伯恩哈德。」
里斯看著明明還想睡卻堅持著的弗雷特里西,從來沒有過兄弟姊妹的他,突然有點羨慕「我想他看到你應該也會很開心吧。」
弗雷特里西露出微笑,喜悅的心情感染了里斯,看得他也跟著嘴角上揚,呈了大碗的野菜粥遞了過去。
天氣晴朗的高山上,氣溫仍是偏低,暖呼呼的粥在這時就是山珍海味,大快朵頤的將粥吃了乾淨,稍作休息,兩人打理了行囊,牽著小斯往山頂前進。
越往頂峰的路途,越是人煙罕至,沒多久便再也看不到前人走過的痕跡,就連動物的腳印都瞧不見,層層厚雪鋪滿了整片地,雪深及膝的軟雪,每踩一步就叫人膽戰心驚,加上陣陣刺骨寒風,凍得手腳都僵硬起來,大大拖延了行進的速度,每爬升一段高度,就必須休息好段時間。
弗雷特里西自認體力不算差,然而因為稀薄的空氣,體力消耗劇烈,休息的時間和頻率隨著高度而向上攀升,原本估算到達的兩個小時都過了,只爬了三分之一再多一些的距離。
抬頭看看在雲霧中的冰之城堡,一個小時前看的景象,好像看起來沒有縮短,這個發現讓人沮喪不已,弗雷特里西壓著內心的焦躁,咬牙的繼續趕路。
直至五個小時過去,兩腳又酸又疼,喉嚨也因為冷風而刺痛,好不容易才在一片高聳的峭壁後看見頂峰清晰的輪廓。
難掩心中的雀躍,弗雷特里西調整著呼吸,卻也沒忘了跟著自己一路奔波的動物「這得攀岩上去了吧。小斯要怎麼辦?」
彎腰摸摸小斯的頭,里斯笑道「不用擔心,牠自個兒會找路上去。對吧?」
小斯從鼻子噴氣,抬起頭,露出得意的神色,發出嘶嘶的聲音。
眼前的峭壁僅有幾個比較大的立足點,距離都隔上快兩公尺,這個距離小斯有辦法上去?弗雷特里西不禁對小斯的能力感到不可思議。
「我先開路,你等一下跟著上來。」
弗雷特里西看著里斯從背包裡拿出了繩子、岩釘以及一把槌子,熟練的在山壁上敲下一個個立足點,靈活的踩著釘子向上越爬越遠。學著他的動作往上爬,才發現這爬起來一點都不輕鬆,等到終於攀上岩壁的頂端,重新踩到地面,弗雷特里西累得想直接躺進雪地裡睡,卻被眼前的景象震懾的離不開視線。
廣闊的天空飄著雲朵,太陽的光芒照在城堡上,閃閃發亮,透出水藍色的光芒高聳而莊嚴,層層疊疊的白了頭的山峰襯在後頭,在雲霧中帶點迷濛的美,透明的寒冰階梯橫在兩個山峰之間,充足的水氣在天空浮現出淡淡的彩虹,與之重疊在一起,呈現猶如夢裡才會出現的景致。
忍不住張大嘴巴的驚呼,弗雷特里西一面調整呼吸,一面緩緩的走近冰的階梯,小心翼翼的碰觸,冰冰涼涼卻堅固的觸感證實那不是幻影,這個發現讓他大膽起來,邁出腳步的踩上去,一階階的往上爬,眺望著彷彿走入天際的景色,不知不覺便已走到了階梯頂端,巨大的冰門佇立在面前。
深呼吸一口氣,弗雷特里西伸出手貼在門上,心臟緊張的砰砰跳著,回頭望了一眼站在階梯上的里斯。
「你不一起進來嗎?」
「你們兄弟倆有很多心裡話要說,我在場不洽當吧。你就儘管放手去做吧。我在門外等你就好。」里斯笑著擺擺手,在階梯上坐下,眼睛直直看著來時路,似乎在等小斯什麼時候追來。
在心裡告訴著自己一定沒有問題,弗雷特里西嚥了口水,推開冰的大門。
弗雷特里西張了嘴巴就要說想好的開場白,卻發現裏頭靜悄悄的,僅有自己走路的聲音迴盪其中。
原以為城堡已經夠壯觀,走進來才發現不僅於此,空曠的大廳兩旁有著眼熟的騎士雕像,守著中央的小型的噴水池,偌大的吊燈就懸掛在噴水池正上方,兩道迴旋樓梯從二樓往下畫出兩道對稱的圓弧,就連扶手上的紋度都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這兒彷彿是複製的城堡。
