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活著無聊或死了清淨,兩者皆非夏洛克所好,但是第三項選擇遲遲未浮現,他只好暫時屈就於第一項選擇。
「白癡,這個女人不只有兩個情人。」這是夏洛克看到綜藝節目中扮純賣傻的女星後的結論。
「蠢貨,兇手不是他,看他的手就知道了。」這是夏洛克轉台到新聞台。
「毫無邏輯,大眾就喜歡這個?瞧他們可憐的小腦袋,我真高興我不屬於大眾之一。」這是夏洛克瞥過肥皂劇的感想。
最後夏洛克忍無可忍地關閉電視,將自己再摔回沙發上,腦袋高速運轉卻沒有一件事值得他去專注的煩躁感讓他想再給牆開幾個洞,哈德森太太再抱怨也沒用,可是約翰的槍又收回樓上床頭櫃,為了想開槍上樓去拿槍是一件更無聊的事情,這得等他窮極無聊才列入考慮,實際上說不定快了。
正當他竄起身準備上樓的時候,門口傳來哈德森太太的尖叫聲,隨後造成尖叫聲的原因扭開了客廳大門,與夏洛克撞個正著。
無怪乎哈德森太太會尖叫,來人是女性,全身沾滿了血跡,精緻漂亮的衣服在奔跑中變得破爛,神情慌亂無助,沒有被粉底掩蓋的脖頸透露出他半死症患者的身分,絕對稱得上是噩夢重現的一幕,不過夏洛克知道這名女性並未瘋狂,因為她死命抓著他的手,渾身顫抖個不停,而不是企圖把他開膛破肚。
「幫幫我,求你。」女子急促地說完,不停回頭看洞開的大門,「我聽說你是個偵探。」
夏洛克拉上門,將她安置在椅子上,「諮詢偵探。」他坐到女子對面,雙手指尖併攏看著她。
「是的,是這個詞。」女子的臉上還未褪出驚恐,「你一定要幫我,他們說我殺了人,他們會殺了我的,他們總想殺死我。」
「鑒於你一路跑來,路上肯定有人已經報警,你在警察到之前還有十分鐘,我建議你從頭說起,越詳細越好。」夏洛克努力壓抑住笑的衝動,終於有點意思了,不過約翰似乎提過這時候笑十分不得體。
「我叫莫妮卡,莫妮卡˙薩萬。」女子的手抓住自己的裙子,反覆地抓放。
「薩萬企業的薩萬?」夏洛克挑眉。
「是的,我丈夫是科士旬˙薩萬,公司的總裁。」薩萬夫人無法克制地再回頭看門,「自從我……之後,他接我回家,一開始都很好,雖然越來越多僕人陸續辭職。」她勉強地笑了下,用手耙梳自己的頭髮,「我習慣傍晚注射,昨天注射完之後,我就昏迷過去了。」她吞嚥了下口水,為後面的發展而傷心,「早上起來後,我躺在床上,我丈夫的胸口被撕開,我尖叫著想把它合攏,後來僕人聽到聲音後進來,大喊著我吃了他,我才想到這個場景對其他人來說代表什麼,然後我什麼也沒想就跑了。」
「誰保管你的藥劑?」夏洛克問,暗自可惜約翰不在家。
「管家,他從科士旬父親那輩開始就……」莫妮卡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夏洛克截斷。
「平時訪客多嗎?」
「從我回家後就沒有了,只有親戚來訪,來得最勤的是我丈夫的弟弟。」
「晚上除了你們夫妻還有誰在?」
「管家跟幾個女僕,」薩萬夫人緊張地追問,「會是他們嗎?」
「不是他們,現在可以肯定的是你沒有吃他。」夏洛克陳述道,「吃過新鮮血肉的患者會呈現短暫的健康膚色,你沒有這個現象。」
「對,我沒有。」薩萬夫人感激地看著夏洛克,不住地點頭。
「但是這無法證明你沒有殺他。」夏洛克這句話又把薩萬夫人的心提起來。
「我要怎麼辦?」薩萬夫人幾乎視夏洛克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請個好律師,拖延時間,等我看過現場會再聯繫你。」夏洛克語畢,時間掐得剛剛好,雷斯垂德帶著幾個人衝了進來,門的材質再度受到考驗。
哈德森太太為何不抱怨這些人毀壞她的財產,夏洛克感到不平地想。
其中舉著麻醉槍的槍手立即就要開槍,先衝進來的雷斯垂德定睛一看兩人根本非他們想像中的夏洛克被瘋狂患者襲擊而兩人扭打在地,迅速地伸手拉高槍手的槍口。
「夏洛克,到底怎麼回事?」雷斯垂德驚訝地說,遇到夏洛克,事情總不照著想像來。
夏洛克聳了聳肩,不置可否,「你去現場嗎?」
「當然,我本來就該去現場,要不是聽到兇手……」雷斯垂德看向安靜的薩萬夫人,「嫌疑人朝你這裡來,我早就在現場了。」
「那敢情好,快跟上。」夏洛克說完後便套上大衣匆匆出門,衣擺在空中戲劇化地劃出弧度。
「喂!」雷斯垂德朝他叫了聲,發現攔不住他的腳步,只好匆忙地向薩萬夫人宣讀她的權利後逮捕。
在計程車上,夏洛克抽空傳給約翰一條簡訊。
『有案件與屍體,快來。』診所內的約翰看見這則簡訊,他難得開心地笑了,多麼令人懷念,好久沒人這樣打斷他的工作。
找來其他同事代班,約翰離開診所朝簡訊所留的地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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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約翰到達犯罪現場(那棟屬於薩萬家的豪宅)時,莎莉˙多諾萬正在給夏洛克放行。他忍不住揉了揉眼,自己沒看錯吧,那是多諾萬?兩年沒見就轉性了,她對夏洛克的態度可以稱得上和善了,放在以前,她絕對會堵住他的去路直到雷斯垂德來才不情願地放人過去。
