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限流的呢喃 - 服務台（修）

「登登登登登登嘟嚕嚕嚕！」熟悉的馬力歐死亡音效滑稽地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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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這是在挑釁地表最強法務部嗎？」他眼睛都還沒睜開，便下意識地吐槽。

果然比起那些太過恐怖片的畫面，他的大腦還是更能思考一些更接近日常生活的東西──雖然尚有些心悸。睜眼或閉眼，都在重播著死亡前的場景。於是他故意講些無關緊要的事，分散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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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根本什麼都看不到，怎麼閱讀畫面上的文字啊……」聲音越來越小。

然後他「喔」了一聲，在單純的吐槽中，發現了線索，「馬力歐的初始生命只有三條是吧？我現在真的想看任Ｏ堂法務部大戰外星科技的戲了──抱歉、還不確定是不是外星科技，只是隨便講講而已──總之感覺很精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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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明明是『聽』，系統你怎麼會說是『畫面上的文字』呢？」他在虛空中作了個打勾的手勢，「我記起來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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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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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商場，一樣的樓層。

這次不假裝打電話確認系統的存在了，他刻意閉緊嘴巴，站在原地。他什麼也沒做──等時間過去，這裡沒有閃燈、沒有黑色的怪物，也沒有廣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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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的假電話，導致了這個地方的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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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轉身去排電梯，往一樓去。跟他同電梯的還有一個推娃娃車的家庭，他們互相點點頭致意，依然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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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台。

商場規則。

一、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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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人在九樓，雖然到七樓比較近，但還有一些線索沒有湊齊，他需要先盡可能貼合廣播給予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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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地一聲，門開了。

看電梯按鈕，這裡並沒有地下室。而天井也到一樓這裡截止。因此，一樓的空間比其他樓層都大。他左顧右盼了會兒，沒有找到服務台。於是轉向一旁的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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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為您服務的嗎？」

「你好。」他和店員搭話，試圖獲取更多線索，「請問一樓的服務台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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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靠近門口的地方。」這時，卻有另一個從手扶梯過來的女孩，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店員愣了一下，然後才換上親切的笑容，點點頭和他們說道：「對的、在靠近大門『出口』的地方，往那邊走就可以看到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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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出口一詞，女孩冷笑了聲。

店員頭點到一半，還低著首。因為這突兀的笑聲，而保持低姿勢轉著側過頭去，用一個對脖子非常不友好的姿勢看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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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女生撇開頭，不再和店員對視。而是對著他說：「我帶你去吧，我剛好也要去一樓服務台。」

「啊太好了！」他把這些異狀看在眼裡，但表面不動聲色。假裝沒注意到店員的脖子快扭了，很開心地跟對方點頭致意，然後跟著女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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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台前坐著一個梳妝整齊的職員，她的瀏海全部向後梳，紮成一個整齊、一絲不苟的包包頭。在看到兩人前來時，點頭頷首和他們打招呼，主動詢問是否需要任何協助。

他也禮貌地打了招呼，然後隨口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試探：「請問你知道廁所在哪嗎？」

「往右手邊，順著轉角過去就可以看到囉！」

「那可以簡單替我介紹一下這間商場嗎？」

她側過身，指向一旁的樓層表，非常客氣官腔地回應：「客人可以參考一下我們的樓層表喔！有特別想要找什麼店家嗎？」

工作人員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沒有突然變身黑色怪物──就像個正常上班的人類。

「嗯，沒事、我再看看好了。」他退了一步，將機會讓給那個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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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似在研究樓層表，餘光卻瞥向二人，想從他們的互動中找到新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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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想請問可以怎麼到達『七樓』去找『和你一樣』的人呢？」

話音一落，空氣似乎一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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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也很配合地閃了一下，如同一直注視著他們的眼睛。

和之前他提及「遊戲、系統」一詞後一樣，整個商場瞬間收起表面和氣的營業面孔，露出一絲絲惡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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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從你們來的方向搭手扶梯喔！」職員看著她，沒有眨眼睛。「搭手扶梯上七樓吧，親愛的、客人。」

附近的行人似乎也對他們的對話很感興趣，一個兩個都盯向服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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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一雙的眼睛看了過來，黑色如墨，濃郁地聚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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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突然湊過來，打斷他們的視線，笑嘻嘻地和職員致謝：「謝啦！」

然後拉著女孩，往手扶梯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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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玩家。」女孩沒有掙脫，反而有幾分壓抑著興奮對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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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搭上手扶梯的行人，聽到這話，硬生生轉過頭來，用相當不自然的角度，看向還在一樓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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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她搖搖頭，比了個禁聲的手勢，然後拉開話題：「不曉得方便詢問一下你該怎麼稱呼嗎？」

「曾嘉怡。」她回答後，也回問：「那你呢？問別人名字前，應該要先講自己的名字吧？」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側過頭去避開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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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場的手扶梯三三兩兩站著些人，有些人和他一樣試圖從人群間竄過，有些人安分地站在階梯上，或和身旁的人聊天，或安靜划手機，或環顧四周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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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他們沒有聊到觸及「遊戲」的話題，就沒有人在刻意看他們了。

