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裡行間》 - 第一章《破曉之後（三）》

吵鬧的課室。一樣的教室佈置。不熟悉的臉孔。

6-A課室，這就是我和小麴將會度過最後兩年高中生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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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小麴坐在教室角落裡，兩人不著邊際的聊著天。

忽爾，我看到了黑板上手寫著今日的日期。

九月二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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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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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麴，今天不是九月一日嗎？」我問，邊指向黑板。「是不是有人寫錯日期了？黑板上寫著九月二日啊。」

小麴循我的視線看過去，又狐疑的看向我。

「妳今天怎麼怪怪的？」小麴問，「今天是二號沒錯啊？今年的九月一日是星期天，所以開學日是二號嘛。我們不是前幾天才聊起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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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明記得今早的新聞報導是說九月一日的呀？

但小麴也沒必要騙我。黑板上的日期也沒有人質疑。

真的是我記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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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不是睡的不好呀？」小麴有點擔憂的望向我，「昨天太晚睡覺了嗎？」

「嗯……可能是吧……」我都開始懷疑自己了。今天好像有哪裡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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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教室的嘈雜聲靜止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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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著一頭深栗色長曲髮、畫著清淡妝容，穿著一襲翠綠色雪紡長裙的女性，悠悠的走進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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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A班的大家，你們好。」她走到教室桌前，朗聲向我們打著招呼。「我是Miss Yiu，你們都知道了吧，班上的大家應該都或多或少上過我的課。由這刻開始你們都是預科生了，我不會再把你們當小孩看了，你們也可以不用敬語，叫我Gina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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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na 微笑著望向我們，「那我再說一次。6A班的大家，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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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ina，早晨！」班上的大家近乎歡呼著跟她打招呼。也難怪，畢竟Gina是望真書院裡其中一個最受歡迎的教師。是個剛畢業的年輕美女，她的授課方式也很有趣，又擅長跟學生打成一片。說真的，有她當我們這兩年的班主任，我也覺得相當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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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上有幾張初次見面的新臉孔呢。」Gina環視一周，「6A班總共有六位外校生，雖然有點老套，不過還是趁此機會跟大家打個招呼吧？就從位子上站起來，告訴大家你的名字之類的簡單介紹一下自己就好囉。」Gina語畢，就示意了一個外校生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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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慶幸我不是外校生，這樣突如其來的自我介紹真是尷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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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們面面相覷，上下打量著這個從來沒見過面的新同學。新同學本人也一副極度窘迫的樣子，真是尷尬的空氣啊，換了是我一定很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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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我叫家俊，從陽明中學轉過來的。想唸歷史。」家俊語畢就刷地坐回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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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蓮華，也是陽明中學過來的。大學嘛，唸得來的甚麼都好，我也沒甚麼特別的想法，過得開心好玩就行啦！」叫蓮華的女生留著一頭清爽的短髮，眼神有種傲氣，給人自信又俐落的感覺。這種的一定很受歡迎，我想她大概很快就會與大家打成一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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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續，幾位外校生輪番介紹自己，看起來都是很好相處的人。他們大多也是從陽明中學轉過來的，想必學習能力都不會差。我瞄向小麴 —— 我們的年級第一，近乎無弱點科目的學霸級存在。跟外校生比起來，她應該也毫不遜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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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個外校生站起來，我跟他的視線在電光火石間相遇了。

那一刻，空氣彷彿凝滯了，我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整個世界只聚焦在一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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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到我的心跳加速、一股無以名狀的悸動無法控制般的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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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視線並沒有在我身上停駐太久，但他的臉容卻深深烙印在我的眼底裡。

不，在很久以前，我已經見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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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我認識他。

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認識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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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長的黑髮。蓋過眉的瀏海。細長而深邃的眼睛。近乎蒼白的皮膚。

一臉懶洋洋的表情，就像世界上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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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的人，我卻感覺即使閉上眼睛，也能清楚描繪出他的臉容。

那是一張我熟悉不過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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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表如此冷漠的人，卻讓我的心頭溫熱起來。

想起他，我的心就一陣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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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這是第一次見他吧？

但我卻強烈感受到我跟他早就認識了，而且我們大概經歷過很多事。

那是一種完全不容我抵賴或否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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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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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卻想不起來 —— 他叫甚麼名字？我為甚麼認識他？他是我的誰？為什麼我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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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晴海。」就像要回答我腦海裡的質問，名叫晴海的男生簡短的說了自己的名字以後就想坐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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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等等，你好歹也多說一兩句呀。」Gina哭笑不得的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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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觀星，所以想唸天文學。請大家多多指教。」晴海說著，臉上的表情還是一樣冷靜。讓我禁不住暗忖他是不是以為自己很酷。卻又有種似曾相識、他說的話完全是意料之內的既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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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怎麼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啦，他是妳的菜喔？」小麴在我耳邊低聲說，「看著也真的是挺帥的啦，不過好像不怎麼愛說話，這種的對妳來說可能有點太大挑戰耶。不過他也喜歡天文學，不就跟妳一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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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撇除她又記錯我喜歡天文學這一點，小麴也覺得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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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啦，我就是覺得他一臉未睡醒的好好笑喔。」我胡謅著推搪過去，其實也沒甚麼非得要隱瞞的理由，但我當下就反射性的沒有對小麴說出實話。「而且『對我來說』是甚麼意思？老娘如果要出手的話妳也擋不住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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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喔，我真想看看，嘿嘿。」小麴賊笑，我們同時望向晴海穿著深藍色毛衣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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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海彷彿感受到我倆的視線，回過頭望向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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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跳大概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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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麼也沒有說、也沒有向我們點頭或是微笑，就這樣別過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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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怪異感，我真的完全無法解釋。我開始懷疑，我真的認識他嗎？還是一切只是我的幻覺？我翻閱著腦海裡的舊記憶，思索著他會不會是我的幼稚園同學？舊鄰居？以前的朋友？還是長得像某個雜誌模特兒才讓我有種「早已認識」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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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理不出個所以然，卻很想很想跟他開口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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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有甚麼話想跟他說，但卻有種感覺自己已經等了好久好久。

等了好久好久才見到他，已經等了太久才可以跟他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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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到底是久別重逢，還是一見鍾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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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破曉之後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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