如此精準的重現,讓弗雷特里西驚訝著原來兄長居然有這般藝術天賦,也讓他更加肯定,伯恩哈德一定對王城還有留戀。
「弗雷特里西,你為什麼要追過來?」雕塑看得正專注,伯恩哈德的聲音突然傳了過來,弗雷特里西嚇了一跳,循著聲音抬頭才發現站在樓梯平台的兄長。
才一日不見,弗雷特里西感覺伯恩哈德似乎變得不大一樣,不單是臉上藏不住的疲勞與黑眼圈,渾身更散著生人勿近的氣息,沒有壓抑的魔力籠罩下來,就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束縛著,讓人難以呼吸,某種仿若幻覺的黑影潛伏在他的腳邊,讓身體本能的催促著自己逃離。
背後冒著冷汗,弗雷特里西以意志力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逃,拉直了腰桿,將眼睛對上兄長的目光。
「我們是兄弟啊!你就那樣離開了,我怎麼可能不來找你。」弗雷特里西理所當然地回應,想起昨日在宴會上的那幕就感到歉疚不已「我…承認那時候確實是被嚇到了,在一起生活這麼久,突然發現你會魔法,一時腦袋轉不過來,才會突然有那樣的反應。伯恩哈德…別生氣了好不好?我們一起回去吧。」
「呵,回去?」伯恩哈德嘲諷的笑了起來,緩緩步下樓梯「回到那個大家都畏懼我、被當作怪物看待的城堡?然後看你和阿奇波爾多在一起?我做不到!」
弗雷特里西一下慌了手腳,他完全忘了那時候賓客的反應,更沒想到伯恩哈德會在這時候提到阿奇波爾多「呃…只要多點時間了解,他們一定會明白的…就像伯恩哈德如果多認識阿奇波爾多一點,也會覺得他很好的。」
伯恩哈德瞇起眼睛,臉色驟變「你又認識阿奇波爾多多少?連他是好人壞人你都分不清楚。」
「那伯恩哈德又為什麼認定阿奇波爾多是壞人?」再次卡在同樣的問題上,弗雷特里西心裡急了起來。
「再過段時間你就會知道了。總而言之,你絕對不能再見他。」伯恩哈德想阻止可能發生的悲劇,可又說不出他遭遇的事,入侵的夢境反覆著瘋狂地殺戮的片段,整夜下來他都不禁懷疑自己到底還正不正常,可這麼玄的事,就算說出來弗雷特里西也不會相信吧?
「可我就是喜歡啊!哪有沒理由就要我接受的道理!伯恩哈德你真的在乎我嗎?」沒頭沒尾的突然就宣告了禁止令,弗雷特里西很不服氣,口不擇言的就把氣話拋了出去。
伯恩哈德精神本就在極度緊繃的狀態,弗雷特里西的話語成了斬斷理智的最後一條線,龐大的寒氣像海浪的席捲上手腳,快速凝結成冰,將人牢牢覆在樓梯的扶手上,失控的殘存碎片,就這麼悄悄扎進了胸口。
「嗚…」心臟傳來一瞬的刺痛,弗雷特里西揪起了眉頭,很快便沒把這痛覺放在心上,全副精神都給放在被限制住的手腳,緊張地看向滿臉怒意的伯恩哈德,他從沒想過兄長會這樣困住自己,更不知道伯恩哈德打算做什麼。
「我要是真不在乎,這些話我一個字也不會說!」伯恩哈德手貼上弗雷特里西的臉頰,雙眼直視著對方,目光蘊藏的焰火像要吞噬一切「你要是不懂,就留在這裡,直到你懂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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