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霸凌日記：那些不只發生在學校的傷》 - 第四章《他說那是愛，我花了二十年才敢說不是》

從我有記憶開始，父親就很常抱我、摸我。

那種碰觸讓我全身不舒服，從小我就明白——那不是單純的親密，而是讓人反感的侵犯。

我曾經一再地表達：「我不喜歡你這樣摸我。」

可他總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回我：「我是你爸爸，為什麼不能摸你？我摸我的女兒，天經地義！」

到我三四年級時，我的腰、胸部、屁股，早就被他摸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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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從來沒有人教過我，身體有哪些地方是可以被碰的、哪些地方是不行的。

也因此，我對性別與身體界線毫無認知。

所以到了高中，我還會自然地坐在男生腿上，因為我從小就被父親這樣要求，並以為那是「正常的」。

而當姐姐的男朋友來家裡時，我洗澡也不曾鎖門——直到有次被姐姐怒斥，我才恍然意識到，我的行為原來不「正常」。

我很早就曾向母親反映過，我不喜歡爸爸那樣抱我、摸我。

可母親總是說：「他是你爸爸，他能對你做什麼？」她說：「他只是把妳當寶貝女兒，沒有其他意思啦。他只是太愛妳了。」

姐姐也會幫腔說：「我從小到大也是被爸爸這樣抱大摸大的，沒有什麼問題啊。妳就讓他好好抱妳長大吧！」

我曾安慰自己，或許我長大了，一切就會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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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高年級上健康教育課，我才開始理解：原來身體有些地方是不能被碰的。

可就算我到了五六年級，我爸依然會在我強烈反對下持續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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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更害怕讓他載我上下學。

他會在老師和同學面前撫摸我，當老師看不下去出面制止時，他反而顯得更加興奮，摸得更私密、更放肆，彷彿我的身體是他的所有物，而我沒有任何主權。

國中後某天回母校，老師問我：「妳爸爸現在還會這樣對妳嗎？」那一刻我才驚覺，原來，很多人早就發現不對勁了——但我的母親和姐姐們，卻從來不曾覺得有什麼問題。

母親後來在另一個縣市買了一棟大樓式的公寓，因不適合做生意，父親仍留在原地經營診所，於是我暫時脫離了他的掌控。

但每逢假日，母親仍會叫我回去陪父親。

他總喜歡將我抱到床上，即便我已是國中生，他仍在我身上來回撫摸。

我開始習慣那種「選擇性妥協」：只要不碰我胸部和鼠蹊部，我就默默忍耐。

他偶爾起身時，還會故意壓在我身上，拖延時間，讓我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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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我仍時常夢見那個畫面——夢裡，父親把我壓在身下，我掙扎不開，被強迫侵犯。

那不是現實發生過的事，卻一再在夢中出現，逼真得像記憶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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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裡很害怕，但反抗的機制早已被家人摧毀了。

只要我稍微反抗，母親總會溫柔地對我說：「他是你爸爸，不會對你怎樣。他只是太疼你了。」

我無數次在心裡質疑姐姐的話：「她真的是這樣被抱大的嗎？難道她真的從來沒覺得不舒服嗎？」

我就在這樣的疑惑與無助裡成長。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vLojtHp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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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二時，母親罹患乳癌。

他們開始考慮一家人搬到一起住，最後找了間透天厝，一樓開診所，樓上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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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惡夢正式回歸。

我國三、高中、大學，他依然要求我坐他腿上、讓他抱我。

年紀漸長，我開始試著反抗，但他會大聲呵斥：「我是你爸！叫你過來就過來！我能對你怎樣？！」

有幾次，在清晨半夢半醒之間，會突然察覺大腿被人來回撫摸，從鼠蹊部到膝蓋。

我驚醒時，發現父親就躺在我身旁，一手搭在我腿上，我全身起雞皮疙瘩，噁心得想吐。

我開始鎖房門。他發現後會質問母親：「她幹嘛在家鎖門？」母親或姐姐則會附和：「睡覺鎖門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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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我跑去跟母親睡，叮囑她要鎖門，但她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我。

隔天醒來，我又發現父親躺在我床邊撫摸我。

我怒罵母親：「妳為什麼不鎖門？妳不知道他會亂摸我嗎？！」母親依然只是一臉無辜：「他是妳爸爸，還會對妳怎樣嗎？」

從那之後，我就不再多說了。

不舒服時我只會盡量躲回房間，若躲不了，就讓他抱，並努力遮擋不該被碰的部位。

家人從來都告訴我這一切是正常的，是我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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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後來我出社會了，也一樣。

我記得我21歲時，他仍要求我坐在他腿上。

直到26歲，我和論及婚嫁的男友坦白這件事。

他嚴肅地說：「妳必須學著反抗。不然我會把這件事告訴我爸媽。這樣的父親行為完全不正常。」

我第一反應竟是：「你為什麼不能體諒我？我不是沒反抗，是反抗了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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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老公叮囑我盡量不要回娘家。

他知道，那個家從來沒有保護過我，只是一再地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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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種從小灌輸的「孝順」教育，怎麼可能輕易改變？

哪怕我沒有工作，沒有錢，母親仍要求我包大紅包給父親，還拿我和姐姐比較，讓我們陷入誰更孝順的競爭。

父親收到紅包後，總會歌功頌德，誇耀自己的偉大父愛，批評我們無能。

然後特地為我們做一桌好菜，像對願意掏錢給他的病人那樣獻殷勤，期待換來更多金錢與感恩。

誰給得少，就是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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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我，還無法擺脫「孝順」的枷鎖。