「約翰。」夏洛克朝他招手,然後消失在門後。
「嗨。」路過多諾萬時,約翰禮貌地打了聲招呼。
「好久不見。」莎莉勾起嘴角,但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笑意沒有達到她的眼裡。
不只是她,整個警隊都被悲傷的氣氛包圍,這與警隊有大半是生面孔脫不了關係,在先前看似沒有終點的戰役中,蘇格蘭場失去了太多人,不得不從警校抽調來許多新鮮人,他們之中的許多人到現在尚未揮去陰霾。這種時候,任何一個熟面孔,不管他是誰,都不會被惡劣地對待。
屋內是一片狼藉,薩萬夫人逃離的時候,身上沾到的血到處噴散,使得取證的難度更大,流出如此多血,那些血液的所有人不可能再活著。主宅的大床上,殘破的受害人屍體躺在其上,胸口到腹腔被打開,血幾乎把床單染成紅色。
夏洛克與約翰站到床邊,有些首次來現場就碰見這種場面的新嫩警員已經青著臉跑出去,現場的法醫他們不認識,但不妨礙夏洛克趕他出去。
雷斯垂德把嫌疑人帶回警局後馬不停蹄地趕到現場,正好碰見夏洛克又把他的手下攆出房間。
「我很高興你總算擺脫安德森,但是這個人同樣會妨礙我。」夏洛克與不肯離開的法醫對瞪眼。
「安德森死了。」雷斯垂德嘆了口氣,「在停屍間取證的時候遭到襲擊。」
夏洛克愣了幾秒後,「對不起。」
「你先出去。」雷斯垂德對不甘不願的法醫說。
「約翰,你怎麼看?」夏洛克拋下尷尬的沉默,回到屍體旁邊。
「死因是大量出血,非常明顯。」約翰無奈地說,他不明白他與法醫在作用上有何差別,即使夏洛克聲稱是天差地別。
「我好不容易讓你的腦子活躍一點,別又退回去了。」夏洛克不高興地抱怨。
「真謝謝你喔。」約翰逼迫自己更仔細地觀察那個猙獰的傷口,就算他是醫生也不代表他每天面對內臟外露的畫面,「最大的傷口,是先用刀割出來,再徒手撕裂邊緣。」
「終於說到點了,這一小段的傷口太工整。」夏洛克慘白的臉孔因為太接近屍體沾到些許鮮血,配上興奮的笑容,頗有恐怖片的感覺,「陷入瘋狂的半死症患者不會去拿刀,當下他們的力氣就足夠扯裂人體,這不是什麼半死症患者殺掉同床伴侶的經典悲劇,這是故意而為的謀殺。」
「那又如何,他的妻子依然沒有排除嫌疑。」雷斯垂德說。
「替莫妮卡˙薩萬做抽血檢查,她的血液代謝極慢,如果真如他所說昨天被迷昏,那麼麻醉劑的成分肯定還殘留在她體內。」夏洛克用一種『你們都是笨蛋』的語氣說。
「那會是誰?」雷斯垂德忽略他惱人的說話方式。
「管家在哪裡?」無視他的問話,夏洛克轉而離開主臥室,走到遠離主臥的一間空置房間前,現在有一個警察守在門口,警方暫時拿這間房來做筆錄,裡面是早上目睹這一切的管家與其他傭人。
夏洛克不顧阻攔闖進去的同時,約翰跟在後面向無辜的小警察道歉,雷斯垂德搖了搖頭叫法醫繼續做他的工作。
一眼鎖定那位身著西裝花白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坐姿筆挺顯然受過良好訓練的老年男子,夏洛克坐到他對面,一針見血地問,「你在掩護誰?」
「原諒我,我不懂你在問什麼。」老管家的視線掃過他的臉,花了僅僅幾秒就掩飾過去他對夏洛克這類人,活屍或其他一連串的名詞,的嫌憎,若非夏洛克,其他人恐怕會忽略這點。
「不管那人是誰,他殺死你從小看到大的薩萬先生。」夏洛克步步緊逼,他嗅得到老管家平靜表面下的動搖。
「大少爺是那女人殺的!」老管家像是被刺激到一般跳了起來,「那個從地獄回來的惡魔!」
「屍體身上有刀傷,你肯定看見他拿刀了。」當作沒看見老先生朝他投射過來的惡毒眼光,夏洛克說,「你見到他身上沾到的血了嗎?鮮紅色的、活人的血,不是死人身上會有的血。」
老管家的自欺欺人被戳破,他頹然坐下,「他說他只是要去殺那個女人,為什麼大少爺會死。」
「兇刀在你這裡嗎?」夏洛克見獵心喜,持續追問。
「沒有,他帶走了,不過他換下來的衣服在我這裡。」老管家沒有反抗地被銬上手套。
看著他被帶走,夏洛克對約翰說:「比我想像中的無聊,他招認得太快了,我本來以為要讓他看見屍體才能突破心防。」
「夏洛克,有點同理心。」約翰不贊同地說。
「不好意思,我很難把自己代入到愚蠢得放兇手進來殺自家人的人身上。」夏洛克豎起衣領,朝雷斯垂德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要離開了,視而不見雷斯垂德向他做出的『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口型。
抬手看過時間,現在趕回診所也無濟於事,約翰扯住夏洛克遞給他衛生紙擦掉臉上沾染的血滴,否則這樣走到街上大概下一刻他們就會在蘇格蘭場與雷斯垂德眼對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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