現在反倒是他一直盯著那些人，反覆反覆地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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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才把視線投向整個建築。隨著手扶梯向上，每樓層的店舖、鐵捲門的位子、販售的東西、裝潢主題顏色，他一個個看過去，並默默地努力記起所有能見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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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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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樓，這回換他自願過去問工作人員。

他模仿著曾嘉怡的句式，問道：「你好，我們剛搭手扶梯從一樓上來，請問如果還要去『四樓』的話，怎麼過去會比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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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著和一樓人員如出一轍的樣貌、裝扮，梳著包包頭的職員沒有直接給予回應，而是先客氣地詢問道：「不曉得客人想去四樓的哪裡呢？」

「沒有什麼目的欸，只是想要逛逛而已。」他發現周遭沒有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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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落在服務台的人員上時，他禁不住將自己的視線停留在那彷若雙胞胎的臉孔。而對方也留意到他的打量，主動、溫和地詢問道：「怎麼了嗎？客人先前在哪裡看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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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了，那種被盯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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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壓抑著加快的心跳，若無其事地回答：「嗯？沒有啊，只是覺得你們商場的工作人員都有很嚴格的服儀要求呢！」

聞言，對方笑了一下。緊張的氣氛也因此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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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轉頭看向曾嘉怡，有點想再請她來問話時，那名職員回答了：「如果要去四樓的話，那請你搭電梯過去會比較快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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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們道謝後，轉身去搭了電梯。

電梯裡沒有其他人，曾嘉怡看向他的眼神十分灼熱，低聲說道：「等下換我來跟那些NPC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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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燈一閃，短短三樓的下降一頓，傳來機械輪軸卡頓的聲音。就算這裡什麼路人也沒有，也不妨礙遊戲監聽著他們的對話──而很明顯，這句話裡面的「NPC」被判定觸犯了規則。

嘉怡被突然的變化嚇到了，以極度警戒的眼神審視這個狹小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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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電梯下降速度趨緩，幾乎停了下來。他們已經在四樓了，但電梯門沒有打開。咻的一聲，吹了最後一口冷氣。電梯內部直接停止室內空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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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他突兀地笑了出來，似乎對週遭的異狀無所感，「謝謝啊、妳明明個性就比較害羞，還是願意在我喉嚨不舒服的時候，代替我開口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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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這句話，電梯門緩緩動了一下，勉勉強強開了一條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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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抓住她的手腕，一腳卡住那條小開口，逕自說到：「『我們是出來逛街的朋友』，妳帶我去服務台問問題，等問完後，我們再去其他樓層，找找看有沒有吃的，畢竟肚子餓了嘛！啊、不過如果妳對跟陌生人講話還是會怕怕的話，我可以代替妳跟服務台的人『講話』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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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說得越多，電梯慢慢恢復供氧，也徹底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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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聽懂了他的暗示，不再言語。並回應道：「那你來吧。」

他笑了下，這才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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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預料，四樓服務台的工作人員，和另外兩層的人長得一模一樣。又是那個包包頭，又是那張臉。

靠近服務台時，她就已經盯著他們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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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腳步更加靠近服務台，空氣逐漸凝滯，幾乎要呼吸困難。

也越來越多行人停下腳步，明目張膽地注視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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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如常地，向服務人員提問：「請問廁所在哪裡呢？」

「你剛剛問過這個問題了。」服務台的人不再掩飾，反駁了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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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嘉怡握緊了手，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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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可是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欸，我之前沒有來過四樓的服務台啊。」他四兩撥千金，完全不接招。

「喔、喔，好。」對方卡頓了下，逐漸沉寂下來，又恢復那套溫和有禮的模樣，「那不好意思，請問客人您需要什麼協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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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問這裡有沒有『地下室』……」他略為停頓，然後完全無視了身邊幾乎要直接溢出的黑色，又笑瞇瞇地繼續說道：「啊、你們商場生意太好了，停車很不方便耶，如果有地下停車場就好了。還有，整整九層樓，餐廳都沒有幾間，要不收掉幾間店開餐廳？或者是有一個地下一樓食物廣場也不錯嘛！還有下雨的時候，要到其他地方也很不方便，可以蓋個天橋，或者是地下室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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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來的瘋子？

隨著他每次提到「地下室」三個字，週遭的惡意就幾乎要撕開軀殼了，但他沒有半點動搖，繼續往下講，導致那坨黑色只能出來、回去、出來、回去，反反覆覆，到最後也沒能真的破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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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畫面太過荒謬，曾嘉怡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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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地下室。」工作人員打斷了他的胡說八道。

「欸？」他反倒十分驚訝的樣子，「我剛剛在電梯沒有看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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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員看著他，眼裡滿是嘲諷的笑意。

「從這邊跳下去，就可以到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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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指向商場中央的天井，而向下看去，一樓中央出現一個巨大黑紅色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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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似乎是一個漩渦，又像是一張嘴。

能將週遭所有東西都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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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鬼……」曾嘉怡張大嘴。

「什麼鬼建議。」他接話，即時扼住了週遭行人的變化，「跳下去也太危險了。而且我都沒有看到地下室在哪呢。」

他盯著半邊化為黑泥的服務員，一字一頓地強調：「我沒、有、看、到地下室在哪，請問你可以告訴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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