登記結婚時，母親開口說：「讓你爸爸當證婚人吧，這是最基本的尊重。」我居然也答應了，心裡只覺得，這樣才像個乖女兒。

直到後來我和父親斷了聯絡，開始把過去的一切告訴老公，才慢慢醒過來。

我才明白，那些我以為正確的選擇，其實只是從小被灌輸的順從與洗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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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後悔極了——怎麼會讓那樣的人，成為我婚姻的重要見證人？

有一陣子，我甚至想過，乾脆離婚，再重新結一次婚，把那個名字從我的人生裡抹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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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聽完後很生氣。

他說早就勸過我，不要一再迎合父母。

那件事，是我們婚姻裡最讓人難受的地方——不是因為那張紙，而是那個簽名，讓我的傷害被合法化，也讓我的沉默變得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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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公創業資金吃緊，沒多餘錢，所以不常陪我回娘家。

他連自己父母都不常見，因為他知道，就算再孝順，我父母對他的評價也不會改變，只會一再數落他的「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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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後一次給紅包時，包了五千塊，說是老公給的。

父親不悅地說：「他本來就該給我！我女兒白白送給他，他本來就該把一切都給我！」

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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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姐姐和父親大吵一架，把隱忍多年的怨恨全說出來，也揭露了我被性騷擾的事，並警告我和母親不得再與父親接觸。

那段期間，我才有機會反思，才真正意識到：原來，我一直都在被傷害。

從此，我與父親斷了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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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也陷入了深深的懊悔——為什麼我不能更早反抗？為什麼我不夠堅決？

那次爭執中，姐姐說，她其實早就知道我一直遭父親性騷擾，甚至還把我曾經說過「老公不希望我回娘家」的話，轉述給了他。

沒多久，父親便氣急敗壞地打電話來質問我，咄咄逼人地問：「是不是妳老公不讓妳見我？是不是他以為我會亂摸妳？」

而我，當時竟還為了維持「家和萬事興」的表面和平，迎合他說：「沒有啊，爸爸怎麼會亂摸我？你很疼我啊。」

他這才心滿意足地掛掉電話，轉身繼續與姐姐激烈爭吵，口出惡言，罵她是「千人騎、萬人上的妓女」，是「骯髒的廢物」。

對我，他則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把我講的每一句話拿去激怒姐姐，讓她覺得我站在他那邊，背叛了她。

那時候我確實也說了不少姐姐的壞話，對她心懷怨懟，畢竟我在她那裡受過的委屈也不少。

只是沒想到，我爸竟把那些對話紀錄一條條轉發給她，毫不猶豫地攤開來，像是在挑撥，像是在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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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老公其實已經提醒我，他們吵架時千萬要小心，別被捲進去，更不要趁機說些多餘的話。3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RWgrC9ZV

但我還是沒忍住，為了一時的洩憤，抱怨了姐姐幾句。

事後回想，滿心懊悔，早知道就應該閉嘴，不該讓情緒牽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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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母親，直到事件爆發那刻才真正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她看著父親用那樣難聽的話辱罵姐姐，才終於想起自己應該站起來，才開始考慮離婚。

原來，姐姐過去說的每一句話，承受的每一個委屈，才是她在乎的事。

諷刺的是，那年她終於鼓起勇氣離婚了——她已經65歲。

父親對她說：「妳從來沒有在乎過我。」

同時，他也對我媽表示，是姐姐害了他，是她讓我變得疏遠，讓我想和他斷絕關係。他從未真正反省過，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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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姐姐——那個曾經提議一起反抗父親、說要團結一致的她——卻沒過多久，冷冷地對我說：「我打算跟爸爸和好了，畢竟他是個好爸爸，他教了我很多。妳現在變成這樣，是妳自己的選擇，跟爸爸無關。」

她甚至還補了一句：「他碰妳的時候，我也覺得很噁心，只是妳都沒反應，我和媽媽還以為妳願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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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母親，也曾不只一次語氣婉轉地問我，要不要考慮和父親和好？

因為她說，他老了，一個人住，很可憐、很無助。

女兒們全都不理他了，他也沒力氣再看病人了。

她想用他身體的病痛讓我產生罪惡感——時不時傳來父親的訊息：他摔斷了腿、得了白內障……

那我呢？我就不可憐嗎？我就不算慘嗎？

甚至到了今年年初，我早已離職，手頭緊，沒有收入了，她還問我，要不要包個紅包給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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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笑了。

每次我求助時，她們都說我大驚小怪；可當她們需要更強的指控去反擊父親時，才順便提到我曾受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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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為，至少我比她們清醒。

至少我能辨別父親的謊言。

她卻長年活在父親編織的迷霧裡，一邊仇恨他，一邊愛著他，一邊又想得到他的肯定。

甚至長年依賴高劑量安眠藥與抗憂鬱藥才能過活。

那句話，終於讓我徹底死心，也讓我決定——與她永不再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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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我已三年未聯絡父親，去年起與姐姐斷了聯繫，而今年初，我也與母親漸行漸遠，半年來未曾回訊。

母親最後的表現，則是讓我對這個家庭，徹底絕望的最後一根稻草——但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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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說那是愛，我花了二十年才敢說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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