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黑]初雪丢失了他的姓名 - 04 镜像

另一个。

赤司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家里的池塘里养了一尾非常名贵，也非常漂亮的金鲤。

每一枚鳞片都拥有圆润的弧度，尾巴和鳍像被剪刀精心裁剪了般像是精致的团扇，游动起来映着粼粼的池水就如同被揉碎的阳光一样。

那个时候他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蹲在池边看鱼，他甚至还专门去研究了怎么照顾这种娇贵的鱼，放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喂鱼。

后来，鱼还是死了。

赤司手里拿着新一期的将棋周刊，还有新一卷的……轻小说，旁边跟着有点亦步亦趋的雪童。他把杂志和小说一起收到书包里，余光里就扫到到对方急切的有点眼巴巴的表情。“请不要着急，别人看到路上有书在凭空飘着的话会引发恐慌的。说起来，你（妖怪）也喜欢看这种……东西？”

[赤司君很失礼呢，居然说这种话。]雪童面无表情的鼓起了腮帮子，指挥着咖啡自己飘到赤司眼前，[难道你们以为妖怪的生活就每天吃饭睡觉专门去吓人类吗，你们又不是豆豆。]

“我觉得这么说比较失礼的是你，谢谢。咖啡居然还是烫的？”今天难得只是松垮搭着围巾露出口鼻的赤司接过咖啡啜饮了一口，立马吐出了舌头。“好烫……”

[那是当然的，赤司君没有觉得今天没什么风吗？请不要小看我。]雪童依旧用那种平平的语气回应着，唯一的差别是他肩上撑着的伞旋转的频率快了一倍。[好歹我也是专门控制风雪的妖怪呢。]

“说是不小看你但是……这样就可以了吗？这么简陋的符咒。”赤司拿起按照雪童所说用普通A4纸画出的奇怪法阵，晃了晃。“那个家伙可比我难搞哦。”

[赤司君，你那个停顿太可疑了。]雪童凑过来睁大了眼仔细检查着法阵，赤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侧脸，一秒出神。

这家伙真的是男的吧……睫毛这么长不知道把笔放上去会不会架住……

[嗯，完全没有问题，很完美，真不愧是赤司君。赤司君？]

一秒回神，赤司收回伸出去的手淡定微笑，完全没有丁点被抓包的自觉“我听到了，接下来呢？”

[如果按照赤司君所说，那个家伙是在兵刃之眼天赋开启后出现与你共用一个身体的话，这个就足够了。接下来就请赤司君今晚学习完处理好手头的工作早早休息吧，我会在卧室等你的。]雪童啪的一合掌，眨了眨眼。灯光下他眼睛里的冰白好像融化了般和瞳孔里的淡蓝混合在一起，如同冰原湖泊一样。

赤司掩面叹气“……如果不是因为你老是那种表情，说出这么让人误会的话我会以为你……”

[我什么？]悠然跟着叼着书的二号往门外飘的雪童闻言有些奇怪的回头。

“不……没什么。”

因为今天不再是非法入侵（？），所以两个人非常友好的坐在一起，下棋。

准确的说是雪童看着赤司在打谱。

[篮球我没法打，唯一可以选择的将棋我又不太擅长，所以还是请你自己下吧。要保持心情平和的放松状态哦。]

手指触碰到棋盘，棋子轻轻的磕击声，方寸间的博弈。人一旦投身于自己喜爱的东西，注意力一般会高度集中，忽略掉周边的东西。

所以等赤司长考完的时候一抬头，先发现雪童不见了，接下来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在自己的卧室里了。只有屋顶悬浮着的花纹繁复的法阵闪着柔和的蓝光静静的旋转，过去残留在记忆深处的场景像被一只手拽出来那样，情景重现一样倒带在自己眼前。

[虽然我找到名字的关键可能对赤司君来说是一件无关紧要不需要被记起的小事，可是只要看到我熟悉的场景我也能相应的回想起来以前的记忆，这样搜索的范围就能大大缩小了。]

“这样说的话，我坐着不动就可以了？”

[简单来说就是这样，但鉴于赤司君你说的‘那个家伙’跳出来攻击了我，所以如果有危险的话，还是得拜托你了。]

