軀靈之結 - 第2.2章對質

「前輩！你管管你的孩子吧！」老師不滿的聲音傳進我未乾透的耳朵中，「我真的沒有見過那麼垃圾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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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的祭物前嘔吐，又不願處理善後，一見血就頭暈，今日還走堂了！」攻擊我的責罵聲沒有停下，完全無視我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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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垃圾信徒，我真的沒有心血幫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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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拳頭緊握，牙齒互相磨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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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殘暴的人，沒有資格攻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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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我明白了。」老伯用手示意，語氣非常平淡。「我會和他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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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說真才說啊！」老師眉頭緊皺，再次亮起那把討厭的聲音。「別對他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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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完成不到處女祭的話，他不可以留在這裏！這是村中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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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夠了吧！」老伯突然大喝，「你看不到孩子很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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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原本要繼續吐槽的口瞬間停下。不一會兒後，他站了起來，帶著一塊臭臉默默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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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木門閉上後又是一片沉默。我把眼睛瞄在地上，不敢跟老伯的眼神相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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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啊，你能告訴我為甚麼要走堂嗎？」老伯的聲音再次平淡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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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體頓時變得繃緊，我感覺到我的舌頭非常僵硬，身體不自覺地作出奇怪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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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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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無法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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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那個討人厭的老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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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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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欺負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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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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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境不夠好？假如是這樣的話，我可以把它們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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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說，雙手抓著濕透的衣服，我讓頭髮繼續掩蓋我的臉，掩蓋我複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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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你怕血？」老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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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點了頭，老伯好像明白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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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只是血而已！你不用怕啦！用一些時間習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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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麼？我不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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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怕了！別怕了！假如你怕血的話，那你先去豬場一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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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豬比殺人更加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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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此時亮起的慈笑突然變得非常難看，噁心的難看。令人想一股衝動打落他口中剩下的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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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這樣安排，你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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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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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不好不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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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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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還不明白我嗎？難道那名老師還未解釋夠清楚嗎！我見血就作嘔，我殺死祭物時雙手震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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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情緒失控地爆發，一發不可收拾，淚水止不住地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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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甚麼…為甚麼一定要殺人啊？為甚麼我怕血就受冷言冷語啊！為甚麼大家眼中只有那一盆人血而没有理會過我！我到底犯了甚麼錯！甚麼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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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剛落，老伯的慈笑就收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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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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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依然不發一言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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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沙啞的喉嚨開始吐不出話，我疲累的心也無法吶喊了。身體此時跪在了地上，雙手抓住了頭髮，狠不得要把它們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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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害怕殺人嗎？」經過一段時間後，老伯才開聲發問。我不肯定他的語氣是甚麼，我不敢望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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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請你望著我的臉回應我的問題。你害怕殺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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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嘗試慢慢抬起頭，但當自己看到他的下巴就緊閉了眼，我不想看他對我失望的臉，憤怒的臉。我不知道我的立場是對的，還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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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並沒有在憤怒。回答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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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舌頭被恐懼約束著，無法說出心中的答案。我只能輕輕點頭，但是這個簡單的答覆也差不多花光了我全部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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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感謝你我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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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此時，老伯的聲音出現了一絲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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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緩缓地抬頭，慢慢睜眼，站在我淚光後的老伯站了起來，深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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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為你擔心。因為活祭是我們村中的傳統。從小至大，我們就在收割活祭了，假如你不想收割活祭的話，除了成為一名祭師之外，你很難在這裹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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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不知道我為何會對你有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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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神，我的雙手從小就佈滿了鮮血。我沒有對獻祭作出過任何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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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隨著時間，我的心中開始出現一種感覺。我不知道為何開始我對害怕我的祭品出手猶豫，而我會選擇一些令我心感討厭的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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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數年前，我認為我所作的事和標準有害自己選擇優質的祭品，所以我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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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啊，你這種感覺將會阻礙你接近神。這種虛幻的感情不是我們神所愛的形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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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老伯的故事，我不知道如何反應，繼續靜靜的坐在地上不說話，殘留淚水的雙眼望著他仍然笑著的臉。而他的道，我完全聽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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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真的估不到你這麼小已經有這種感覺了。還好，你有一種東西比我好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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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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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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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剩下一段尷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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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明天我就和老師說你不去活祭班了。你可要努力成為一名祭師啊！」老伯笑著說，並一步步走入他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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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你不想參與活祭的一事，我會為你保密的了。所以你就當自己已經進行過處女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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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他的笑容依舊燦爛，我卻在他的話中感到一絲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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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是他的兒子，要繼承他的道。不過我卻因為害怕而令他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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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應該背的責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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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加油啊！」老伯在閉上房門前再拋下了一句話，他動搖的聲音在我耳中卻聽得出兩種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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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後，我的口正要張開，但是聲音完全跑不出來，直到門聲的示意後，我才放棄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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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何，我無法回答老伯的任何一句話，無論他的聲音如何正面，他的說話如何鼓勵，我也沒法正視他任何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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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他的話像是狂人之言，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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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我才是那個狂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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