“呵……”赤司推开棋盘，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了地上，看着那些不断闪跳的画面。

每一个人，都会有生命中最渴望回去的一段时光，有最珍惜的东西，最想念的人。

挂在窗口最宝贝的天空蓝色的风铃碎了一地，瓷片的碴坚硬地反射着光；金色的鲤鱼泛着白肚皮飘在池水上，病态的泛着青白的鳞片散了一池；躺在病床上扣着面罩的女人面色惨白，虚弱的微笑着向这边招招手。

他笑了笑张开五指，有点漫无目的地想‘死亡并不可怕，这个世界上每一分钟都会有你数不过来的人死去、从未知晓的动植物种族灭绝、连地图都没有表示的岛屿淹没在海底。’

[死亡很常见，可如果他们不曾走进你的生命中，那么你永远都无法真正体会到死亡的重量，也就永远不会真正明白生死。]

滚动着的画面戛然而止，纯白的影子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淌着水。

他仰着头，他低下头，垂到肩膀的天蓝色发梢滴下几滴水落在他的脸庞上，看上去跟他哭了一样。

两个人都是。

赤司看着雪童如同天空般干净空旷的眼睛，低声说“和我想象中的颜色一样呢，找到了么？你的名字？”雪童摇了摇头，却带着一个有点奇怪的表情郑重的开了口。

[赤司君，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故事。]

[一个小王子，他有两个哥哥，母妃早逝，父王又不喜欢他。大哥盯着他母亲仅留给他的宝石戒指，二哥爱上了与他私定终身的宰相的女儿。周边的国家都虎视眈眈，国内乱的一团糟。他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找不到。

后来他成年，登上了王位称霸了整个大陆。]

等了好一会确认这个故事真的讲完了，赤司才问“小王子做了什么？”

[他换了一颗石头心。]

却得到了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答案。

雪童叹了口气跪坐下来，极近的审视着赤司的眼睛，[赤司君，我很生气。]

“怎么了？”

[所谓的第二人格，其实根本就不存在对吧。]

赤司面无表情的伸出手，雪童惊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躲。终于那只指甲修剪的圆润整齐的手碰到了他的睫毛，轻轻地点了点。

“发现了？”

[嗯，温柔虽然也是真的，或者准确的说那只是种根深蒂固的去关照别人的习惯。所以哪怕你表现的再微妙的不同，那个被侵犯了领地会痛下杀手的，这个会亲手扯开自己曾经不敢面对现实的，都是一个人。]雪童睁着大大的眼睛，只是单纯的看着。赤司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轻微又冰凉的吐息喷在自己的指腹上，频率没变。

[居然刻意在我这个外来者的身边克服曾经对于过去的逃避，不得不说赤司君的确是王者呢。但是为什么找我呢？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人格没成长健全的时候，特别是幼年期，受到精神刺激（多源于伤害性质的刺激）的时候，自我精神防御机制出现分离出潜意识的人格对抗。但是如果主人格已经成长到和曾经那个保护自己的第二人格别无二致，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彼此之分了吧？

不许软弱，不许逃避，不许失败。坚硬的所向披靡，再也不会被别人伤害，有时却还是希望能看到那么一个柔软的人，默默地从他身上偷一点美好和感动。

“你……能不能把手给我，让我握一会？”

[会冻住的哦。]

“没关系，就一下下。”

不明所以的雪童向跪坐着的赤司递出了他的手，指间交叉的瞬间赤司的手上就裹上了一层薄冰，他却笑着收紧了五指。

“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想问，你是在发光么？”

[啊？]

原因大概是，如果让你看到的话，我就能说服自己多喜欢你一点吧？

那种干净纯粹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一开始的天真在漫长的打磨中依旧保留下了最清新的味道，就会使人的感觉从可笑变成尊敬，也许真的是种子的问题，经历过同样的事，有些人如同心怀冥火冷硬如铁，有些人却总能温暖美好坚定着望着太阳。

“12月份会有一场wintercup在东京召开，我也会参加。能确定是我幼时的话，那么当初的一干东西全留在东京本宅里，一起去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请不要再乱动了，就说你太乱来了。已经有些冻伤了。]

赤司用左手摸了摸雪童的头发，在心里说。

在此之前，你就陪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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